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凶猛 封府

作者 ︰ 寶金

秦念喚人開了王府的正門,果然被外頭的士卒攔住。這些個兵士盡是鎧甲鮮明的,甲上飾著飛鷹圖紋,赫然便是拱衛宮城的鷹揚衛。

「這位夫人是何人?」為首的約莫是個校尉,道︰「聖上有口諭,不準王府內的人出外,也不許外頭的人進王府。」

「我是廣平王妃秦氏,請你們的將軍出來說話。」秦念道。

那校尉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眼楮,此刻愣了一愣,眼中便有些寬泛笑意,道︰「原來是秦王妃,末將失禮了,請您稍候。」

秦念見得他這樣說,心下便有了點底兒。她先前做過的最壞打算,是這批軍士不認她的身份,若是如此,她便不能與太後通音信,無由知曉下一步如何是好——這般困守,才當真要命。

但顯然,連一個校尉都知曉她身份與這王府中旁人不同,他們一定是接過特殊的囑咐的。

須臾,那領兵的將軍便被引了來。他自然也蒙著面,秦念能看到的不過是一雙眼,雖然覺得有些相善,卻也沒有多想,端端正正行了一禮,道︰「妾身廣平王妃秦念,將軍萬安。」

「王妃多禮。末將鷹揚衛右郎將,白瑯。」

秦念一怔,抬了頭細細辨認,不由笑道︰「白將軍?我是秦五的七妹,前些日子,在翼國公府見過您。如今是補了鷹揚衛的官缺麼?這可是巧的很。」

「是,」白瑯微微頷首,道︰「兵圍王府,實是聖命,不能不從,王妃見諒。」

「這……敢問將軍,是為何要封了廣平王府?」

「疫病。」白瑯有些錯愕,然而答話依舊簡練。

「原來如此啊。」秦念道︰「所以既不許府中人出去,亦不許外頭的人進來?可是將軍,這府中百來人,糧水皆不足,難道活活餓死麼?這一點,可否上奏聖上,請個通融?」

白瑯沉吟片刻,點點頭,道︰「末將會轉奏聖上,只是旨意到前,仍是不得出入。♀」

秦念急道︰「連我,或者我的人都不可以麼?染病的只有大王那邊的人啊……」

「不行。」白瑯道。

秦念頓覺有些為難。她原以為白瑯既然認她,就該給她行個方便的,便是她不能親自離開,能叫婢子出去給太後送個信兒,也是好的。可白瑯這樣說,這府中竟是一個人都出入不得了。而叫白瑯轉交……她又實在有些不放心。

白瑯雖與自家阿兄交好,但到底與她不熟悉。她要和太後相談的,乃是說出去驚世的險惡算計,斷斷容不得半點泄露。

太後是如何挑的人啊,這非但是封住了廣平王與孫氏與外頭聯系的通路,也把她自己的人給封在里頭了!

「當真……不可通融?」她看著白瑯,眉心微蹙。她知道自己好看,也知道兄長與他的友人們從來都慣著她,也許,這樣試一試,白瑯也會心軟吧?

然而白瑯仍舊搖頭,道︰「王妃要什麼,末將自可代勞,只是出府,萬萬不能。」

秦念張了張口,到底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她從沒被「自己人」這樣干淨利落地拒絕過,實在很有些難堪。

終究也只能皮笑肉不笑道︰「將軍忠于職守,很是難得啊。」

白瑯便如同听不懂她何等意思一般,微微頷首,道︰「王妃過獎。」

秦念算得徹底無奈了,誰能和一個說話都這樣無懈可擊的人交談?她只能搖搖頭,勉強道一句將軍辛苦妾身告辭,然後後退一步,叫僕役將門關了去。

「這……這白將軍,不是五郎的好友麼?」脈脈極恰當地湊了個趣兒,道︰「怎的這般不通人情?」

「君命在身不敢有違!」秦念悶聲道︰「也不是他錯,只是……可恨了些罷了。」

她聲音不小,亦不知門外的白瑯能听到不能。

「如今卻要怎麼辦?」脈脈道︰「府上連早膳都沒了……這,這白將軍什麼時候才能面聖去啊?大王那邊便是有疫病,也沒有把全府的人餓死在里頭的說法……」

秦念頓住腳步,道︰「餓個三五天,大概也不會死。但疫病這事兒,病個三五天,卻難說了。」

若她沒有猜錯,廣平王的「病」,定然不能是那三月染上的。太後同她的商議,便是讓廣平王「病歿」,初時也只想著將貢女的水土不服穿鑿為疾疫,可見這一批貢女入宮之時並不曾被查出有什麼毛病。

而縱使貢女有毛病,偏生被她和廣平王兩輪挑中的機會又有多大呢?

