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要搬家,順任雷厲風行,連夜收拾打包,次日和放高利債的交涉完畢,屋門一鎖,一家人坐上早已聯系好的搬家公司過來拉東西的車,隨車離開貧民村。
盡管順任在知道崔英雄和芯愛因為出身貧民村而受委屈的時候決定搬離這里,但是她並沒有拿定主意,要搬到哪里去,所以搬到春川根本是臨時決定。本來順任應該和春川的房屋中介聯系好,等找到房子再搬家才對,但是因為她大鬧學校,怕對方報復,所以不敢耽誤,馬上搬走。
芯愛無暇去計較順任考慮不周的問題,當務之急是要考慮他們一家到了春川要怎麼辦?順任的意思是一家人先去投奔姨婆,然後在她家借住幾天,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對此芯愛覺得有些不合適,兩家多年未曾聯系,如今一家老小貿貿然的過去,張口就要借住,對方未必願意。再者除非是有錢人,否則韓國普通人家的房子並不大,所以姨婆家能不能住下他們一家四口非常值得懷疑。若是去了,住不開怎麼辦?
芯愛把自己的擔心說給順任听,順任听了,沉默半晌,才道︰「不用太擔心,芯愛,你姨婆家和我們家雖然多年不來往,但是大家到底親戚一場,我們過去,他們不會把我們攆出去的,縱使不寬裕,擠擠也過來了。先湊合幾天,一找到房子我們就搬出去,不會麻煩他們太久的。」
順任神色懊惱的說︰「是我考慮不周了。我們應該在村里在住幾天,等聯系好春川這邊的房屋中介,讓他們幫我們找到合適的房子我們再搬。就算學校那邊想要報復我們,也沒那麼快,就算再停留些時日,應該也沒事,是我太心急了。」
對此,芯愛也怨自己沒有考慮到這些,她一直沉浸在「順任要搬家,她終于可以搬離這個鬼地方」的興奮之中,直到一家人坐到車上,她發熱的頭腦這才清醒過來,因此想到了這個,不過也已經是馬後炮了。
想了想,芯愛建議道︰「媽媽,我們拜托司機師傅盡量開快點,早一點趕到春川。到了春川,我們先不去姨婆家,去房屋中介公司那里看看,說不定就能踫上合適的房子呢?若是沒有,我們再去姨婆家也不遲。」
順任想了一下,點頭贊同,起身去和司機說話。司機師傅接受了順任的請求,于是,本來應該下午到春川的,結果才過午,就趕到了春川。安置好司機師傅和車,順任他們來不及吃午飯,急急忙忙就往中介公司跑。
芯愛拿著自己買的春川地圖,和在車上整理出來的租房對比表格,上面列著押金、房租、房間大小、水費、電費、交通等各種對比,將房屋中介介紹的出租房一一寫上去,對著地圖,聯系著中介公司職員的介紹,先劃去了一大批不合適的房屋。
挑挑揀揀,對比下來,剩下幾間有意向的房子,再由中介公司的職員領著順任一家去看房。最終,芯愛選中了一家由公司員工單身公寓改建而成的出租房。這幢單身公寓和華夏以前的筒子樓有些相似,兩端通風的長走廊串聯著許多單間。和華夏的筒子樓不同的是這里的衛生間和廚房並不是公用的,每個單間都有,衛生間單獨隔了出來,廚房則是敞開式,和房間連在一起。
芯愛看中的是由兩個單間打通後的房屋,廚房是由其中的一間衛生間改過來的。本來順任還想再看看,要是今天找不到他們就到姨婆家住下,以後再找,她覺得就這麼倉促決定,有些不妥,若是再找找,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好,更合適的房子。
對于順任的堅持,芯愛無可奈何,她說服不了她,最後還是中介公司的職員告訴順任,芯愛已經考慮的很完美了,方方面面都考慮全了,就算再找,也不太可能找到比這個更合適的。要是想找到比這個更好的,要不只能等久一些,新房源價錢上是不可能比這個更便宜,只能看看合約到期,退租的房屋有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中介公司職員的話,讓順任不再遲疑,立刻拍板決定,把房子租了下來。
簽好租房合約,通知司機師傅把車開過來,一家人往房里搬東西,忙里忙外的,收拾了好幾天,才收拾好。安頓下來後,將崔智彬留在家里,順任帶著崔英雄和芯愛拜訪姨婆家。♀帶著排骨和牛肉這樣貴重的禮物,順任三人穿著整齊,按照信封上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姨婆家。姨婆的兒子樸時恩上班不在,只有兒媳在家,從她的口中,順任三個得知姨婆早已經過世。
盡管知道彼此是親戚,對方的笑容雖然熱情,但是依舊能夠感覺的出其中的疏離。而後聊天中,又從順任口中得知,丈夫已經過世,現在是她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生活,臉上的笑容立刻變淡了。雖然之後口口聲聲的說,要是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盡管開口,但是卻連順任一家住在哪里問都不問。
謝絕對方留飯,從姨婆家走出來,回望對方的小院子,崔英雄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說︰「笑得倒是挺熱情,不過是對著排骨和牛肉那些貴重的禮物去的。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把東西拿回來我們自己吃呢。」
順任伸手拍了他後腦勺一巴掌,「胡說什麼呢,那是你的長輩,你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
說完,順任長嘆一聲,對這次飽受期待的見面,她很失望,也不滿意。只是,當著孩子的面,她不能把這份不滿說出口。盡管對方的態度傷人,但芯愛對此並沒有什麼不滿。
