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劍勢凌厲,雷霆萬鈞,那少年竟連聲息也來不及發出一絲一毫,便被當頭斬中。
幸臣壓力一減,便緩緩抬頭,不由生出些疑惑。
禍星大人的脾氣,似乎比從前要好上一點了?
單致遠自得了萬神譜,所經歷種種波折變故,比他先前二十年人生總和更多。如今已有些習慣了。
故而在自半空跌落時,便已運轉靈氣,施了個輕身的法術,安然落地。
他正站在一條巷道中,頭頂驕陽燦爛,碧空如洗。
單致遠只得緩緩步出巷中,巷外連接一條寬闊大街,人來人往,接踵摩肩。商鋪林立,人人笑容和藹。
只是此地建築同他所居住之地風格差異極大,莫非這一卷,便跨越了數萬里之地,到了別的國家?
單致遠又細細看來往行人,不由倒抽一口氣。此地居民無論衣著服飾,無不古樸,同他在古書中所見,數千年前居民的衣飾極為相似。
莫非時空倒轉,將他帶到了數千年之前了?
這可……如何是好?
此時有人驚喜大喊道︰「姜仙師來了!」
頓時大街上人人喜出望外,奔走相告,潮水一般往街頭涌去。
單致遠亦是好奇,便順著人潮涌動方向一同前行。便看見一名青年道長,全身素白道袍,袍角繡有仙鶴朝陽,襯得這道長更是豐神如玉,眉目俊朗。
那道長笑容溫柔謙和,在百姓包圍中有若冬日旭陽,緩緩散發和暖靈氣。
這般悲憫親和,說是仙人下凡,也不為過。
周圍對這姜道長的贊頌之辭亦是不絕于耳。
一人道︰我家小子一年前重病,便是得了姜仙師賜的靈藥治好的。
另一人道︰我們村中遭遇妖獸襲擊,亦是姜仙師施展神通,退治妖獸,救了全村人性命。
又有個老者道︰我兒子頑劣難訓,也是听了姜仙師講道,幡然悔悟,發奮修行,如今已然築基了。
凡此種種,將這道長捧得天上有地上無,令單致遠心生向往。
若非他眼下自身尚如浮萍,定要同這品性高潔、法術高超的道長結交一番。
那道長同百姓交談了片刻,又為兩位病人施治後才離開。此後人群徐徐散去,又回復先前的祥和。
單致遠抬頭,便看見一間客棧,又探乾坤戒,發現靈石法寶俱在,便安下心來,邁入客棧中,要了一間上房。♀
如此過了月余,單致遠每日勤奮修煉,從不間斷,修為竟又有長進,叫他驚喜不已。
閑暇時刻,他又在城中四處游覽,在商鋪中購買了大量未曾見過的靈草法寶。
只是說來奇怪,這月余以來,極少有人肯同他攀談。便是有人在面前,對他也往往視而不見。就連招待他住店的小二亦是轉眼就會將他忘在腦後。故而單致遠過了這許久,竟無一人熟識,便不免有些寂寞。
好在修行時無歲月,也不覺枯燥。單致遠如今一籌莫展,干脆先增進修為,再作其他計較。
這一夜他打坐之時,陡然心生感應,便自天人玄通的境界中驚醒過來。遠處一股殺氣連同血腥隱隱傳來,似乎極為凶險。
單致遠便推開窗戶,悄然一躍而出,隱匿身形往血腥味傳來的方向疾行而去。
越過幢幢屋舍房頂,便來到了西邊城牆下。此地乃窮困百姓集中的住地,此刻卻有陣陣咀嚼聲連同血腥味道自一間破舊房舍中傳出來。
單致遠前幾日曾听人提起,傳說此地有妖獸藏匿,那妖獸最喜食人心,卻又狡猾無比,數十年未曾被人抓獲。就連那神仙樣的姜仙師也毫無辦法。
想必這便是那噬心妖了。單致遠心頭一震,召出靈劍緊握手中,悄然落在那房舍外。
築基修士六識靈敏,無懼黑暗,他便悄悄往窗戶中一探,淡薄星光下,一個足有兩丈的漆黑身形匍匐地上,正吃得起勁。
那怪物通身黑毛,尖耳、利爪,有若人猿一般。血腥恐怖的氣氛緩緩散開,至少也是頭八階巔峰的妖獸。單致遠如今,絕非對手。
他卻也不能置之不理,心頭一時混亂,不知應大聲示警、還是偷襲、或者前去尋姜仙師來對付這妖獸。
正猶豫時,一道血紅劍光破窗而入,撲一聲悶響,正正扎穿那妖獸後背,頓時血光四起。
噬心妖猝不及防,痛得狂吼一聲,轉身撞破窗稜向外撲去。
單致遠見那獸影自面前一掠而過,竟令他絲毫來不及應對。那妖獸已撲向遠處一個少年模樣的身影。一擊之後便即刻倉皇逃離。
那少年卻身形如鷹隼般矯健,向那妖獸追逐而去。一人一妖轉眼便去得遠了。
單致遠沉痛反省,他終究還是,少了些臨陣對敵的經驗。日後定要多加修煉。
反省之後,亦是緊追而去。
那妖獸一聲怒吼,在寂靜夜色中極為刺耳,將大半城池的百姓俱都驚醒。
待單致遠趕到集市,空曠地上已集結了數百人,其余百姓亦是陸陸續續趕來。單致遠心道,莫非是擒獲了那妖獸了?那少年不知何方神聖,好生了得。
怎知卻听見一個童子淒慘哭喊道︰「師父!」
