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事?瞧我,剛進家門,什麼都還不知道呢?老太太病重,自然是緊著老太太這邊才是正理,就算下人真對瑤兒有幾分怠慢,那也與三弟妹無干無涉,三弟妹又何來請罪之說?再說,老太太這一病,也多虧三弟妹辛苦操持,你可是咱們侯府的大功臣才是,快別說這話了。♀」宋氏笑盈盈地把對牌推了回去︰「快把這勞什子收回去,我回來可是為了給老太太侍疾的,那才是咱們府里重中之重的大事,哪有閑工夫管這些雜事?三弟妹就辛苦再幫我一陣。」
陳氏手中的帕子繃直了一下,听這話,她是管事婆子不成?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大嫂,那兩個不懂事的奴才我已經吩咐人捆了,只要大嫂發話,立刻處置了那兩個犯了混的。」
「快叫人松了綁。周福家的,這事你去吩咐。三弟妹,你也真是的,如今老太太正小恙,正該發善心許願的時候,哪能喊打喊殺了?當然,如果三弟妹真覺得那兩個奴才不中用,你自行發落便是,只是千萬莫傷了府里的體面。」
陳氏手中的帕子不由得擰了兩把,但臉上卻依然堆滿笑容,「還是大嫂心善。」
宋氏端起蓋碗輕輕撥弄了一下,又放了下去,「我瞧著老太太許是該醒了。三弟妹,咱們過去瞧瞧吧。」見陳氏遲疑的神情,方才大悟︰「瞧我這記性。百合,去老太太房里看看,如果侯爺還在那里,就請他先休息一下。三弟妹,都是侯爺的不是,他也是太著急了,才忘了世間還有禮數規矩,真是對不住了!」
自侯爺方棟回府後,就一直在床前侍奉湯藥,休息都就近在外間住下。他倒是盡了孝心,只是苦了陳氏,因著男女大防的緣故,只要侯爺在房內,她便不好進屋,算起來也有**天沒到老太太跟前打照面了。當然,如果陳氏跟著三老爺方桐一起進去,倒也不算太違禮,又是為了侍疾,外人知道了倒也挑不出什麼理來。其實這其中也有陳氏心虛的原因,她先前給老太太侍疾時並不誠心,剛起病時倒親力親為了幾天,作足了孝順的樣勢,可自打大夫們束手無策,前面也預備下壽材給老太太沖沖後,她就把大半心思放在如何多撈一些上面,不說別的,老太太院里的值錢的物件她就曾「保管」了不少。這幾日以大防為借口,她也有了時間在府里各處描補,可燕過留痕,她那些事雖盡量隱秘,可也怕被人查出來,尤其是老太太那里,她老人家是對相公疼愛憐惜,可並不代表陳氏這個兒媳婦也有相同的待遇。
宋氏喝了一口茶,看著有幾分坐立不安的陳氏,心中冷哼,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眼皮子太淺了。♀她壓根不用盤問留在府里的那些人,單看一個當嬸娘的居然趁亂克扣佷女平時從一個七八歲孩子身上扒拉東西,就知道她這個把月會干些什麼?這回她倒要當一回壁上客,倒要看看老太太放不放過她這心愛的小媳婦。這蠢貨,還真當老太太是個佛爺不成?有她哭的時候!