多年不見,很久沒聯系的一房遠親上門,盡管送的禮物很貴重,但是從順任的言語中,樸時恩的妻子不難听出她以前的生活是怎樣的,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孩子,又沒學歷,又沒手藝,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樸時恩只是一個普通的職員,她是家庭婦女,還有一個兒子在上小學,很普通的一家三口,日子也過得普普通通,並沒有多少余力去幫助他人。在樸時恩的妻子看來,順任一家就是一個泥潭,粘上去,不填滿的話根本上不來。他們家沒有那個能力,自然就要遠著點,免得被牽扯上,跟著掉下去。
順任咳了一聲,打起精神,「英雄,你和芯愛先回家,我去市場轉轉。」既然在春川定居下來了,就要考慮生活問題了,不能干吃不做。順任想要繼續賣鹵菜,需要到菜市場考察一下情況,好給鹵菜定價。
崔英雄點頭答應,帶著芯愛去做公車。順任看著他倆,有些不放心,「英雄,你帶芯愛回去應該沒問題吧?要小心。要是找不到家的話,你就……」
「媽——」本來被順任這麼小心翼翼的叮囑,崔英雄就有些不耐煩,又被她這麼看扁,不耐的打斷她,「煩死了,不就是回家嘛,有什麼找不到的,你不用擔心我們。有那個時間,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個吧,別到時候,你找不到家了,那才是笑話呢。」說著拉著芯愛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崔英雄和芯愛遠去的身影,順任忍不住笑罵一句,「這個臭小子!」低頭看地圖,而後往上面標注的菜市場走去。
回到家,芯愛翻看崔英雄留下的課本,對一旁看電視的崔英雄說︰「哥,我想和媽媽商量一下,假期過後,我插班到高一年級就讀。」
本來,以芯愛的水平,和崔英雄一起讀初中都沒問題。以前她和順任就說起過這個想法,按道理講,以順任一貫節儉的生活態度,能夠省下好幾年的費用,芯愛覺得順任沒理由拒絕。但是芯愛沒想到,順任根本不同意,不管芯愛怎麼求,都不松口。
無奈之下,芯愛只能乖乖的按部就班的升級讀書。這次,她不那麼好高騖遠了,只比原來高一個年級,並想等她和順任提起的時候,讓崔英雄幫她在順任那里敲敲邊鼓。
崔英雄目光盯著電視,渾不在意的說︰「我倒是無所謂,哪怕你和我一起讀書都行。反正你是個怪物,沒法和你比,我早已經習慣了。只要你能說服媽媽就行。」
對于芯愛的早熟,竟然做出不符合她年齡的事,順任和崔英雄神經大條,輕而易舉的就接受了。芯愛老早以前就開始輔導崔英雄的課業,對于芯愛的早慧,在崔英雄還不懂得什麼叫「妒忌」,生出嫉妒之心的時候,就領教了。哪怕芯愛一躍而成大學生,崔英雄都不會覺得奇怪,反而覺得是正常。因此,芯愛不過是提出跳一級讀書,對崔英雄來說,就和吃飯睡覺一樣,根本沒什麼。
芯愛正和崔英雄說話,崔智彬拿著折疊的圍棋盤來到她身邊。看到崔智彬的行為,芯愛長嘆一聲,頭疼的撫上額頭,「智彬,行行好,你就饒了我吧?」她對圍棋本身就不怎麼感興趣,根本不愛下圍棋,何況是單方面的虐殺。
崔智彬根本不理會芯愛的告饒,徑自把棋盤在兩人面前擺開,然後一雙黑黝黝的大眼楮就盯著芯愛看。崔英雄看到這一情形,忍不住嘿嘿直笑,大聲贊道︰「崔智彬,干得好,這次要贏芯愛一百五十目!」
卻不過崔智彬的眼神,芯愛拿過棋盒,開始和崔智彬猜子,下棋。還沒到中盤,剛開局沒多久,芯愛就輸了。連著下了好幾盤,芯愛輸的一塌糊涂。丟下手中的棋子,芯愛耍賴的倒在地上,嚷嚷著︰「不下了,不下了。」
每次芯愛做出這副模樣,不管崔智彬擺出什麼姿態,她是堅決不下了。時間一長,崔智彬也習慣了,見她這樣,也不在強求,將棋子和棋盤收拾好,拿著厚厚的足以當磚頭的《圍棋二十年棋局大全》一書,躲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看著芯愛的樣子,崔英雄在一邊幸災樂禍的笑道︰「哈哈,誰讓芯愛教智彬下圍棋呢,這下子嘗到苦果了吧?就他那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頭,哪里是你招架的了的!」
芯愛沒好氣的否認︰「我才沒有教他,你哪只眼楮看見我教他下棋了?就我這水平,自己連個瓶底都沒有,哪里談得上教人?就算我想誤人子弟都沒有這個能力。」
聞言崔英雄奇怪的說︰「那他是從哪里學的圍棋?崔智彬整天連門都不出,何況就我們那個村子,除了你只怕也沒人會下圍棋,不是你教的還能有誰?」
芯愛看著天花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誰知道他是從哪學的圍棋?說不定他也踫到了一只執著于圍棋的千年老鬼,來教他下棋呢!」
後來,她請韓泰華幫忙畫的漫畫,崔英雄也看過,自然知道芯愛的言中所指,忍不住笑著附和︰「哈哈,說不定就這樣呢。」
崔智彬對此沒有任何反應,依舊躲在一邊靜靜地看書,不發表任何意見。崔英雄和芯愛兩個笑過之後,看到他的反應,覺得沒意思,就終止了這個話題,彼此向對方作了個鬼臉,各自作各自的事情去了。
順任推車在外賣鹵菜,因為是假期,崔英雄和芯愛沒去上學,在家復習功課,順便學習高年級的課程,崔智彬研究圍棋。就這樣,順任一家在春川的新生活靜悄悄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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