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眠 第四十五頁

作者 ︰ 綠樞

第四十五頁

沈亦庭回歸的事媒體鬧得很大,但警方只出面表示當初住在那碼頭附近的是別人,于是dna查出的數據自然也是那個人,一切合情合理,警方不過弄錯了人,至于當初的那個死者,已經找出其身份了,但媒體不關注這些,他們只想找出別有隱情的地方。而江少城的事,那就更簡單了,警方公布的梁輝犯罪里,江少城並不知情,于是不可能參與,何況還是梁輝利用了他,他是一個受害者。真正的事實如何,知道的人不會說,不知道的人也無從知曉……

沈家並未因沈亦庭的回歸而有喜色,沈亦庭是回來了,沈心唯卻失蹤了,沈亦庭的戾氣很重,警方已經將從沈心唯失蹤開始梁輝去過的地方都找了,沒人,到處都沒人……梁輝去的所有地方,都一一檢查過了,還是找不到。

沈亦庭同自己母親吃著飯,母親已經好久不曾見到他,此刻一直對他笑,完全不曾想到她的女兒如今不在這里。沈亦庭扯出一抹笑來安撫自己母親,陪他吃完飯,這才上樓。

他要準備出門了,南凝看他的樣子就知曉。她曾想過,如果她有可能有機會見到他,她最想問的是他對她有沒有感情,他娶她是不是完全因為另一個女人,可真見到她了,她只有一個念頭,他還活著,真好,所有的不甘和耿耿于懷,都比不上他回到自己身邊,只要他回來就好,她一切都不再計較,哪怕她曾以為那是她心里永遠無法釋懷的事。

他臉色淡淡的,她卻很懂,他現在很擔心。

「是去醫院嗎?」她輕聲詢問著他,現在江少城在醫院里,每天得到的信息都是沈心唯仍舊沒有找到,那個男人應該很擔心吧……

沈亦庭點了一下頭。

「我陪你一起去。」南凝有些倔強的看著他。

她清楚,他是去找江少城,一起分析梁輝究竟會將沈心唯藏在哪里,她知道自己也許什麼都做不了,卻還是想盡一份力,哪怕很微薄,他的妹妹,也同樣是她的妹妹。

沈亦庭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從出事到現在,她沒有埋怨過他一句話,也沒有問過他一句一切是為什麼,只因為她知道他現在在擔心著小唯,他的妹妹現在下落不明。

沈亦庭親自開車去醫院,她安靜的坐在副駕駛位上,不想打擾他絲毫。沈亦庭的心突然變得很平靜了,他想他的確是對不起這個女人,不是因為當初他們的婚姻,而是這一年多來她遭受到的一切,憤怒、痛楚……他閉了閉眼,「你恨我嗎?」

「恨。」南凝的聲音還是很輕,語氣很平靜,仿佛她應該說出來的不該是這個夾著情緒的字,「後來又不恨了,就是在那麼一瞬間……」

當他抱著她的那個瞬間,她就清楚了,再多的恨都釋放了,她所有的不甘心和憤怒,就像是不斷往一個氣球里吹氣,在那一瞬間,氣球炸開了,所有的氣都沒了,于是她不恨了,也不會再埋怨和不甘。

沈亦庭嘴角微微一抖,「那個時候……我是真不知道梁輝抓了你,等我知道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少城告訴我,梁輝不會對你不利……」

他說不下去了,梁輝對她容忍的原因,對她而言,很難受。

南凝點了下頭,的確,那時她雖然被抓了,除了一直餓著,那些人確實沒有折磨過她,甚至對她還比較客氣。

「嗯,我確實好好的……」她看著他,才發現,他突然提起這件事,不只是想解釋,而是這件事在他心里,也是心結,「我現在很慶幸你不知道,否則我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你身邊,現在這樣,夠了,過去的都過去吧!」

