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師問罪而來,鶯聲燕好乘興而歸。
對尤黛黛,他竟真不知如何下手才好了。
正如黛黛所言,這場雨雷聲大雨點小,是不沾衣的杏花雨。
荷蕩深處一場歡,黛黛身軟腳軟賴在他懷里不下來,無奈他只得親自將她抱將出來。
河清海晏後殿雲梯上,淑妃靜靜站立,發鬢半濕,仙鶴步搖上滴著水珠,她站在此處應該是很久了。
望著從荷花蕩里出來的小舟,茫茫水面上那一點,倏忽如一粒沙埋進了她的心口,奈何她不是河蚌,無法把這粒沙子化成珍珠,那麼就只剩下一個辦法才能令她重新開懷,除之而後快。
姬燁看見了雲梯上的淑妃,抱著黛黛上了畫船便要將她放下,黛黛不允,趴在他脖頸里細齒啃咬他的皮。
嘶嘶的抽疼,他抬手就給了黛黛小一巴掌,公然的*模樣,儼然把周邊的人都當成了擺設。
而實際上,這些伺候的人也真是能夠走路的擺設,寵幸嬪妃時,這些人都是在近旁伺候的,她們可沒少听床腳。
細雨清風,那如畫的船近了,淑妃動了動僵冷的四肢,清了清喉嚨,含笑往前走了一小步,繡花鞋幾近踏入水里。
「聖上,主子娘娘,午安。」行禮的身姿一絲不苟,態度恭謹,只是她的頭沒有垂下,而是眼眸濕潤的望著姬燁,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還要忍耐著。
秋韻低下頭去冷笑,春末斜著眼冷哼。
黛黛沒把她看在眼里,她的牙齒還嚙著姬燁的頸皮。
「淑妃此來可有事?」姬燁並沒放下黛黛,對淑妃的態度也是疏離有余親昵不足,更別提什麼隱匿的疼惜了。
攏在袖中的雙手捏緊,心頭繃起如弦,她知道她真的惹怒了他。♀
可是,她那麼做只是為了自保,為了能在後宮活的更自在,何錯之有?
後宮女人,誰的手又是干淨的!
阿燁,你竟開始厚此薄彼了嗎?
「想著聖上日理萬機,勞心費神,妃妾炖了松茸雞湯給您送來。」淑妃輕聲回稟,音色飄渺,好似傷心到絕處的哽咽。
「夏日燥熱,喝湯上火。」姬燁榻上雲梯,從淑妃身旁走過,淡淡道。
她嬌軀輕顫,倔強的看了姬燁一眼,眸中有淚。
姬燁身形一頓,垂下眼眸,「罷了,放下吧。」
淑妃一喜連忙道︰「聖上,趁熱喝可好?」
說罷轉身,手忙腳亂的從圍了棉絮的瓷盅里倒出一小碗來,雙手捧著遞上來,嬌弱渴求的望著他,全然把黛黛忽視。
姬燁雙手抱著黛黛,若接下這碗湯必然要把黛黛放下,他沒有動,兩人四眸相對,進行黛黛看不懂的眼神交流。
他,長身玉立,她,溫婉可人,他們站在一起真配,天造地設。而黛黛就像個插在他們之間的障礙物,即便在他懷里,也不能融入進他們的神交。
黛黛也不在意,鼻子輕動,在淑妃聚精會神的以淚眼看姬燁時,她輕而易舉的從淑妃手里拿過了雞湯,一場劇烈運動下來,她肚子早餓了。
一口飲干,黛黛咂巴了下嘴,一雙眼楮火熱的盯向了宮女端著的瓷盅。
「你拿來,給我喝了吧。」從姬燁的肩頭往後看,她盯著那宮女道。
秋韻糾結的動了動秀眉,最終什麼也沒說。
春末咧了咧嘴,眼角因不斷的給黛黛使眼色而呈現抽搐狀,她心里都急死了,恨不得大喊一聲︰主子娘娘,淑妃正明目張膽的勾引聖上!她是徹底的不把你放在眼里,揍她,揍她!
她早看不慣淑妃了,貴妃是明著囂張,至少算個真小人,可這淑妃,暗地里讓主子娘娘吃了虧,主子娘娘還啞巴吃黃連說不出口,外人看卻還是主子娘娘刁蠻任性不通情理,這女人簡直就比貴妃可惡百倍千倍!
瞧著淑妃愣住,姬燁嗤笑一聲移開了目光,又往懷里抱了抱黛黛,「既你主子娘娘愛喝,這盅湯便算是你孝敬她的。♀朕午後還要處理政務,大臣往來不便,淑妃還是回自己的岸芷汀蘭呆著,何日抄寫完了經書何時再來尋朕。」
淑妃那一張多看幾眼才讓人覺出秀美的臉頓時煞白煞紅,眼中泛起淚光點點又倔強的移開,蹲身一禮,恭送他二人離去。
春末一口氣吐出來,頓覺渾身舒暢。
帝後的隨侍一一從淑妃面前走過,以春末為首的忠心于甘泉宮的宮女太監們頓生揚眉吐氣之感,個個昂首挺胸。
淑妃的隨侍卻個個憋了一口氣在心,猶如吃了一只蒼蠅,從來都是他們瑤華宮的人明面謙遜暗中得意,上至內侍省下至御膳房都對她們畢恭畢敬,何時輪到他甘泉宮囂張了!