「太太,老太太醒了,侯爺、三老爺、世子爺、四少爺都在老太太屋里。」
「這樣啊!罷了,事急從權,三弟妹,咱們一起進去,倒也沒錯大格子。」宋夫人也不待陳氏答應與否,自己領頭往正房去了。
「三太太?」連翹見自家太太依然心神不定,不免輕叫提醒了一句。
陳氏這才醒過神來,連忙也跟了上去。
宋氏輕扶著曾老太太的額頭,見她已吐出口中的漱口水,忙接過溫毛巾,把老太太嘴邊的殘水試干,再換過干淨的熱毛巾,給老太太淨面擦手。
「老太太,這是我特意交待人做的,您嘗嘗可合您的口味?」
陳氏才把手里的銅盆交給丫鬟端走,正打算喚人把廚房精心給老太太準備的飯菜取來,不料宋氏卻捷足先登,不過瞧那一小碗白粥,難道有什麼稀奇不成?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自得病後食欲不振的曾老太太居然慢慢吃完了那一小碗平淡無奇的白粥,神態之中還頗見滿足之色。
「多年未嘗過這味道了。」
「老太太可真謂寶刀未老,一入口便知其出處。」
「你祖母可好?」
「托老太太的福,身子骨還挺硬朗。」
「代我謝謝她老人家,等日後回京,我必登門致謝。」
「是。」
「可惜可惜!」
「我卻還想再試一次。」
「試吧。」
「是!」
陳氏听了這一番沒頭沒尾的話,真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不免有些惱意。
「老太太,該吃藥了。」
曾老太太略皺了皺眉,但還是點了點頭。
陳氏侍候老太太用完藥,就被打發了出去。
「老大家的,你看陳氏怎麼樣?」曾老太太深知大兒媳的能力,有些話不須說透她也知曉。
「沒功勞也有苦勞!」宋氏倒不諱言,實話實說。
曾老太太慨然長嘆,她本是看中了陳氏的精明干練才求娶為媳,為的就是讓她替老三掌好家,讓他無後顧之憂,這一年多來接管中饋倒也做得像模像樣,雖也撈了些油水,倒也在可以容許的範圍內,她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可沒想到她這一病,倒試出了陳氏的真性情。算得太精即為蠢,眼楮只盯在錢財二字上,其他什麼都不顧了,沒想過日後三房還得靠兩個哥哥來扶持。是她看走眼了!
「罷了,讓她把對牌鑰匙都交出來。你既回來了,你來管家才是正經名分。」
「老太太,實不必如此。一則,媳婦本也不是沖著這個才回來的。老太太為我和侯爺受累,您才是這府里的定海神針,只要您穩住了,侯府才能安穩,此刻萬事都比不得老太太的身子骨重要;再者,媳婦本也打算今年親來接您進京,琪兒到了該成親的年紀,這事須您在場才能圓滿,如今這進京一事就更加必要了,不論其他,京城比起金陵來總有一項好處,那就是太醫。您這一病,身子骨畢竟虛了不少,還是得尋一良醫好好調養方為上策。」
听得此言,曾老太太也不由開始考慮起進京的事來,她原本不想離老侯爺太遠,可如今只怕還真得回京了。雖說她做好了老大不醒悟就讓他守孝三年的準備,也認定皇上會盡快理清朝上宮中亂局,可世事無絕對,萬一皇上拖個三五年,她總不能病上三五年吧,說不得她還真得進京看住老大才行。
「這第三嘛,還請老太太看到三弟的份上給三弟妹留些體面。說句托大的話,我是看著三弟在跟前長大的,一半當親弟一半當兒子,只有望著他好的份。三弟是個純善純孝的人,萬不可為了老鼠而傷了玉瓶。三弟妹或是做錯了什麼,也請老太太寬恕了她。」
曾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你是個好孩子,對老三也一直照顧有加,這點我心里有數。只是,就怕陳氏不領這份情?」
「老太太放心,我冷眼瞧著三弟妹是個極聰明的人,有些事雖一時迷了眼,清醒了她自然會轉彎的。」
「還是先看看吧!」
回到自己院落的陳氏心里一陣又一陣的驚慌,老太太的態度很明顯,對她無比冷淡,從頭到尾只與她說了一句,還是一句︰「你走吧!」
「三老爺呢?」
「回太太,三老爺剛剛與侯爺世子爺四少爺一起到老太太的西廂休息去了。」
陳氏又是一陣氣惱,這些天,三老爺雖每日在老太太院中,但晚上還是日日回來休息的,可這大嫂子一回來,借著避嫌一說,攛掇老太太把西廂劃出來,讓爺們去歇息,她家這傻子,哪有不跟著侯爺一起作息的理?偏偏這事她還半句都駁不得,還得樂呵呵的派人立刻去整理。
「六姑娘那里的東西清出來沒有?」
「回太太,六姑娘有些不太樂意!」