她不再為了過去而難受了,他也不要。

只是當他們到了醫院之後,卻不見江少城,護士們也嚇了一跳,急得不行,江少城腳受傷嚴重,現在還不能出院……

南凝也很著急,但沈亦庭站在病房站了一會兒,病房內擺放的東西井然有序,沒有半點爭執的痕跡,被子被拉開了一部分,卻並不凌亂……

「他是自己走的。」沈亦庭說完,就擰緊了眉頭,這個時候,他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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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城坐在梁月菱的對面,這是一家高檔的餐廳,就如同他們像過去一樣一同來吃飯,不同的是現在他們一個妻子失蹤一個哥哥剛死亡,于是兩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她默默的看著這個男人,如果不是兩天前的事歷歷在目,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男人做了那麼多事,她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呢,他明明就是小時候和她有過約定的男孩,她沒有找錯人,她一直在等著他,為何等來的會是這樣的結局。

她不是沒想過,如果她找不到當年的那個男孩,該怎麼辦?她是個理智的人,很清楚,有些人一輩子都遇不上,于是她告訴自己,她等,等到二十七歲,如果她沒有等到他,就是上天在告訴她,別等了,等不到了,到時候她再結婚生子,她怕早了就真的錯過了……而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他沒有遵守當年的約定,選擇結婚生子,即使和她面對面,也認不出她了。可他們不是,他們認出了彼此,而且另一個女子還是以她的名義才留在他身邊……這一切都是怎麼了?她明明是和他有著約定的女孩,可他卻利用這一點,與沈亦庭反目,接近她哥哥,找出她哥哥犯罪的各種證據,同時牽扯出背後的各種勢力。

這一刻的江少城,不再是與她有著約定的男孩了,而是個殺害她親人的人。她哥哥犯罪了,她可以接受他受到司法的懲罰,卻不能夠接受,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設計……

童話中的故事,應該是王子遇到公主,多年後相遇,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哦,童話里都是騙人的。她又笑了下,不對,童話里沒有騙人,小美人魚死了,她以為王子應該是愛著小美人魚的,可小美人魚死了,故事的結局是悲劇……童話沒有騙人,騙人的是自己的想法。

「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她听到自己的聲音,竟然有幾分蒼涼,原來還抱著希望,希望不是一開始,希望這個男人並沒有那麼絕情。

「是。」他誠實的回答她的問題,很清楚,她不需要欺騙。

「江少城,你真夠狠。」在他們再相遇時,當她以為是緣分天注定時,他卻把這當成一個機會,接近她哥哥,害死她哥哥……他真夠狠,真的很夠,「你對我的所謂‘好’都是虧欠?」

他對她的確很好,什麼都順著她,即使她不需要這個,卻也心里融融的,誰不希望被呵護被寵愛著呢,可時間一久,她對這樣的感情開始彷徨,她以為是自己變了,現在才清楚,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沒有感情,從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她察覺到了,卻希望是自己多想了,甚至因此去查他的電話,只是想證明,他只是性格使然……

的確如此,但他沒有點頭或者搖頭,即使事實這樣,對于她而言,應該屬于諷刺。

「你但凡有那麼一點愧疚,都不會那麼對我哥哥。」她想到了什麼,眼眶突的紅了,他毫不猶豫的對付她哥哥,卻以那樣的方式保護著沈心唯的哥哥,這個男人果然夠狠,真的很夠,「江少城,我恨你。」

她的一雙眼楮,再無半點愛慕,這個男人即將從她的生命里消失。

「我知道。」他一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對不起,這句話不是對你哥哥的事說的,單純對你。」

梁輝的事,他從不認為自己錯了,唯一錯的地方,是把她牽扯進來了,她是無辜的,可他還是那麼做了,他負了她兩次,一次是他選擇娶了別人,沒有等她,一次是當她出現在他身邊時,他選擇利用了她……

「你的道歉,多麼虛偽,你但凡對我感到虧欠,就不會那麼對我……江少城,你永遠都欠我的。」

「我知道。」

「那你拿什麼來還?」

「不準備還了。」他慘白著臉笑了下,「既然還不清了,那就不還了……抱歉。」他過去對她的順從,是因為她在他身邊,他也確實對她感到抱歉,一旦她遠離,他不會做任何彌補的行為,已經虧欠了,已經辜負了,他不準備再彌補什麼了,是的,他就是這麼一個自私的男人,當他決定娶沈心唯的時候就注定了,他只能夠虧欠,路是他自己選擇的,結果由他自己承擔。

