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唯並不知曉這一切都是如何發生的,她只感覺自己身上被人綁了一個繩子,有人在不停的狠拽著那根繩子,逼著她不停的前進,哪怕她根本不想走一步。先是有人在江水里發現了浮尸,隨即有媒體去那里采訪時發現當地居民並無人員失蹤,隨即有居住者吞吞吐吐的說明在他那里租房子的房客不見了,就連東西都還在,可那位住客卻不知所蹤了,但這位房東也說明不了那位租客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因為他很少出面,于是這一現象很快被警方的人關注,去查實了在那里租房的竟然就是盛光國際的總經理沈亦庭,這一個事實,讓大眾立即沸騰了起來。沈亦庭公開出國的事,大家都知曉,如今卻在一個簡陋的碼頭附近找到他,于是所有人腦海里都浮現出兩個字——隱情。在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也有碼頭的另一家人表示,之前沈亦庭是租過他們的房子,後來不知為何,搬走了……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警方都證實了一件事,沈亦庭的確在那里居住,並且現在失蹤不見人影,結合那具浮尸,于是大家便聯想開了……
警方很快的就又發布了一個信息,沈亦庭之前根本沒有出國,拿著他護照等出國的是一位戴著人皮面具的男人,警方已經逮捕了這個男人,從這個男人口中得到的信息是,這個男人是受沈亦庭之托上了那駕飛機,換言之,是沈亦庭故意要呈現給大家他已經出國的事,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事件繼續撲朔迷離當中。
在警方得出了結論,沈亦庭根本沒有出國,一直待在國內,並且長期在碼頭附近出沒後,沈心唯給嫂子打了一個電話,而南凝拒接。沈心唯覺得自己站在嫂子的立場,似乎可以理解嫂子的行為,當初是嫂子被綁架,哥哥並未出現。如果哥哥還在國外,或者哥哥一直不出現,還可以安慰自己,是他不知道嫂子的事,可現在的事實是哥哥明明就在本市,卻依舊沒有出現。嫂子的痛苦,可想而知。
而如今,警方竟然直接給出了結論,根據沈亦庭住處的采集的沈亦庭毛發等東西,與那具尸體身上的毛發等作對比,dna排列順序一致,由此可以得出結論,那具尸體就是盛光國際的總經理沈亦庭。而公眾對于這個事實,顯然是覺得理所當然,在前幾天媒體的大肆渲染下,只要不是笨蛋,都將沈亦庭與那具尸體聯系起來了。
只是現在的問題變成了沈亦庭是如何會死亡?是自殺還是他殺?如果是他殺,沈亦庭沒有出國的消息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別人如何得知,並且在那個隱秘的地方找到他並將他殺害?這顯然,不怎麼說得通。至于自殺……沈亦庭故意丟下公司離開,可為何選擇這樣的方式自殺,就不怕他的自殺被曝光後對盛光國際有影響?現在盛光國際因這件事,股票已經下跌得十分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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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心唯是在媒體的刻意渲染之下知道了這個消息,她沒有激動,也沒有痛哭流涕,甚至還很正常的去上課,那時警方還未公布那尸體的真實身份,一切都只是公眾的猜想。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等待奇跡的人,穩住自己的內心,想等著警方告知自己,一切都只是無語,那具尸體不是哥哥。她一面給自己灌輸著那不是哥哥的想法,一面又忍不住去關注進展,矛盾的等待著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然後當身份公布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全身都被麻痹了,幾乎站都站不穩。
她听到她的學生在小聲的說話,「不會哦,真是沈家大少啊,我難得看到這麼帥又有錢的人,怎麼就這麼死了呢?」
「得了吧,這個時候還發花痴……」
……
下課了,同學們陸續都離開了。那件事對于別人,只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交談,感嘆幾句,再無別的意義,可對于她,確實天崩地裂。
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僵硬了很久,才去模自己的手機,顫抖的拿起手機按下接听鍵。
「……」
電話里沒有一句話,只有哭音,是嫂子,嫂子給她打來的電話,嫂子在哭,哭得特別的傷心。她想,嫂子終于主動給自己打來電話了,可嫂子為何要哭呢?