「不樂意?她有什麼好不樂意的?我怎麼生出這麼一個眼皮子淺的東西?別理她,明日一早就把東西都送回去。」
「是,太太。」
「還有,你去傳話,革了林順家的和王三喜的差事。」陳氏咬牙,「再取一百兩銀子,每人五十兩,就說,如果嘴緊,這就是賞,若是鬧騰,輕則全家發到莊子上去,重則發賣。」
連翹低頭撇了撇嘴,一個肥差就賣了五十兩,那兩人不恨透了她這主子才怪,只怕連她這傳話的都討不了好。「太太,大太太不是說饒了他們嗎?」
「蠢貨!」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陳氏就更氣了,大嫂倒做了個好人,實際上話里話外的逼她自斷胳膊。
「是,太太,我即刻就去傳話。只是,太太,讓誰來接這兩個差事,還請太太示下。」連翹這里倒有人來求過,只是三太太如今這樣,她也不敢開口。
「以前那兩個管事的是誰?讓他們回來當差吧。」陳氏很沮喪,她好容易捏了個錯把大嫂子的人開革了,從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自動認輸。只是如今形勢逼人,她還是先保住自己才是正經。她雖為老侯爺守過三年孝,自然不會淪落到休妻那地步,可真要論起來,單偷竊婆婆財產一事,就可以讓她在家廟里念經吃齋到死。唯今之計,陳氏輕撫自己的小月復,珂兒都四歲了,她也該再添個一子半女了。
見老太太睡著了,除了鴛鴦守夜外,其他人都悄悄退了出來。
靖安侯方棟在院中停住腳步︰「老三,回去歇著吧。你們倆也回你們的院子去。」
「大哥?」
「謝侯爺關照。」陳氏喜不自禁的福了福身,「走吧,老爺,今兒你還沒見過珂兒呢?下午我回去時她正哭著找爹呢!」
方桐听了也有些躊躇。
宋氏笑道︰「三弟,回吧,明日早些來便是了。」
「是,大嫂。」
「你們倆也回去吧!琪兒,看緊一點珀兒。」
「是,母親。」
「娘!」
「走吧。路上小心!」
看著兩路燈籠出了花廳,宋氏也不打算繼續在院里傻站著,「侯爺,你也歇著吧。芍藥,好生伺候著。」
「是,太太。」
方棟看著妻子進了對面的東廂,方才轉身進了門。
「侯爺,奴婢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奴婢這就侍候侯爺泡個澡解解乏。」芍藥臉頰微紅,雙眼脈脈含情地仰望著侯爺。
「滾!」方棟一把甩開模索著給他寬衣的妖嬈丫頭,低聲喝道。
「侯爺?!」芍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侯爺不是最喜歡鴛鴦戲水這些花樣嗎?他不是說過最愛她一身如雪的肌膚嗎?
「滾!」
「侯爺∼∼」芍藥嬌嬌的跪下來,小聲的抽噎起來,這一招她可是從她們姨娘那兒學來的,姨娘用起來可是無往不利。
方棟閉了閉眼,喝道︰「來人!」
不一會兒兩個粗使婆子就立在門口等吩咐。
「把她捆起來,明日賣了。」
「侯爺!」芍藥的聲音慘厲起來。
「把嘴堵起來!」
芍藥很快就被堵住嘴拖了出去,可方棟等了半天,只見對面打起簾子看了一下動靜,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太太,芍藥被拖出去了。」
「哦!」宋氏漠不關心,芍藥曾是她的丫頭沒錯,可惜是個背主的丫頭,如今芍藥的主子可是方棟的心肝劉姨娘,那位不是還提了芍藥為通房嗎?如今該急的是那位才是!
「……牡丹之愛,宜乎眾矣。」櫻桃掩上書卷,立等吩咐。
「再讀一篇,這篇太短了。」方瑤有點不滿足。
「可以了,你下去吧!」
「是,太太。姑娘,天晚了,明天再讀吧!」
「好吧!」
櫻桃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沒多久,春杏與青果也退了出來。
「春杏姐姐,今天不是你值夜嗎?」
「噓,有百合姐姐和桑柔姐姐在,連李女乃娘都不用陪侍在一旁了。走吧,回房吧!」
「好!」
「春杏,你跟櫻桃睡一床。」
春杏牽著櫻桃的小手,點點頭。
「還有,你們去打熱水來。」
櫻桃聳聳鼻子,這青果,怎麼變了個人似的?
「走吧,櫻桃,我們去水房洗漱,順便給青果帶點熱水。」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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