「呵……果然是你的作風。」她沒有感到意外,「所以,你的報應來了,不是嗎?」

她沒有笑,沒嘲諷他的行為,卻看到他的手捏緊,那一條條青色的血管,連她都看得那麼清楚……

「她在哪里?」他看著她,「你想要什麼?」

「這才是你來見我的原因吧!」以為她知道沈心唯在哪里,或許是在賭,賭她知道沈心唯在哪里,「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妻子在哪里。」

她起身,毫不猶豫的離開,一個不愛自己又利用自己的男人,沒有必要為他浪費一點感情,一點都不浪費。

走出餐廳的時候,梁月菱又想到,如果是沈心唯,這種時候會怎麼做呢,一定不會像她這樣,轉身離去吧,那個女人一定不會像她這樣……

這是她輸掉的原因嗎?不,不是,江少城一早就選擇了,和這些從來都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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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少城的婚禮前夕,他找到了沈亦庭,二話不說,直接給了沈亦庭臉上一拳,「真不錯,竟然連我也設計。」

只一句話,沈亦庭似乎都明白了江少城在說的什麼。還是被江少城知道了,他妹妹不是那個和江少城有著約定的女孩,這一天來得不早不晚,只是來到的時候,沈亦庭卻有些得到安慰似的,挺好,江少城找的是自己,沒有把怒氣放在小唯的身上……

「你都知道了?」沈亦庭模模嘴角的血,卻快速的捏起拳頭向江少城打了過去,「那又如何,你不是同樣享受著我妹妹對你的痴戀嗎?」

于是兩個男人打在了一起,江少城有著怒氣,這對兄妹欺騙了他。

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某一件小事,沈心唯要去買泳裝去游泳,可江少城記得,當年的那個女孩說過,她怕水,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去游泳館和海邊了…

他知道,沈心唯不是那個和他有著約定的女孩。

兩個男人打累了,都坐到了地上,「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沈亦庭笑了,就算在這一刻,江少城希望欺騙他的人是自己,而小唯沒有參與。他原本想說一切都是自己設計,與小唯無關,現在卻不那麼想了,「這是你希望的吧?小唯知道……她很清楚。」

江少城的臉色很難看,而沈亦庭卻依舊笑著,「現在你們還沒有結婚,你後悔還來得及,而我妹妹……你就算直接翻臉,他也不會怪你,甚至還會覺得是她自己的報應,她會遠離你……」

這話讓江少城的臉色繼續難看了起來,他記得,前兩天她突然在他面前紅著眼眶對他說——我要給你說一件事……

那時他想著,如果那件事讓她那麼難受,那就別說了,他也不想知道。

她想說的是那個嗎,她也知道了這件事。

「沈亦庭,設計我的人是你。」

是沈亦庭故意透露出沈心唯小時候失蹤的事,引導江少城往那邊去想。

「嗯,是我……」沈亦庭承認,他找出了一本日記,丟在了江少城的面前,「我的確對不住你,我也很自私,我不想我妹妹那麼辛苦,要怎麼做隨便你,婚禮取消還是什麼,我們沈家都不會有任何怨言,我的確是個自私的哥哥,但我不後悔。」

沈亦庭是無意中發現自己妹妹在院子里埋著什麼東西,他從未看到自己妹妹有那麼虔誠的眼神,于是他將妹妹埋著的東西挖出來看了。那上面,全是一個女孩如何愛戀一個男孩,是一個女孩用盡一切力氣去愛著的寫照,而她不準備愛下去了,因為她知道那個男孩在等著另一個女孩,于是她放棄了……

沈亦庭想,自己也是瘋魔了才會那麼做,只因日記中那一句「我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一瞬間就好」,那麼卑微的話,是他妹妹說出來的,那時他的愛情不如意,他不想讓自己妹妹也如此,他想看到自己妹妹開心,不要像他自己一樣,于是他做了一件很無恥的事。