她想到了自己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死後,她親自去老家陪著的,後來人們去吃飯了,她一個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守著,那時她看著棺材,就在想,會不會是大家都搞錯了,女乃女乃還活著,只是睡著了,等一會兒後,她就從棺材里走出來了,如果真是那樣,她一定不會害怕,因為那是她的親人。她總是這樣,事情只要沒有到最後一步,總不肯去接受。
會不會是有別人在那里居住,然後死的也是別人,這樣dna鑒定的結果當然一只,她如此猜測著,完全忘記了之前的采訪里那些租房子的人都表明,只有他一個人在那里。
「小唯……」南凝泣不成聲,「他還欠我一個交代,他還沒給我交代……」
「嫂子……」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自己又該說什麼,她的大腦空空,似乎一切都在這一刻停止了運轉。她不知道自己和南凝說了什麼,而南凝又說了什麼,當她反應過來時,電話已經掛斷了,而她靠著牆站立著,姿勢怪異,路過的人都用奇怪了眼神看她,也有好心的人,主動上前問她怎麼了。
她就像沒有任何知覺的回到了辦公室,同事們都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依舊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的異常,而她也努力裝作很平常的模樣,只是她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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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輝和江少城得知那具尸體的真實身份要比媒體早那麼一點,他們坐在豪華的包廂之中,點著紅酒,似乎在慶祝著什麼。
「我問過了,警方那邊除了確認身份外,在破案方面沒有任何疑點。」梁輝笑了笑,對于他自己利用人脈而得到的消息,他毫不懷疑,這次沈亦庭的死,不會查到江少城的身上,但也在暗暗佩服著,按照那時江少城臨時起意把沈亦庭弄進江水來看,應該十分慌亂才對,在這麼慌亂的情況下,他都不曾留下證據,可想而知這個人做事有多麼的謹慎了。
江少城卻是一臉在意料之內的表情,「這對你我而言,算是好事。」
除掉了沈亦庭那個大麻煩,他們自然可以好好的合作下去了,不用擔心會有任何的變故。
「你不怕盛光國際的股票越跌越嚴重?」
「沈亦庭的葬禮後,我會將盛光國際整理一番,到時候會啟動幾個大的項目,並且標示錦城會注進一定的資金……到時候,沈亦庭的死亡對盛光國際的影響會越來越小,當然,我也會表示,我不會放棄盛光國際。」
梁輝點了一下頭,「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了怎麼做。」
到時候盛光國際在別人眼中可不代表沈家,而是代表著江家了,成為徹徹底底江少城的所有物。
梁輝眯了眯眼楮,他覺得自己應該知道了沈亦庭的想法,他在盛光國際安排了眾多人進去,這些人職位不同,慢慢的浸入盛光國際,沈亦庭不知道在哪天發現了這個事實,但無從下手,于是想出了這個辦法,離開盛光國際,再著手調查他究竟想做什麼……但沈亦庭絕對想不到,他已經和江少城聯手,更不會知道,梁輝真正的目的。
現在沈亦庭沒了,梁輝還挺遺憾,遺憾沒能親手殺死那個人。
梁輝舉起酒杯同江少城干杯,江少城因為受傷的緣故,只喝了那麼一小口,很好,以後東江市就是他們的天下了。
梁輝喝了不少酒才回去,他是真開心,他盼沈亦庭死,盼了那麼久,現在終于實現了,能不開心嗎?
