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還是手指？不，準確地說應該是不賭就剁掉整只右手還是賭博以後輸掉才剁掉一根手指？
任何思想正常的人都知道應該要怎麼選,于是花念義被簡單地收拾了一番推上了賭桌。♀對手的一個很普通的年輕人,一身灰布衣服，走在大街上也不會被人認出來的氣質,卻帶給花念義莫大的壓力。
比賽的方式是用抽簽的方式決定的,是賭番。規矩很簡單,在桌子上畫上十字,分成一、二、三、四四門。莊家在桌上放數十個大小相同的銅錢。用一個碗倒扣當中部分。玩家下注，打開碗後,以藤條或小木棒數碗內的銅錢數目。以四個為一組,到最後剩餘多少銅錢，便是下了相應賭注的人獲勝。
既然是門斗，在簡單的規矩上面增加難度也是很輕易的事情。等莊家拿出一個布袋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後,花念義整個人都驚了。那可不是拇指大小的銅板，而是米粒般大小的植物果實。咋看之下密密麻麻，就有夠讓人頭疼的了，等別說要細心地看它們的多少，辨別它們撞擊的聲音。
完了！完了！花念義臉色慘白。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是，對手似乎也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神色幾度不自然。
莊家是兩方都認可的人，按照慣例挽起袖子向兩人展示了賭具後問︰「兩位，可以開始了嗎？」
年輕人遲疑地點了點頭，花念義沒有辦法也只能同意。
賭局正式開始！
然而，花念義不知道的是整個局，除了他以外其他的人都是一伙的。他對面的那個存在度極低的年輕人才是陳九真正的入門弟子，演技高超！
「其他的我都能理解，唯獨一點不能，那就是賭坊的幕後老板怎麼會配合你們演那麼一場戲？」
在花念義看不見的地方，花沐、百里、陳九扎堆在一起留意著賭桌上的動靜，花沐趁機問出其中的疑問。
百里笑著看了看陳九，陳九點頭後，百里才解釋道︰「那是因為老陳真的和他的師傅比試過，而且真的輸在他的‘寒門立雪’下面。不過緊接著，老陳就找出了這招的破綻，當面揭露了對方在抽老千。按理對方必須留□上的某樣東西，但是老陳那時候已經沒那麼沖動了，于是放了對方一馬。♀」
所以他們才會如此配合！
花沐看著陳九，直覺他恐嚇花念義說的話都是真話，在賭這個字後也真是隱藏了很多的危險。他很慶幸他的三叔只是窺中了其中一點，沒有真正地淪落進去。
但是，百里呢？他和陳九之間的感情不像作假，是什麼原因讓他立身于黑暗之中卻半點沒有沾染上身？
突然，花沐發覺即使認識百里兩世，他也沒有真正地了解過這個人。莫名的挫折感涌上心頭，連花沐也不知道為什麼不了解一個人會讓他這樣的不甘。
這樣的心情在平如鏡身上曾經有過，兩者之間又有稍許不同。對于平如鏡，花沐是了解他但是接近不了；而百里則是輕易接近卻了解無能。
「呵呵，你三叔還有點意思。」陳九突然說道。
花沐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賭桌上面。陳九忽悠花念義的所謂的賭技根本不足以應付這樣復雜的賭博，在手指收到威脅的時候，花念義難得地聰明了一次。
每次下注他都厚著臉皮和對手下在同一個門里，這樣即使贏不了，也輸不了。兩次之後，所有人都發現了這點，卻又拿他無可奈何。按照正統的賭局，下注本來就是公開的行為，他沒有違規。
陳九揮手招來一人，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那人點頭恭敬退下，然後賭桌中間的十字被擦掉，替代的是兩個黑盒子，在盒子里完成下注後再公開。
花念義惶恐了，陳九滿意了。當然，陳九不可能真的讓花念義輸掉然後剁掉手指，賭桌上的結果很詭異地呈現成花念義稍微領先然後被對方追趕上，然後再領先再被追趕上的結果。
這不難理解，就算是胡亂猜，花念義總能猜中幾次，而那個年輕人則能控制輸贏，在花念義輸的時候等他，贏的時候趕上來。
這是旁人看出的答案，身處其中的花念義只會感覺到賭博好難啊！壓力好大啊！時間拖得越久，對他的折磨就越久。然後陳九以一句‘原來你怎麼沒用’的借口將他冷藏，花念義白白掛了一個陳門弟子的牌子，在陳九不允許他玷污師門名聲的前提下，他這一輩子別想再踫賭具了。
比試到了最後，兩個人都幾乎崩潰了，最後花念義走運，連勝三局，才把比分拉到了五，‘艱難’獲勝。看著對面的年輕人被人拖了出去，一陣慘叫後，有人用碗裝著一截血淋淋的手指遞到了花念義面前，讓他‘驗收’。連驚帶嚇的花念義就這樣可憐地暈了過去。
陳九搖頭嘆道︰「就這個膽子，還想混賭場。」
說完看了百里一眼又補充道︰「比你當初差遠了。」
百里嘿嘿地笑了兩聲，惦著臉湊過去拍馬屁︰「我比起老陳你又差遠了。」
「呵！」陳九冷笑一聲，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說道，「我今天晚上連夜離開，你呢？一起走？」
花沐听著睜大眼楮，陳九要走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沒想過百里也會走的可能。
百里躲閃著陳九的視線道︰「我還有點事，暫時不走了。」
