崔智彬插班到芯愛的班上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但是,他並不是老師眼里的好學生,除了崔家家庭的原因,還是因為他不喜歡參加團體活動,上課從來不提問,也不回答老師的問題,對于老師布置的重復性作業,比如單字每個要抄寫二十遍,他總是只抄寫一遍就完事。說教,懲罰,請家長,他也不認錯,屢教不改。
事情鬧到最後,崔智彬幾乎被退學,後來由醫院出示證明,他患有自閉癥,事情這才得以解決。因為崔智彬原來留下的壞印象,老師並沒有因為他的病而有所改觀,反而覺得他不該繼續留在學校,應該去給像他這樣人開的專門學校去學習。
類似這樣的專門學校非常稀少,整個韓國都沒有幾家,崔家附近根本沒有這樣的學校,何況這樣的學校收費高昂,根本不是崔家能夠負擔的起的。因為醫院出示的證明上表明崔智彬智力正常,雖然語言障礙嚴重,但是沒有傷害性傾向,是能夠在普通學校里接受正常教育的。為了崔智彬能夠繼續上學,順任苦苦哀求學校的校長,並狠狠心,買了貴重的禮物送給對方。
韓國的義務教育規定,出現失學兒童不僅是政府人員的問題,和學校也有關系,出現這一狀況,政府是要追究責任的。校長不想承擔責任,而且崔智彬成績優秀,如果一直繼續保持,對學校也大有好處,就算不參加什麼競賽,將來的升學率還提高百分比呢。所以在順任作出了崔智彬絕對不會惹事,若是他在學校惹是生非,在學校的崔家三個孩子就全部退學的保證之後,校長同意讓他繼續讀書。
對此,老師雖然不滿,但是也不能違逆校長的意思,因此只好收下崔智彬。因為知道崔智彬的情況,所以什麼班級活動,團體項目,集體活動,……全都把他排出在外,但是費用照收不誤。在老師眼里,崔智彬宛如小透明一般,對他什麼要求也沒有,只要乖乖的,不惹事就好。
崔智彬的「特殊待遇」曾經讓班里的同學不平,暗地里欺負他。盡管為了照顧崔智彬,他被安排和芯愛一個班,但是芯愛也做不到和崔智彬形影不離。而且崔智彬受了欺負不會和人說,也不懂得還手,因此,直到晚上睡覺月兌衣服的時間看到他身上青紫的傷痕,芯愛才知道崔智彬在學校被人欺負。為此,她挨了順任和崔英雄好一頓數落。
芯愛低頭乖乖的听完順任的訓斥,抬起頭,湊到順任身邊,搖著她的胳膊,撒嬌︰「好了啦,媽媽,不要說了。♀是我沒保護好智彬,我知道錯了。」
承認錯誤後又趕緊表明自己的無辜︰「媽媽,其實這真怪不到我頭上。我是反對你們把他留下,但是他既然成為崔家人,我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欺負。這事我是真不知道。是,我是和智彬同班,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呀,何況男女有別,總不能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吧?就算再怎麼形影不離,他去上廁所,我也不能追進去吧?」
芯愛說的有道理,順任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正在給崔智彬上藥的崔英雄,嘆道︰「唉,是我考慮不周,忽略了你是女孩子。當初要是讓智彬和英雄在一個班就好了。可是那樣的話,智彬的成績未必追的上。」英雄可是快國小畢業了。
崔英雄給崔智彬上完藥,扶他躺下,蓋好被子,看著崔智彬閉上眼楮乖乖的準備睡覺,這才插言︰「媽,沒事,沒什麼好擔心的。這以前是我們不知道,現在我們不是知道了嘛。我們是在校長跟前作了保證,但是我們是保證智彬在學校不惹事,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就任由智彬在學校被人欺負。」
