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凶猛 第27章 賤婦

作者 ︰ 寶金

徐三娘垂著頭,默然許久,終于如下了天大決心般點了點頭︰「是!」

「這……」秦念登時覺得氣氛尷尬至極。她原本也想不到這徐三娘會直言不諱的,究竟是才女,如何能這樣毫不遮掩地開口便一副怨婦聲腔提及旁人的未婚夫婿?

「我當真想知道,七娘子究竟有什麼手段?」徐三娘看著她的目光,仿佛是淬滿了毒︰「我听我父兄說過,邀請白將軍來府上之前,他尚且說過希望有一位溫順知禮的夫人。我卻是不知……這溫順知禮四個字,七娘子您做的當真比我好麼?!」

「這我卻是不知的。」秦念听得她這般說,心中難免有些慍怒,然而慍怒之外,卻也多了幾絲嘲諷之意︰「他愛溫順知禮的,果然是更該來徐府上求親。先前他可也向我阿兄透露了不願與我結縭之意——至于為何來了徐府之後便遣了媒人送婚書,我同三娘子一般,絲毫不知曉。」

徐三娘眉心一顫,道︰「是麼?若按七娘子的話語,是……是說我太過糟糕?」

「三娘子不必妄自菲薄。」秦念道︰「太過糟糕這樣四個字,無論如何也不該冠在文名動京城的您身上。這世上,總有什麼人是不會歡喜你的,便是天仙一樣的佳麗,也未必便能叫每個男子都一見傾心,更何況你我皆凡胎,何必這樣在意一個人的心思?」

徐三娘的眼眶兒泛出淡淡的紅,聲音也加了些哭腔︰「可我是真的喜歡他!七娘子,您身份遠比我高,您把他讓給我,不行麼?您是翼國公府的小娘子,他家世還不若您好,這樣的婚事,長久不了的。」

秦念見她先前那般模樣,只覺可憐,然听得一句「長久不了」時,禁不住變了顏色,冷笑道︰「長不長久的了,與你何干?是他自己來求親的,可不是我用什麼髒的臭的手段,逼他不能不娶我的!便是長久不了,那也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兒。」

「當真麼?」徐三娘道︰「您用了什麼手段,真當我全然不知?好好的女兒家,和男子們出去狩獵,呵,還要白將軍背您回營地?想來您母親亦是高門大族,怎會養出您這樣的小娘子!您的行止,真真是……」

「你說什麼?!」秦念看著她,一時竟想不出下一句該如何反駁。離開廣平王府太久了,她已然不太習慣與人言辭尖銳地對峙了。

「您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當知曉。」徐三娘的話說的很慢,道︰「世上不是沒有報應這一說的,拆了人家的姻緣成全自己,秦七娘……哦,廣平王妃,您好手段。只怕,白將軍當年封守廣平王府的時候,您便已然動了心思吧?因而處處安排著和他接近……」

秦念廣袖中籠著的手攥成拳,復又松開,她壓著怒火,聲音泛著一股狠勁兒︰「若是听什麼便信什麼的話,京中的第一才女,也不過是把叫人使叫人玩的刀罷了。」

「不能信麼?我這可都是有理有憑的。」徐三娘道︰「您在廣平王府做下的事兒,我也還知道不少呢——您既然不知進退,便莫要怪我……」

「你這是在威脅我麼?」秦念只覺得心在抖,血在骨頭里烈烈地燒,她道︰「可再說下去的話,你會怪你自己呢——秦念修養不好,有負母親教導,脾氣沖起來,是會打人的。女郎行,誰不留個漂亮的指甲呢,萬一不小心將三娘子的好容貌撓花了……」

徐三娘一怔,她顯然想不到,京中的貴女里還會出秦念這般揚言要打人的異類。

「你若只是歡喜白將軍,歡喜到京中兒郎子弟中非他不可的程度,我倒也可以托我阿兄去說一聲,看他樂意不樂意納個妾。」秦念微微揚著頭,踏前一步,逼視著徐三娘︰「至于你……你說要把我在廣平王府做的事張揚出去,請便吧。秦念不在乎這個,便是嫁不出去,翼國公府也養得起我一世——至于你,你也別想好,白將軍要的是溫婉賢淑的夫人,不是牙尖嘴碎的賤婦!」

「你說我什麼?!」徐三娘當真是個溫婉女子,這听得秦念言語的一瞬,淚光便突兀地在眼眸中轉了起來。♀

「我說啊,牙尖嘴碎的是賤婦。」秦念道︰「你要做賤婦不做,全由得你自己!」

「秦七娘自己做得出還怕人說麼?!我只是不願白將軍那樣的好男兒……」

「我不是什麼好女兒,我配不上白將軍。」秦念昂然道︰「然而你也不是!白將軍便是不要我,我也想得通,便是不娶我,我也會盼著他有一位真真合意的夫人——可他若是瞎了眼看上你這種虛偽的人物……」

