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傳來隱隱的嬰兒哭聲,和柳冉告別的流雲趕緊回到車里,然後在眾人或關切或監視的眼神里緩緩離開了花家。♀
馬車里是旁人無法預料的景象,不大的空間硬生生地擠下了四個人,雖然其中一個是嬰兒,要保持平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流雲抱著孩子小心地不讓旁人壓倒他,同時責怪似的看向另兩個人小聲地問道︰「花二少爺,為什麼你離開自己的家還需要我給你打掩護?這個人又是誰啊?」
關鍵是之前說的後會有期呢?一轉眼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就帶著另一個人回來找她幫忙,這算什麼事啊!
花沐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壓低著聲音道︰「一兩句解釋不清楚,以後有機會再和你說。離開花府範圍了沒?」
流雲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反正給錢的就是大爺,沒她說話的份。掀開簾子的一角往外看了一眼回道︰「已經可以了。」
上車的時候容易,現在外面有一個車夫,想下去就困難了。花沐正為難著,只見流雲敲了敲車門大聲道︰「師傅,我剛才想起把姐姐買的虎頭鞋落在我房子的桌子上了,能麻煩你去幫我拿一下嗎?」一塊碎銀同時從簾子縫隙處遞了過去。
離開花府也沒多久,掉轉車頭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為了銀子,車夫也樂得走上幾步路。接過銀子,車夫笑著說︰「好 ,姑娘就待在這里,千萬不要亂跑,我馬上就回來。」
「嗯。」
腳步聲遠去,流雲收起掛在臉上的笑容不耐煩地對另兩個人說道︰「下去吧!」
花沐目瞪口呆地看著流雲短暫的表演,覺得女人啊,真心不能小瞧。倒是旁邊的百里搖了搖他催促道︰「愣著干什麼?還不快走,當心趕不上老陳他們了。」
花沐回過神來,冷起一張臉和百里一起離開馬車沒入人海里。♀
「那個就是你二叔外面的女人?」百里問道。
「嗯。」花沐還在生氣。
「挺厲害的。」百里說。
能得到百里的稱贊那就表示真的很厲害!花沐自認為他現在也成長了不少,卻沒听他說過一個好字,這樣一想就更加惱怒了。
「哼!」
「不要生氣了嘛!你听我解釋。」百里討好地說道。
「解釋!是啊,你真該給我好好解釋一下!」說起這個花沐就來氣了,他是說花念義沒得罪什麼人,怎麼會有人跑到家里來綁他。結果他完全忘記了還有百里富貴和陳九這一波,他們是真正的三教九流,做事沒個章法的人。
百里自覺理虧,賠著笑臉道︰「你三叔一直躲在家里不出來,我們也沒辦法啊!」
「沒辦法就能綁架嗎?這是犯法的啊!」花沐怒了。因為上一世平如鏡是縣令,百里是他身邊的人,花沐從來沒想過他會知法犯法。說話的聲音又冷了幾分,「而且,這和計劃也不一樣不吧!」
動手之前,百里就知道花沐一定會鬧別扭的,只是沒想到這一鬧起來這般地不依不饒。在他看來,他們又不會真正地傷害花念義,動作激烈了一點又有什麼關系?
「這是意外,老陳有事要馬上離開,這邊又不能中途給你落下吧!其實你想想,你三叔在家里都能被抓出來,他肯定更加害怕,到時候老陳再那麼一嚇,他肯定就乖乖听話了。」
听話你妹啊!花沐要的是讓他三叔感到賭博的可怕,而不是恐嚇啊!花沐怒目而視。
好話說盡,百里也沒辦法了,索性把手一攤道︰「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你看著辦吧!」
花沐氣急,人都已經被硬綁著去參加那個門斗了,他除了按計劃形式還能有什麼辦法?
「哼!」
花沐一妥協,百里又得意起來了。奸笑著湊過去道︰「再說了,我們來的不是恰到好處嗎?正好把你救出來了!」
在花家,犯了錯事被關起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被百里這樣直接明了地指出來,花沐第一次覺得有些丟臉。
「還听說了一些有趣的八卦,什麼二少爺看上了一個青•樓女子,不計較對方年紀比他大,也不計較對方有孩子,還要帶著人家私奔什麼的。」
……
離開祠堂到現在有半天的功夫沒有?這謠言都傳成這個樣子了!花沐第一次感受到家里那些丫環們的可怕。
「你听誰說的!」花沐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
「呵呵!」百里放肆地笑著。不知為什麼,明明都是花沐在生氣,一開始他只想趕快跟他解釋清楚,但是現在巴不得再加一把火,讓他氣得再厲害一些。真是惡趣味啊!