「嗯。」順任點頭,贊同︰「對,學校應該是教導孩子學習明理的地方,根本不應該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本來芯愛以為順任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們的班主任,由班主任出面解決,誰知道順任竟然直接把這件事捅到了校長那里。看到班主任從校長那里回來之後難看的臉色,以及望著芯愛和崔智彬惡狠狠的眼神,芯愛心中暗自叫苦。
芯愛知道順任越過班主任,直接找校長,並不是沒把班主任放在眼里,也不是不信任班主任,更沒有拿校長來壓班主任的意思,而是因為上次崔智彬上學的問題,順任和校長打過一次交道,在順任看來,做生不如做熟,有前一次交情在,彼此熟悉,好說話。
何況校長管理學校,對學校負責。學校出現這種事情,作為校長,應該知道,免得將來出事,校長背負責任的時候還什麼都不知道,這也是順任在告狀之余還人情。
班主任自然不會那麼想,因為順任的越級告狀,讓班主任的年級考評中出現了「污點」,對她的升職加薪都有嚴重的影響,所以班主任認為這是芯愛和崔智彬對他不滿,甚至是對他忽視崔智彬的報復。♀
從校長室出來的班主任離開召開班會。班主任站在講台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同學,嚴厲的說︰「老師教導同學們要尊敬師長,友愛同學,可是班上的有些同學卻對老師的教導置若罔聞,竟然背地里欺負同學。對這些同學是誰,在這次班會上,老師就暫時不點名字了,只是警告一下。但是若是再被老師發現一次,那麼請這些同學家長將你們帶回吧,學校是不會留這樣的學生在學校的。」
面對校園暴力,班主任直接以退學作為威脅。看到下面的學生被嚇得噤若寒蟬,班主任滿意的笑了笑,目光從芯愛和崔智彬的身上掠過,然後說︰「崔智彬同學患有自閉癥,所以很多大家都能參加的活動,能做的事,他都不能參加,不能做。這種病比較嚴重,目前國內外都沒有很有效的醫療手段能夠徹底根治。本來像崔智彬同學這種情況,應該去專門學校學習的,因為校長考慮到崔智彬同學的家庭情況,所以破例將他招收了進來,所以作為同學,大家應要多照顧一下崔智彬同學。」
班主任這麼一說,班上立刻炸開了,底下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班主任狠狠的用黑板擦拍了幾下講台桌面,大聲喊著︰「肅靜,肅靜!」
等班上安靜下來後,班主任板著臉,神情鄭重的說︰「同學們放心,崔智彬的病對同學們的生活和學習都沒有影響。在這里,老師向你們百分之百的保證。相反,之所以將崔智彬同學的病告訴大家,正是因為老師不希望今後因為崔智彬同學的‘特殊’,影響到同學們的正常學習和生活。」
經班主任這麼一說,芯愛臉上神色一變再變,差點想掀桌。崔智彬有些各色,班里的同學都知道,但是大家只是以為他不喜歡和人說話,不愛參加群體活動罷了。畢竟他除了這兩點,日常行為看上去還是挺正常的。
連小學都沒畢業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什麼是自閉癥?大家記住的是︰這是一種連國外都無法治愈的,很嚴重的病。在小孩子的印象中,既然有病,就要治療,治不好就要繼續治,一個病人怎麼能夠生活在正常人中呢?縱使這種病不會傳染,不會影響大家生活和學習,但是依舊讓人擔心。作為病人,崔智彬必然要承受大家的疏離和更多的異樣目光。
崔智彬的自閉癥並不算特別嚴重,雖然他不能夠進行正常的社交,言語溝通中也存在障礙,但是他並不排斥陌生的環境,並能慢慢適應,對于喜怒哀樂,也有自己的表達。因此醫生建議把崔智彬帶到正常社會里生活,逐漸掌握生活技能,從而一點一滴的恢復正常。
順任、崔英雄和芯愛除了多幾分耐心,其他的方面,對待崔智彬如同正常的孩子一般。在學校,不知道內情的同學對待崔智彬的態度也和正常人一般無二。崔智彬進步雖然不明顯,一天兩天的看不出來,但是日子一長,崔家人還是感覺到了,他正在逐漸往好的方向好轉。可是如今,這一切都被班主任的一席話給破壞了。