聖上的心可還是在瑤華宮的,都紛紛看向淑妃,等著她的扳回一城。
淑妃默然無語,淡淡的看向黛黛,和黛黛的目光交匯時她只覺看見了一條幽冷的蛇,這蛇韜光養晦,冬眠夏出,積蓄毒液,已然成熟到了攻擊人的時候。
她渾身發冷,卻是遇強則強。
眸色之冷,絲毫不遜旁人。
待走出河清海晏,她不回岸芷汀蘭,而是往偏僻不起眼的假山里去了,靜待一會兒後,便來了一個宮女,不是金翠身邊的小荷又是哪個。
「娘娘午安。」
「不須多禮,你上前來回話。」垂柳杜鵑下,淑妃冷聲道。
小荷被淑妃的氣場凍住,四肢都不知往哪里擺了,定了定神才小聲把荷花蕩里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
「因聖上乘著小舟去時身邊只帶了李總管,姑姑是根據蛛絲馬跡推斷出的。」
「什麼蛛絲馬跡?說清楚。」即便心中已有準備,可她還是不甘心,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問出那血粼粼的真相。
小荷被淑妃此時的神色嚇的抖如篩糠,顫著聲道︰「主子娘娘唇略紅腫有齒痕,神色慵懶,眉眼含春,鳳袍褶皺,且二人身上有那種味道。在那半個時辰里,傳出過聲音。」
金翠是彤史,做的便是記錄帝王寵幸女人的地點和次數,荷花蕩里是*,姬燁不允曝光于史,她雖不敢記錄,卻對房事跡象了然于心。
淑妃閉了閉眼,滿腔的嫉妒如熊熊烈火燃燒枯木,瞬息就沖天而起。
「你回去吧。」
淑妃用盡力氣才忍下驟然想發怒的沖動,揮了揮手,讓她離去。
「尤黛黛,本宮之前真是看走了眼,竟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成長了起來,學會勾引男人了?賤貨!」最後的罵低低的,妒忌之重遠非貴妃可比。但卻無一人听見。她在那一刻的陰毒,即便是毒蛇也要退位讓賢。
淑妃比黛黛入宮早,是在貴妃入宮一年之後被納入後宮的,淑妃與姬燁同齡,比黛黛大四五歲,黛黛及笄入宮時,她已在後宮經營有道,年長于黛黛,擅長謀算,在幾次和黛黛的交往中探出了黛黛的底細,後來便不曾真正拿黛黛當威脅,但從今而後她卻不會了。
回到岸芷汀蘭,她當即令人準備香湯沐浴,她把自己埋入浴桶,屏息,直至生命的臨界才「 」的一聲破水而出。
趴在桶沿劇烈的喘息,從死亡邊緣走了一趟回來,她又回歸理智。
挺直脊梁站起,水珠和花瓣便從她姣好的*上紛紛滑落,伺候的宮女有條不紊的上前,一塊大布巾幫她擦身,一塊幫她擦發,在十幾個宮女的忙碌下,她很快又變成了那個溫婉如春風的淑妃。
一顰一蹙,言行舉止都對得起她位份前的那個「淑」字。
高坐正殿大椅上,她垂著頭沉思,近旁伺候的宮女頗覺有縫可鑽,便諂媚道︰「娘娘,何事煩心?說出來,奴婢或可幫您解憂。」
「你?」淑妃斜睨她一眼,想了想擺正了姿態,招手令她坐在腳踏上,「也可。那你說說,貴妃是蠢還是聰明?」
「和娘娘比,自然是蠢的。」這宮女想也沒想便拍馬屁道。
淑妃哼笑一聲,她並不指望這宮女有什麼見識,但見她是跟著的老人了,忠心毋庸置疑,便歪在榻上,一邊命她捶腿一邊道︰「貴妃可不蠢。她肚子里的主意一個接一個不帶重樣的。」就像上次她引蛇害命的主意,她就想不出來。
「她是沒有顧忌,膽子太大,不夠細心,不屑收尾。若我有個太後姑母撐腰,皇後又是個草包,地位第二尊貴,我的膽子也大。可惜我和她這一次都栽給了那‘草包’皇後。不聲不響的,不僅把甘泉宮的釘子都拔了去,還把我二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而她卻得了聖上的愧疚,獨佔皇寵,這份心計了不得了。」
「娘娘說的是,還是娘娘聰敏,一眼就把皇後看穿了。」這宮女繼續諂媚。
奉承話誰都愛听,可剛栽了個跟頭的淑妃卻越听越惱,抬腿踢了她,揉按著太陽穴道︰「若不會說話,不懂眼色就閉嘴。」
「喏、喏。」又趕忙爬過來,拾起寶石小錘輕輕捶打起來。
發了通邪火,淑妃舒爽不少,輕點著扶手琢磨開了。
呂香君可不是個吃虧不還手的,皇後既已伸出了爪牙,呂香君必會雙倍還之,這時候她只需要送個由頭給她,憑呂香君那腦子,想個主意整治一下皇後還是游刃有余的。
自古便是痴心女子負心漢,阿燁,你可別怪我變壞,我有我的難處。從你不能給我唯一的那時起,我便收回了我的愛,與其痛徹心扉的愛你,我還不如生太子做太後,權傾天下!
但,你也不許愛上別人!
你的愛只能是我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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