「這個小地方能有什麼事？」陳九說話的時候很快地看了花沐一眼，等花沐查證的時候有找不到任何痕跡。
百里笑著不回答。
陳九話題一轉，問道︰「姓平的那個小子在到處找你，你該不會是為了躲他吧！」
「沒有的事！」百里飛快地反駁道，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烈，又加了一句，「真的有事。」
「你們這些少年人，我這把老骨頭是管不著了。只是，你別忘了你自己的責任才好。」
「不會。」百里肯定地說。
花沐愣在原地，听著他們說著自己完全不了解的話，百里帶給他的疏遠感前所未有的強烈。
是的，上一世帶給了花沐太多固定了的認識。比如說，百里會到仙竹鎮，又比如說百里會和離青（平如鏡的手下，和百里並稱文武的那只）有關系。但是，拋開這些未來才會發生的事情，現在的發展就顯得很詭異了。
把花念義送回花家以後，陳九就帶著人離開了，百里也轉眼不見了蹤跡。花沐想問一下問題，到處都找不人，最後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他去了那個河邊的涼亭。
心情不好到涼亭里喝悶酒的人向來是花沐，今天換了一個人。酒能麻痹人的神經，降低人的防備，花沐預感到今天能和百里好好地‘談’一次。
「你來了！」花沐還沒走近，百里就開口了，談吐清楚，思維敏捷。
花沐有些失落，坐到百里的身邊拿過酒瓶喝了一口，意料中是秋霜的味道。平如鏡最喜歡的酒，花沐也曾一度迷戀，在這一刻突然就有些厭惡了。
「真正需要的時候，才了解你找了一個好地方。」百里指著前面的河流分析著，「你看，前面無人如同荒野，後面喧鬧宛如身在鬧市，激烈的反差帶給人很多的感想，最適合反思自省了。」
花沐笑了笑，他說不出這些條條款款的道理，只是覺得這個地方挺順眼就是了。
「所以，你現在打算傾述嗎？比如說……陳九說的那個平家小子。」花沐淡淡地問。
「呵呵。」
就在花沐以為他不會繼續的時候，百里開口了。
「他叫平如鏡，和我從小長大。」
花沐驚訝地看著他，百里沖他一笑道︰「怎麼？覺得我不會說？」
「的確。」花沐如實回答。
「我無意中路過仙竹鎮，無意中結識了你，你也不知道我說的那人是誰。我們萍水相逢，等我離開以後，你偶爾想起我也只不過附帶了一個故事而已，我為什麼不能說？」
這是真話，讓人很不爽的真話。也是因為這句真話，花沐才肯定百里的確是醉了。清醒的百里說話做事總是留有余地，不會這樣直白到殘忍。
「呵呵，是啊！」花沐只有這樣回答。
「他家里希望他能做一個好官，給了他很大的壓力，于是很小的時候，他就一本正經，固執到不可理喻。我家正好相反，他們從不約束我，養成了我如此活潑的性格。明明是兩個相反的人，卻意外地融洽。」
「十歲那年，他認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于是瞞著家里出來闖蕩。做為朋友，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把三教九流混了個遍，陳九就是那時候認識的。富有的時候一擲千金，窮的時候兩個人一天只吃一個饅頭。那幾年我們把人生所有的滋味都嘗遍了！」
「對了，你可能不會相信，我們還曾去當過小倌哦！」
……
「這個我真沒想到。」花沐搖頭道。
「也就是在那里，我……」
說著前面的話時，百里一直都是快樂的表情，直到這里突然變得悲哀起來。
「你發現你喜歡上他。」花沐替他說了。
百里苦笑道︰「是啊，你也發現了。」
也？
花沐察覺到什麼，驚訝地睜大眼楮問道︰「他知道？」
「嗯。」
呵呵！原來平如鏡知道。不單是他的心情，原來就連百里的心情，他也知道！
喜歡上一個人，對方有權利不回應。但是明明知道對方的心情，卻沒事一般地相處著，讓他幫自己做事。不可原諒！
「他說他不會喜歡男子，也不會放棄我這個兄弟。在我斷了對他的念想之前他會陪在我身邊，不娶妻。」
「這算是兩人各退一步的妥協嗎？他倒是計算得真好。」花沐冷笑著問。
百里緩慢搖頭道︰「你不懂！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不關情愛，我們都不願意離開對方。」
「不願意離開對方？那你現在在哪里？」花沐毫不客氣地指出他現在不在平如鏡身邊的事實。
「我……我只是不願意拖著他一起痛苦而已。」
所以，上一世會隱藏自己的心情，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平如鏡身邊，這一世選擇離開。
上一世，胖子的百里富貴曾說有花沐給他墊底，才讓他的心理好受一些。這樣的心情，經歷了生死以後，花沐終于能夠體會了。只是百里的作法是加倍地‘欺負’花沐，而花沐真心為他感到心疼。
為什麼這樣執著這個涼亭？因為這是那一世花沐第一次和百里交心的地方。重活一世，他想做的事情除了家人以外還有一件，那就是帶著和他有著一樣痛苦的胖子離開那個名叫平如鏡的地方。
「如果你不喜歡上別人的話，你們的痛苦就永遠不能解決。」花沐平靜地提議著，「要不和我試試？」
百里看著花沐，眼楮里閃過一絲花沐還讀不懂的東西。最後，百里輕輕點頭道︰「好。」
四片唇瓣相接，感覺並不壞。
作者有話要說︰榜單還差一點點，希望bb忽略它吧！
另︰
這周忘記申榜了，更新時間不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