除去廣平王是被三月染上毛病的可能,秦念便只能想到一樁可能——這病,是不知吃用了什麼有蹊蹺的東西才患上的。

太後既然能安排這一招,便一定能安排之後的戲碼。所以兵圍廣平王府,不過是要這王府中發生的一應事情,都傳不出消息罷了,至于疫病……真若是有疫病,哪兒有不派醫士來,反倒只是把王府圍個里外三層的道理?廣平王亦是宗室,他府上鬧病,怎麼也不該放任這一府的人送死的。

如今不過是叫他病,之後呢,想在這樣一個地方,要他死,簡直太容易了。還需要等得三五天麼?暴病而卒,不過是一夜間的事。

「別皺著眉,回頭生了豎紋,可連花鈿都貼不平了。」秦念微微笑著,對脈脈道︰「便是那白將軍現下入宮面聖去,咱們今兒的早膳也沒了,我房中放著的金玉酥還有些,咱們房中的人,不必餓著肚子灑掃。」

「你還笑得出來!」天降一般的怒斥卻于此時出現,秦念抬眼,方見是孫氏,身後扶著孫氏的正是憐娘,不由一怔。

她今日可真是將孫氏忘到腦後去了。孫氏病倒之後,對她而言便不過是每天要去探望一次的不存在的人物了。今日忙得腳不點地,先去廣平王那里討一通罵,又來正門與白瑯說幾句話,還要費盡心思揣度太後下一步要做些什麼,自己怎樣能和她通上消息,哪兒還有去探看孫氏的念頭?

「阿家……」她道︰「您身子可好了?若是有事,差下人喚我去您房中便是。這輕易出來,吹了風可怎麼好?憐娘你怎的也不知事!」

憐娘看她,眼神中幾乎都冒出火來,張了口想說什麼,終究是沒敢說。倒是孫氏冷笑一聲︰「你且休要說她!我只道她是個蛇蠍心,可你,你才是真毒啊!」

「我毒?阿家可是忘了上一回搜我房中的事兒?翠羽的第七次打還沒挨呢。」秦念也沉了臉,道︰「這又是無端來指責我,難道秦念便這麼好欺負?」

她口氣雖不樂,心頭卻是有些解氣的。上一回,她當真是遭了無妄之災,這一次,卻只要矢口否認。

所謂一報還一報吧。她無心害人,人家要找到她頭上來,若不是那一番折騰,她未必會這樣想把廣平王府徹底毀掉。

「無端?哪兒來的無端!上一回也便不說了,我的容兒還是沒了,我尋不出證據,也不來怪你。可這一回呢?我兒是你夫君,你該以他為天,處處想著他,卻不料你這樣心毒,竟尋個有病的女人給他!這外頭重重的軍士,又是哪兒來的?!你休想瞞過我,莫要推說你不知道!」

孫氏說話的模樣,仿佛全然忘了前陣子日日夢魘的經歷了,口氣極是篤定,仿佛一應事情全是秦念的策劃秦念的錯兒。

這樣看來,秦念幾乎懷疑孫氏先前的病也是裝的,不然怎的能這麼快便好起來?這精神頭兒,看著哪里也不似是病人。

「我還當真不知道。」秦念道︰「我若是知道昨晚上會一夜圍住王府,前一日便該遣我身邊的人采買些食材回來,至少我自己不致餓著。至于那貢女麼……三月是大王他自己挑的。我帶了兩個貢女回來,花風留在我身邊,至今沒有任何異狀,三月卻病成那般模樣,怎生也怪得我?」

孫氏怒道︰「不是你帶她們回來,我兒怎會見得那三月?!我兒素來最是孝敬,我還臥床不起,若不怪那新羅狐媚子,他怎麼會亂了心性?可見是你與那狐媚子串通好了的!」

秦念挑挑眉,道︰「阿家,女子能對男人用強麼?人是他挑的,親近也須得他自己願意。再說句不好听的話,貢女入宮先要驗看身子康健清白——我如今還疑惑,這病……究竟是大王先患,染給了三月,還是三月有隱疾,偏生連宮中的醫官都看不出呢?阿家可是沒去看過大王吧?他身上片片紅疹,看著倒像是什麼不干淨……」

「住口!」孫氏當真是怒了,道︰「你休得詆毀我兒名聲!再者,如若真是這般疾病,便是不封王府,也礙不著別人,那些軍卒口中的‘疾疫’,從何而來?疫癥與這般毛病,哪里是等同的?」

秦念一怔,她竟沒想到自己方才說出的話漏了破綻,實屬失言。然而事到如此,也不可將話語收回了重說,只得道︰「我哪里知道他們怎樣推斷這里有人患‘疫癥’的?他們說是,便是了,方才我也問過,這王府中誰都不準出去,誰也不準進來,阿家若是不服氣,自己上書去與聖上申辯便是,卻與我發什麼脾氣?」

孫氏不意她話語直白,身子竟抖了起來,一句也說不出,唯此時,她面上又顯出病人的虛弱了。而始終默默攙著她的憐娘卻開了言,道︰「娘子,您不該這般與老夫人說話!聖人既是您的姊丈,又是您的表兄,您先前便是全然不知,如今也該知曉了,由您上書,一定比老夫人上書好些……」

「哦?」秦念睨她一眼,道︰「大王便是病著,到底在府里頭,更莫說老夫人也還在。這府中……輪得著我來上書麼?且莫要說笑了。我若真貿然上書,別人只以為,廣平王府連這點兒規矩都沒有,那才要笑掉了牙。」

憐娘尚未答話,孫氏卻張了口一口血噴了出來。秦念一怔,正叫了一聲阿家,便見她手指著自己鼻尖,身子晃了晃,昏死在了憐娘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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