隨即又有一名男子怒喝︰「你竟殺了姜仙師!」
而後一個少年冷淡嗓音道︰「這妖孽乃噬心妖,偽裝修道者隱匿城中,暗中害百姓性命,如今罪有應得。」
「胡言亂語!胡言亂語!姜仙師最是慈悲,為那噬心妖煩惱了數十年,你休要誣蔑仙師!」百姓對那少年心生畏懼,卻又憤怒厭惡,故而一面懼怕,卻一面仍舊怒罵,竟無一人相信那少年之語。
單致遠心頭卻泛起萬丈波濤,那少年嗓音尚有些青女敕,那腔調語氣,卻正是開陽。
只是人群擁擠,他卻靠近不得,只隱隱約約看見那少年一襲黑袍,華貴端方,手提一柄血紅長劍,被眾人團團包圍。
百姓心頭怒火終于戰勝恐懼,罵聲四起,隨後不知何人起了頭,撿起一塊石頭砸去。
「你這禍星,出現之處必有災禍,還不滾出去!」
單致遠怒道︰「住手!」
只是他在此地本就被眾人忽視,此時更是人微言輕,一聲怒喝被淹沒在如潮的呼喝聲中。更多石塊、菜葉紛紛落落,雨點般往開陽身上砸去。
單致遠更是大怒,將靈劍召在手中喝道︰「若再動手,莫怪小爺大開殺戒!」
此時手臂卻猛被人一拽,臉頰便埋入一人溫暖懷中,頭頂響起開陽的冷淡嗓音,卻在這片躁動聲中,有若清泉一般,令單致遠暴躁怒火也漸漸平息下來。
開陽道︰「不要看。」
話音才落,天空中便響起一聲清脆童音︰「不許欺負開陽!」那嗓音雖稚女敕,卻含有無匹威勢,有若一道驚雷在城池上空滾過。
而後無數雷霆、隕石自天而降,大地轟鳴顫動,樓宇倒塌,地火噴涌,百姓逃竄哀哭,瀕死慘叫撕裂耳膜。
這富足悠閑的城池,轉眼便化作了人間地獄。
單致遠偷偷自開陽懷中抬頭,看向周圍天崩地裂的災變,他同開陽卻漂浮在一片紫色光芒中,分毫不受影響。
他不由緊緊抓住開陽衣袖,仰頭道︰「莫非,就要袖手旁觀……」
開陽仍是冷道︰「不過六千年前的舊事。」
一聲驚雷,隨後傾盆大雨滂潑落下,將熊熊燃燒的烈火澆熄。
這城池之中,再無半個活人。
雨簾之中,單致遠與開陽漂浮半空,被光暈包圍。
地面上,廢墟當中,一名衣著華貴、七八歲模樣的小童正嚎啕大哭,少年開陽將他緊緊抱在懷中。
雨水濡濕了那少年黑發,貼在線條剛硬俊朗的慘白面上,透明水流成串滑落。
單致遠掙扎一下,想要上前,卻被開陽牢牢禁錮肩頭,「你不過是一介過客,他們看不見,去了無用。」
那小童仍舊哭得淒慘,抽噎道︰「開陽,我、我怎的、就殺了他們……」
少年開陽輕輕撩開那小童濕潤亂發,低聲道︰「帝王之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櫓,日後切莫如此沖動。」
他又仰頭看向天空,烏雲匯聚,隱隱有電光閃爍,悶雷涌動,這卻是天道之怒。
少年開陽將那小童圈在懷中,大聲道︰「此事因臣而起,與太子無關。臣甘心受罰。」
一道足有五人合抱粗的青白雷光自雲層中落下,少年開陽推開了小童,硬生生捱了雷擊。
而後身形一晃,站立不穩,單膝跪在地上。
那小童淒楚喊道︰「開陽——!」
那少年只喝道︰「別過來。」
隨即又是一道雷光落下,少年開陽兩手緊握劍柄,仍舊硬抗,衣衫燒焦破裂,肩頭後背布滿寸寸血痕裂傷,又自嘴角涌出血來。
開陽見狀,眼神冰冷,將掙扎不已的單致遠帶走。
單致遠見一道接一道落在那漸漸變得遙遠的頹然身影上,只覺胸口氣血翻涌,堵得難受,鼻尖酸楚,啞聲道︰「便不能想想法子?」
開陽皺眉,「六千年前的往事,想了何用?」
單致遠咬牙又問︰「……那,天罰,總共持續了多少時辰?」
開陽便如同訴說他人往事一般冷淡直述,「七七四十九日,總共一千零八十道九陽神雷。」
周圍空間變換,單致遠眼前一亮,已同開陽回了勾陳殿。
開陽將那小修士松開,道︰「你……」
堪堪才開口,那小修士已猛撲進懷中,將他緊緊摟住。開陽低頭,見單致遠肩頭顫抖,一陣溫熱濕意,便自胸前衣襟處滲透。
作者有話要說︰發現一件事,jj吞手機評論……
而且回了評論一刷新,全沒了_(:3∠)_太虐。
接下來就是凡間事了,改善體質打怪升級參加大會,都預告完了會不會略無聊_(:3∠)_
謝謝投雷=333=
妖月空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4-1501: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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