或許自閉癥患者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表現的對周圍的事漠不關心,似乎都與他無關,听而不聞,視而不見。但事實上,他們對外界的目光和環境的改變是最敏感的。哪怕溫度高了一度,低了一度,甚至有頭發絲般的變化他們都能感覺的到。
一旦周遭環境改變,他們覺得對自己不利,就如同烏龜一般,又重新縮回殼里,等他們重新探出頭來,不知道又要花費多少精力和心血。受驚過的他們更難接受外面的世界。同學們驟然改變的態度,帶有惡意探尋的目光,鄙視的視線,……全都需要崔智彬重新適應,重新接受。一旦崔智彬接受不了,他就不會再來上學,呆在家里不出來,他只有躲回熟悉的地方才能找到安全感。
造成這一切「後果」的班主任不會有半點責任,因為她只是實話實說。崔智彬受欺負是因為他受到了很多「優待」,班上的同學心有不平。為了避免這一現象再次發生,班主任這才選擇將崔智彬的真實情況告訴同學們。
語言的魅力就在于藝術性,同一件事有多種說法,不同的說法造就不同的結果。曾經玩過幾年文字游戲的芯愛又怎麼會看不出班主任那藏在語言背後的叵測的心思。但是她沒辦法出面指責她,因為崔智彬的病是事實,他受欺負也是事實,因為他的病引起同學不平,從而而被人欺負也是事實。班主任說的都是真相,並沒有說錯什麼。
芯愛果然沒有猜錯。班主任告訴同學們崔智彬有病之後,對崔智彬的態度,同學們一下子就變了,仿佛他是瘟疫一般,避的遠遠的。崔智彬和芯愛是同桌,他的前後左右,除了芯愛,空無一人,大家寧願擠在一起,也不肯挨著他坐。直到要上課了,怕老師看見,挨批評,沒辦法了,大家才推推搡搡,推出幾人挨著他們坐下。下課後,挨著他們坐下的人如同凳子上長了釘子,屁/股像按了彈簧一樣,迅速的跑開。
不僅沒人願意挨著和崔智彬坐,芯愛還听到好多同學的議論。
「討厭死了,有病不去治病,反而四處亂跑。雖然老師說不會影響我們,但是老師又不是醫生,萬一要是傳染怎麼辦?」
「就是。看病很貴的,是要花很多錢的,要是傳染上了,崔智彬家很窮,他們家根本沒錢賠償我們!」
「老師不是說有崔智彬這樣人的專門學校嘛,他不去那里上學,跑到我們學校來和我們搶奪資源,真不要臉!」
「我查了一下資料,書上說崔智彬自閉癥是一種精神疾病。這種病很有可能會遺傳,……」
「啊,精神病?不是真的吧?學校怎麼會同意收一個精神病人入學呢?」
「哎呀,我听說精神病殺人不犯法,要是哪天崔智彬犯了病,那可怎麼辦?我們好危險!我好害怕!不行,我要回家和爸爸媽媽說,我不要和一個精神病一起上學。」
「讓你這麼一說,我也好害怕。我也要和爸爸媽媽說,我也不要和一個精神病一起上學!」
……
因為感受到同學惡意的崔智彬不肯上學,勸說無用,他已經連著請了好幾天假。本就心急的芯愛听到同學的議論,見話題從崔智彬的病漸漸歪了起來,變成了不要和崔智彬一起上學,心中一嘆,這麼多同學因為崔智彬而鬧著不上學,家長必然會將意見反饋給學校。崔智彬上學是順任跪求校長,苦苦求來的,本來就勉強,如今看來,學校是不肯再接受他了。
果然,沒幾天,校長將順任請了過來,告訴她,多名學生因為崔智彬不肯繼續上學,家長意見很大,都到教育局里告狀去了。學校研究了一下,鑒于崔智彬已經影響到了學校正常運行,所以對崔智彬進行退學處理。順任有了芯愛預先告之,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而且崔智彬也不肯上學,所以她沒再哀求,接受了學校的處理意見。
盡管崔智彬被退學,但是芯愛作為他的家人還是受到了影響。同學對她避而遠之,依舊沒有人願意挨著她坐,面對這種情況,班主任將她調到了班里最後一排,最邊上,一個犄角旮旯,讓她一個人坐。對此,芯愛心中冷笑連連,這正是班主任想看到的吧。這就是對順任越級告狀的報復嗎?難道班主任以為把她安排在角落里,就會對她的成績有影響?她想的也未免太好了!這件事還沒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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