「先是段瑞雪,接著是這個女人,為了你的家人,你真舍得犧牲啊!」最後百里頗有感觸的嘆道。
百里說這句話的時候有種很奇怪的情緒,現在的花沐還分辨不出來,只能隱約覺得百里對這樣的行為並不贊同。可是有什麼關系呢?就像他不在乎老爺子一樣,他同樣不在乎自己。
黑暗的房間,只有一盞燭火在不停地搖擺,壓抑的恐懼布滿全身,花念義縮在角落里不停地顫抖。身上滿是潲水的味道,讓他聞著就想吐。他身為花家的二爺,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苦啊,一切的起源都是因為所謂的職業賭徒。
門被打開了,幾道人影悄然無聲地走進房間,呈半圓形將他圍住,最後一個駝背的老人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師……師傅……」花念義戰戰兢兢地叫道。
陳九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說︰「花二爺這聲師傅,我可擔當不起啊!」
「這……」花念義低下頭,心里懊悔萬分!你說他又不是沒錢,平日里輸點銀子又怎麼了?為什麼非要去貪圖一個資格,結果惹上這麼大的一個麻煩?
「哼!」陳九冷哼一聲繼續說道,「我陳門人丁雖少,在江湖上那也是叫得上號,由不得旁人說來就來說著就走!你們說是吧!」
「是!」
周圍的人整齊地吼出聲音,那氣勢不是一般的強烈,花念義跪在地上告饒︰「師傅,不,陳爺!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不和我一般見識,放過我吧!」
「放了你?那我陳門的臉面往哪里擱啊!」陳九不慌不忙地說。
「我……我……」花念義詞窮了,最後想到了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急忙道,「陳爺,我給您賠銀子,只要您說一個數,我就是傾家蕩產也賠給您!」
「我說過,對我們來說銀子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要銀子去賭坊里轉一圈就有了,何必找你要呢?」
「這……」
陳九緩慢地蹲下,拍著花念義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說道︰「為什麼一定要逃呢?不會一場比試而已。」
「可是……手指……」十指連心,一想到如果輸掉就要活生生地把指頭砍下來,花念義就怕得要死。
「那你贏了不就不用砍了嗎?看你怕得。」陳九無奈地搖頭,繼續忽悠著,「你要對陳門的賭技有信心才是啊!你看我,一聲縱橫賭場幾十年,也就輸過兩次,一次是眼楮,一次是腿。可是我的對手呢?他們的墳上草都快一人高了吧!」
陳九長得嚇人,最主要就是因為他眼楮處的窟窿,原來這都是賭輸出去的。一想到他的未來可能比這更慘,花念義就覺得未來無比慘淡。他一個好好的花二爺不當,落到這樣地步,這都是什麼事啊!一定不能陷進去,這是花念義現在唯一的念頭。
「我不賭,我不賭!打死我也不賭!」
陳九笑了一下,慢慢地抓起花念義撐在地上的右手道︰「不賭可以。按照門規,臨陣月兌逃必須剁掉右手以示懲戒。是右手還是手指,你自己選一個吧!」
右手還是手指?怎麼看都是悲劇!
陳九招了招手吩咐身邊的人道︰「去把刀子準備好,等花二爺決定好了,就給他一個痛快!」
「啊……」花念義再也忍不住地大聲嚎叫起來。
怎麼說也是自家的長輩,花沐到底還是心軟了。搖了搖身邊偷看得正起勁的某人,半警告地說︰「差不多就夠了啊!」
百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現在心軟才是害了他。」
「嗯?」花沐不明白。兩世加起來花沐都沒見過他三叔這樣狼狽過,如果這時候陳九提出要月兌離陳門以後再也不能賭博,三叔肯定是會答應的。沒必要做得更狠了!
「你三叔賭癮有十幾年了吧?」百里問。
花沐點頭,從他記事起花念義就泡在賭場,就連三嬸再世的時候也一樣。
「那他害怕了多久?」百里又問。
花念義是從知道門斗的賭注後才開始害怕的,粗略算了一下還不到半個月。
「你覺得這十幾天的害怕能壓過十幾年的賭癮嗎?特別是今天以後老陳就不會在他身邊,以後他就不會抱著偶爾一次不會被人發現的心情再進賭坊?一旦讓他再次感受到賭癮的樂趣,就再也拉不回來了。」
「這樣說來,不過是維持時間的長短問題,有什麼區別呢?」花沐依舊疑惑著。
百里聳了聳肩道︰「老陳是真的賭徒,他知道怎麼把握的,你相信他吧!」
花沐沉默良久才道︰「好吧!」
百里讓花沐相信陳九是真的,他也很相信陳九。只是依照他對陳九的了解,現在的陳九明顯是入戲太深啊!
老陳,希望你還能記住你的目的,不然我真的沒法給小花交代啊!百里鎮定著在心里默默流淚。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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