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庭的葬禮辦得幾乎人盡皆知,但能混進葬禮現場的人少之又少,可即使如此,也有媒體從細枝末節中開始猜測著,葬禮是由江少城一手置辦,至于沈亦庭最親密的三個女人——母親、妻子、妹妹一個也沒有出席。這種現象,似乎有些讓人玩味了,沈亦庭出事,出來撐場面的人不是他的親人,而只是一個外人江少城。于是大眾開始猜測起來了,究竟是沈家的女人懦弱到不肯接受沈亦庭的死,還是沈家的人與江少城開始有糾紛了,現在沈亦庭出事,盛光國際究竟應該落入誰手?而沈亦庭與南凝之間,也沒有孩子來繼承,沈亦庭死前,也未留下任何遺書性質的東西,按照他之前的股權轉讓協議書來看,江少城真可能獨佔盛光國際,一切只看江少城打算怎麼做。
而警方那邊的事,就更簡單了,沒有查到任何嫌疑人,並且沈亦庭原本就是偷偷藏在那里,怎麼有可能會有人知道他在那里,並將他殺害,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其次,尸體上未發現任何其他致命傷,說明是在溺水而亡,尸檢的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于是只剩下沈亦庭是自殺這一種說法了。
外界又紛紛猜測起沈亦庭為何自殺了,眾說紛紜,有人說他是因公司壓力太大,有人說他與妻子關系不好,有人則猜測他長期患有抑郁癥,可無論是哪一種,沒有人說他與江少城關系惡劣。
在外界猜測一片的時候,江少城開了新聞發布會,內容豐富,話語官方,但總結下來也就幾句話,他不會放棄盛光國際,他對沈亦庭出事很痛心,會為著沈亦庭將盛光國際打理得更好,不負他所托……
……
江少城開這場新聞發布會的時候,沈心唯請了假,就坐在楊希洛家的沙發上,盤著腿看著。而楊希洛一直陪在她身邊,觀察著她的神色,卻發現她的臉上露出的不是悲傷或者絕望,而是一種復雜難定。
「小唯,你別嚇我,如果你難受就直接說,抱著我哭也行,別這麼憋著。」楊希洛越看她,越覺得心疼,不哭,不說話,也不笑,像是某一種失去了生機的植物,「這江少城混蛋,是他混蛋,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渣男,你別因此把自己毀掉……」
楊希洛是真擔心了,就像是害怕沈心唯是在做著什麼偏執的決定,想好了以後,現在才能做到如此平靜。
沈心唯看到,江少城臉上的笑十分陽光自信,知道內情的人都知曉,他是最大的贏家,沈家只剩下孤兒寡母,又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何況他手中有沈亦庭親筆簽名的股權轉讓協議書,更是能讓他有恃無恐。
「小唯,你說說話啊,你這樣,我害怕……」楊希洛焦急的喊著她,甚至忍不住用雙手捏住沈心唯的肩膀搖晃了起來。
沈心唯慢慢看向楊希洛,「為什麼會這樣呢?」她露出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看著楊希洛,「你說,男人是不是都喜歡讓女人去理解他們,無論是他們做什麼事……我記得我之前看了一部小說,男主角去國外當戰地記者,然後很多年後,男主角回來了,當初他拋棄了女主角,幾年後卻要女主角重新接受他,而讀者們都夸男主角很偉大。可為什麼呢,男人為了所謂的大事大業,憑什麼就得犧牲女人,是不是他們就篤定了,女人永遠會等著他們,不離不棄,到底是誰給了他們如此大的自信……」
「小唯,你在說什麼?什麼犧牲不犧牲,又什麼大業的……你生病了嗎?」楊希洛抱住沈心唯,又模模她的額頭。
沈心唯拼命的搖搖頭,「小洛,你寫小說的時候,一定不要寫這些情節,什麼當初男主角為了什麼事拋棄了女主角,後來又悔恨的追女主角回來……男人不會懂女人多麼難過。」
「沈心唯,你今天怎麼了?」
「大概是瘋魔了吧!」她慘白的臉對著楊希洛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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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心唯再一次見到了嫂子,嫂子住院了,因為一場感冒,怎麼都好不起來。沈心唯去的那天,陽光明媚,暖陽融融,醫院里的每個人都各司其責,他們小說,說著,不會有人知道,站在病房里的兩個女人,前不久一個失去了丈夫,一個失去了哥哥。
她去的時候,嫂子正拿著一本書在看,氣質依舊超凡月兌俗,就像她第一次看到她的樣子。
「嫂子,身體好些了嗎?」她的聲音很輕,仿佛害怕會打擾到南凝。
南凝點了下頭,「本來就是小問題,只是我爸媽不太放心逼著我住院……現在已經好了,明天就出院了。」
「這就好。」
南凝把書放下,「小唯,我總覺得你哥哥還在,但他們都不相信我,覺得是我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我也不在他們面前說了,現在我告訴你,你哥哥這輩子一定會把他欠我交代給我,否則他一定死不瞑目,而我也會活得痛不欲生,他不會那麼做的。」
沈心唯輕輕點了一下頭,「我相信你。」
南凝笑了,笑著笑著,眼中就滑出了淚水,這是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說相信她的人。
「嫂子……」
「我沒難過,我只是……謝謝你肯相信我。」那些人都勸著她,別想了,人生總要過下來,她還年輕,不能因為這個就毀了自己一生。哪怕是她的父母,也在勸說著她,以後她的人生都由她決定,哪怕是她要和她的初戀情人和好,他們也不會反對。他們都不了解她,哪怕是她的父母,她的確不是那種一輩子認定一個男人的女人,可分開就得有分開的樣子,並且她一旦決定分開,那就是真的絕對不再回頭了,她的世界里沒有分開和好這種事。
「嫂子,你還好嗎?」
「我很好,出院以後,我打算一個人去旅行……」
「這很好……」
那天沈心唯一直陪在南凝的身邊,她們一起說著小時候的事,在愉悅的氛圍中過了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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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沈心唯再一次去找南凝時,她正听到南父南母在勸說南凝去相親,她一時站在門口進退不得,她如果現在進入,得讓他們多尷尬。
「凝凝,以前你要散心,我們都沒有逼過你,但現在亦庭都去了一年了,你也該走出來了。」
「爸爸媽媽,你們究竟要我說多少遍,我說了他會回來,我昨天還夢到他叫我等他。」
「凝凝,別這麼固執,亦庭死了,一年前都死了……」
「我說了他會回來,他就一定會回來……」
……
他們的爭吵沒有結論,沈心唯卻轉身離開了,在離開後,她給南凝發了條短信,說她學校里有事,就不過來了。她在這里,只會讓南父南母覺得無比的別扭吧!