這件事曝光了,其實很好,可以讓江少城自己去選擇,被隱瞞起來的東西,總有被揭開的一天。

沈亦庭知道,就算江少城選擇放棄小唯,小唯不會恨江少城,甚至會感激江少城曾滿足她的一個夢,就是那麼的卑微,于是讓他設計了自己好友。

沈亦庭走了,江少城卻拿著那本日記。

他看到她寫的好多好多話,她那麼的不自信,卻渴望能變成與他比肩的那類女子,她想進步著,她減肥,她努力學習,哪怕依舊不夠,即使她那麼努力,她不吃不喝,還去操場跑二十圈,那麼累,她快要崩潰,可她只要想到,美好的自己,才能讓他注意到自己時,她就又開心起來了……她最難受的時候,凌晨兩點餓醒了,睡不著,于是在心里默念著他的名字。她寫著,他的名字仿佛有著魔力似的,能給予她無窮的忍耐力讓她一直堅持下去……

他知道那個女孩喜歡自己,他只以為她像別的女子那樣,只是對他愛慕。有很多人喜歡他,喜歡他的長相,喜歡他的家世,喜歡他表現出來的優異,他很清楚,偶爾想起的時候會有點煩,是不是只要他沒有這些後,別人就不再喜歡他了?

那她呢,她究竟喜歡他什麼?而他有那麼好,讓她這麼喜歡自己?

如此沉重的愛,他原本應該感到被壓得透不過氣,想要遠離才對,可心里更深的情緒是,他何德何能,能讓這樣一個女子如此愛著自己。

他不反感,否則不會在沈亦庭暗示她是他小時候有著約定的女孩時,有那麼些慶幸。

他知道她喜歡自己,很早就知道,那時她的臉圓圓的,很可愛,他和朋友聚會時,她就坐在角落里,看似漠不關心,卻會偷偷打量著他,他很清楚,卻不以為意。她沒有讓他反感,只是因為她不曾給他的生活帶來任何影響罷了。

直到那一天來臨。

那天下了一場雪,天氣格外的冷,他從外面回到學校。那是在國外,他留學期間,卻在回學校的時候,看到了她,他沒有走過去,站在一邊,她站在那里久久,仿佛在等著人,可她一直站著,一直很久了,她卻沒有離開。他也一直看著她,只是站的位置很隱秘,從下午一直到晚上,她都站在那里……而他不清楚,在自己沒有發現她時,她又站了多久。

第二天,她還是站在那里……那是他回寢室必要的路。

第四天的時候,他竟然有些想知道,她為何會站在那里。他有著自己的猜測,卻不願意把自己當做自戀的人,所以他做了件傻事,讓他同學幫他看看她的反應,于是那一天,他從她不遠處走過了……

同學告訴他,他走過的時候,那個女孩一直看著他,而且看到他的時候,眼楮跟發光似的,亮晶晶的,這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那一夜,他有些睡不著了,他有些懷疑,難道她真是來找自己的?

第五天第六天……她都沒有出現。

他把這件事告訴了某個研究愛情的同學,當然他沒有說那件事與自己有關,那個女同學說,很簡單的事啊,她只是為了看那個男子一眼,只需要看到一眼就夠了……

怎麼可能有這麼傻的女孩,他這樣想著,卻忍不住有幾分難受。

是這樣嗎她從國內飛到他這座城市,就為了看他一眼。

他不排斥她,甚至當沈亦庭故意透露出她是他小時候有著約定的女孩時,他那麼慶幸,那一刻他才清楚了,原來自己如此不想錯過她。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還能找到這麼愛自己的人,他只知道,自己很想回報她的愛……

幾天後,江少城與沈心唯的婚禮繼續,從那一刻開始,他就告訴自己,這是自己選擇的,與她無關。

他甚至很自私的想著,希望小時候和他有著約定的女孩也找到了她的真命天子,或者她不會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但事與願違,可這件事,如果真有錯,錯的不是沈亦庭和沈心唯,而是他自己,當他決定和沈心唯結婚的時候,就注定,他只能辜負別人,無論那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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