「那你又要怎樣?!」

秦念微微一笑,道︰「我猜,白將軍不會這般眼瞎。」

徐三娘方才漲紅的面色一瞬間白了,她搖搖頭,道︰「你……」

「怎麼,三娘子還要同我談些什麼?」秦念道︰「若是無事,秦念先告辭了,我還要叫上五嫂早些走,省得有人看秦念不慣,再安排些什麼好搞臭了我的名聲呢。」

「我沒有……」

「你沒有?」秦念冷冷一笑,道︰「穿過大半個府邸,將女賓們所用的淨所設在緊鄰兒郎子居所的院中,這樣的做法可真是有意趣啊。我的婢子素來是會跟著我的,如今卻不知跑到哪兒去了,難不成進了這徐府,人人性情都要大變一番不成?」

徐三娘臉色煞白煞白,道︰「你不可冤枉我!」

「是冤枉不是冤枉,只有你做下的人清楚。」秦念道︰「方才三娘一口咬定我用盡下作手段的時候,不也沒想過我可能是冤枉的麼?如今也莫要糾纏了,秦念與三娘您相看兩厭,再不叨擾便好!日後便是秦念與白將軍成親後,也決計不向三娘您撒一份請柬。這京城雖不大,可避著個什麼人一輩子不見,倒也不難。」

她說罷這話,轉身便走。自從憐娘推容郎下水一事之後,秦念對在水邊待著便很有些戒備。再者這荷塘里頭全是污泥,若是掉下去,只怕比掉下青萍江還要狼狽千分。

而便在她轉身的一瞬,听得了身後的腳步聲。

秦念向旁邊踏了一步出去,緊接著便覺得有人扯住了她的某件衣裳。

之後,她便看著徐三娘跌進了荷塘,手上還扯著她的帔子。

那一刻,秦念看著她方才還妝容精致的臉上向下淌著污水,簡直忍俊不禁。

「你這是何苦來著?」她道︰「你不會當真以為,你能把我推下去吧?」

徐三娘卻是一臉淒苦,並不見憤怒,兩行淚同泥水一道往下流︰「你……」

秦念忽然便覺得有些異常,她向前踏了一步,遞出手,道︰「上來啊!」

「你不要假惺惺的!」徐三娘仿佛受了天大委屈,放聲哭了起來︰「這是我阿爺的府邸!你便是再尊貴,如何能……」

秦念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她的想法。若是能推自己下去,那當然好,若是不能,她翻過舌頭便能顛倒了黑白。

「蒼天有眼,說瞎話不怕閃著舌頭?」她道︰「你上來不上來?你若不起來,我便不管你了。」

徐三娘果然不上來,只站在藕塘之中落淚。而秦念背後,有人問︰「這是怎麼的?」

秦念回頭,卻正看著白瑯。

那一霎,她不知自己該不該解釋。若解釋,如何解釋?

卻是徐三娘開口,哽咽道︰「白將軍……全是奴言語冒犯,不怨七娘惱怒。」

白瑯側了臉,看看秦念,秦念心中發毛,從他的眼神里,她找不出任何可做憑據的信任或不信任,他仿佛只是想這麼看她一眼,而完全不打算從這一眼中得出任何結論。

「你不上來麼?」白瑯這話,卻是向著徐三娘說的。

徐三娘咬了唇,一臉的柔弱無依,道︰「奴自己上不來,這荷塘濕滑得很……」

秦念心中卻是恨得發疼。她伸手之時,徐三娘完全不要她相助,而白瑯在場,她卻這樣柔弱,難不成還期望白瑯伸手拉她上來?

白瑯卻點點頭,道︰「七娘莽撞,白某代她向三娘子賠個不是——七娘,你拉她上來。男女有別,恕白某不能援手。」

徐三娘的神色,那一刻尷尬至極。而一眾下人,直至此刻才蹊蹺地趕到,正遇著秦念將衣衫濕透的徐三娘拽出水來。

「三娘!這是怎麼的?」一個婢子幾步奔了過來,道︰「您怎的落入水中了?」

徐三娘不言不語,只用一雙紅紅的眼,望著秦念,目光中哀怨難言之意,竟是淋灕盡致。

「七娘子……」那婢子也望向秦念,道︰「您……」

秦念自然听得出她未出口的言語之中的意味,心中惱火難抑,咬了牙,道︰「秦念是那般去人家家中做客,反倒把主人推下水的人物麼?」

「別怪七娘,是我自己言辭不當……」徐三娘囁嚅道,十足可憐兮兮的人兒。

「你原來也知道自己言辭不當。」秦念冷笑一聲︰「說旁人的婚事長久不了,說我用盡手段……也罷,我想,我和意圖推人下水卻自己栽入荷塘的人比,還是有些手段的。」

「你誣陷我!」徐三娘登時不委屈了,一雙眼望著秦念,哀道︰「我如何會推你,我如何堪與你相比!你家世身子都好似我,我……」

「是啊,我什麼都好似你,何必還要把你推下水,讓你過得更淒慘?我當真是閑極……」秦念正說著,卻听得白瑯一聲頗為不耐的「七娘」響起,登時便住了口。

她以為他不願听她辯解,卻不料他道︰「白某方才說過,七娘性子直率,若有得罪,還請三娘多包涵。言語多余,白某不欲再說。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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