這一年,好像發生了很多很多事,好像又沒有發生什麼事。楊希洛的小說,終于有那麼點進展了,用楊希洛的話來說是除了房租,每天吃一頓方便面的話,似乎也能養活自己了。而她自己依舊是個小老師,帶著一群上課玩手機的學生……
至于盛光國際,已經完全被江少城收入囊中。在這一年期間,有無數律師找過她,願意幫助她用法律的途徑奪回盛光國際,也有一些在商場上赫赫有名的人願意主動幫助她,她都拒絕了,如果是以前,她還會猶豫,現在卻知道了,天下怎麼會有免費的晚餐。
每一個用免費或者美好東西吸引你的陌生人,結論都差不多,要你付出更多,那甜美的開頭,只是一場誘惑。
她差不多也一年沒有見到江少城了,但並不陌生,他常出現在某些媒體版面中,有時候是經濟版,有時候是娛樂版,而他和梁月菱在一起,被拍的次數也不少。
一年前的時候,她問過楊希洛一個問題。、
「小洛,你說真正的愛情應該是什麼?百分之百的完全信任?」
「愛人之間,當然應該這樣。」
而她似乎笑了下。
一年之前,她哥哥葬禮的前一天,她去到了盛光國際,她站在孟浩的面前,「說吧,你為何會一直幫著江少城。」
孟浩看著她,「我只是個小員工而已,得養家糊口。」
「你跟了我哥那麼久,如今我哥哥出事,你似乎並不傷心啊。」
「男人的傷心,與女人並不同。」
沈心唯冷笑了一聲,並不勉強,轉身離開了。
而孟浩卻看著她的背影,在江少城到盛光國際的時候,孟浩的確很排斥,直到有一天,江少城交給他一張小紙條。
讓孟浩吃驚的就是那張小紙條折疊的方式,那是他與沈亦庭之間的某種默契的傳遞信息的方式,換言之,除了他,只有沈亦庭會親自把紙條折疊成這個樣子。于是孟浩很清楚,這是沈亦庭折疊的,而紙條上只有一句話——一切听從江少城的方式。
于是孟浩懂了,沈總一定在做著什麼事,而他只要跟著江少城做事,就是在幫沈總了,哪怕是現在,他也依然相信沈總和江總在秘密籌劃著什麼,尤其是江總讓他監視的那些人,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發現他們真的很詭異。
沈心唯離開了盛光國際,卻是給江少城打了個電話,「我在你上次發現你受傷的地方等你。」
不容他拒絕,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那是他們婚後的居住地,但自從他受傷後他們在那里共同居住了兩天,他們再也沒有去到那里,再次到來,一切的擺設還和上次是一樣。什麼都沒有改變,其實那一刻,看著他受傷時有些無助的樣子,她真的很心軟,很想說——我們好好過,好不好。
而現在,她的內心很平靜。
她已經自己給自己一個結局了,要麼死要麼活。
江少城來得很快,手上還拿著拐杖,而她坐在那里,似乎用著這一生最認真的目光看他。他臉色似乎還有點虛弱,可表情依舊淡淡的,讓人以為這個人無論處于什麼環境之下,都能做到如此淡然若風。
「我哥在哪里。」她輕輕的問著,不是疑問句,只是在問。
她的目光專注至極,她已經給出結論了,要麼她哥哥活得好好的,要麼就是她哥哥的死和他有關系,那麼他今天就在這里死吧,就算不死,她也拼盡全力讓他死……
傷害她親人的人,哪怕是她最愛的人,也不能放過,最多她給他一命抵一命。
江少城慢慢走過去,打量著她半響,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最終似乎覺得好笑的眯著眼楮瞧她,她難得這麼一本正經,「你現在不能見他。」
她猛的看向他,控制住自己的激動,然後平復自己的內心。最終,她站起身,向著門口走去,準備離開。
「不繼續問?」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她給出的回答是頭也不回的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