他回到別墅,就發現自己妹妹坐在沙發上,自己進門後,她直直的看向自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這是怎麼了?」梁輝走到梁月菱的面前,總覺得自己妹妹的眼神很怪異。
梁月菱看了自己哥哥半響,「哥,沈亦庭的死,和你有關系嗎?」
梁輝的臉色立即變了變,「你就這麼和你哥哥說話?」
「哥,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我只是希望我們都好好的,不希望你做錯什麼事……」
「行了,不用你來教訓我。」
「那沈亦庭……」
「沒關系,他的死和我無關,哪怕我很遺憾,他沒死在我手中,不要讓我說第二次。」梁輝看著自己妹妹,突然覺得有那麼點諷刺,是啊,沈亦庭的死和他沒有關系,可和她的情哥哥有關系呢,不知道自己妹妹知道真相後會不會像對自己那樣對待江少城……
梁月菱張張口,卻不再說什麼了,她知道自己哥哥對于沈亦庭的偏執,就像直到現在,哥哥心中也只有唐心雨一個人,好像除了唐心雨,誰都不重要,包括自己這個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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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心唯接到電話,要求她去領會沈亦庭的尸體。
這是她這輩子,听到最殘忍的話,要她去將自己哥哥的尸體領回來……她竟然還是去了,她原本應該在電話里大罵,是他們搞錯了,那個人不是哥哥,也與她沒有關系。就像她嫂子做的那樣,直接掛斷電話,嫂子說她會一直等著哥哥回來……
然而,她還是打車去了那里。
她臉上沒有眼淚,她平靜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可就是那麼平靜。
她到的時候,見到了很久都不曾見過的江少城,他站在那里,神色肅穆,似乎正陷入了某種悲傷中,那種悲傷類似于女人會大聲痛哭,男人只會這樣站在一動不動的悲傷。他沒有拿拐杖了,只是走路很有問題。
她路過他身邊時,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麼,可她並沒有听到他的聲音。
有人過來核實她的身份,還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她似乎只有一個要求,她要去看一看那具尸體,既然他們都說那是她的哥哥,那麼她要看一看,究竟是不是她的哥哥……
有人神色悲憫的勸她不要看,可她還是要過去看。
這里很冷,她冷得汗毛都倒立了起來,卻還是一步一步靠近那尸體,長度和哥哥是一樣的,身形和哥哥也是一樣的……她緩緩揭開那塊白布,那張臉,早已變形,身體也腫脹……
她只看了一眼,身體里五髒六腑都移位似的又痛又難受,可她把那塊白布全都拉開了……
她轉過身,終于忍受不住,嘔吐了起來。
她一直緊繃的情緒,似乎在這一刻,才有了發泄口。
連樣子都看不清,憑什麼說是她的哥哥?
她從地上站起來,仿佛站不穩似的,便想離開這里。
然後她對上了江少城的目光,她從他走過去,「這不是我哥哥。」
她的哥哥那麼帥氣,怎麼可能是這個樣子。
江少城看著她,「你……要接受現實。」
接受現實?
她似乎真的惱了,「這不是我哥哥,我哥哥他不會死,他不會死,都是你們搞錯了,是你們搞錯了……」
「沈心唯,那就是你哥哥,所有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和你哥哥的信息全都一樣……」
「不是,那不是……」
「那就是沈亦庭,就是你哥哥,就算你不承認也一樣。」
「我說了那不是我哥哥那就不是……」她倔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即使你不接受現實,躺在那里的也是沈亦庭……」
「我都說了那不是……」
「沈心唯,躺在那里的就是你哥哥沈亦庭,你一直在找的沈亦庭……」
她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都往大腦在沖,她伸出手,直接扇了他一個耳光,啪的一聲,那麼響,「你再詛咒我哥哥,我就和你拼命。」
「沈亦庭死了。」他還是重復著,在她又伸出手準備扇他第二個耳光時,他捉住了她的手,「接受現實吧,你哥哥死了。」
她定定的看著他半響,隨即張嘴咬了一口他的手,掙扎著從他身邊跑開了。
江少城看著她的背影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向手上的牙印,可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