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眠 第四十六頁

作者 ︰ 綠樞

沈心唯還是沒有找到,距離她失蹤已經超過四十八個小時了,警方的人還在不停的調查梁輝死前去過哪些地方,和哪些人有過接觸,梁輝出事,一些同樣犯罪的人此刻都主動配合警方力求能緩罪,但還是沒有調查出關于沈心唯失蹤的任何信息,時間不多,梁輝也不可能已經將沈心唯送走,他一定是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但這個地點,沒有人能夠猜到。

這次的事件中,江少城和沈亦庭都是有功之臣,因此警方那邊格外用心,但沒有查到任何蛛絲馬跡。

江少城依舊坐在餐廳里,梁輝說過讓他生不如死,就是指他找不到小唯,為何梁輝會那麼清楚他找不到?不會是那個地方很難找到,梁輝也沒有那麼多心思將小唯送到那麼遠,那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小唯所在的地方,大家都會忽略,所謂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梁輝家里公司都已經被前後查了好幾遍……

會是在哪里?

在做這件事前,他考慮過很久,他沒有告訴過小唯他即將做的事,一是不想將她牽扯其中,二則是如果他失敗,以她對他的恨,大概在難受一段時間後,就會重新開始生活了,但他卻不曾想到,最終的結果的確按照他當初設想的方向發展,可她被抓了,他很無力的找不到她……他找不到她。

而走出餐廳的梁月菱,很快被從車上走下來的人攔住了,她眯了眯眼,能感覺出來,眼前的人應該是便衣警察吧?她這幾天,其實被警察帶去問話了很多次,她的確是梁輝的妹妹,但她不幫梁輝做事,對梁氏企業的事一無所知,因此梁輝做過的一切事,全都與她無關,她沒有任何責任,此刻卻有警察出現在了她面前。

她不動,也不說話。

「梁小姐,知情不報,也屬于一種犯罪,你得清楚這一點。」楊靖盯著她,「而因知情不報而導致受害人出事,也可能算是間接殺人……」

她不清楚法律上如何定義,卻很清楚,這個人是在嚇唬自己,「我听不懂。」

她連半點表情都沒有。

「梁小姐,你哥哥的犯罪行為害死了那麼多人,你就不想為他減輕點罪孽嗎?」

「每個人都應該為他的行為負責,我哥哥也已經承擔了後果,我不認為我應該為此做些什麼。還有,一個人失蹤了,應該由警方調查並解救,如果找不到人,那是警方的無能。」梁月菱很清楚,現在找不到人,一個人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又能活得了多久?他們都在著急了,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希望從她身上找出什麼來。

正在這時,江少城杵著拐杖,並被人攙扶著走了出來。

「讓她走。」江少城看了一眼楊靖,前段時間,楊靖是一同參與了梁輝這個案子的,如今他的妻子有事,作為合作過的對象,楊靖自然很想幫他把小唯找出來,但楊靖一直在尋找,卻並未找到線索,這才想從梁月菱身上入手。

梁月菱笑了下,沒有說話,直接走開。

江少城也沒有看她,只是抿著嘴唇,臉色很是難看。

「就這樣讓她走了?也許她是唯一……」楊靖不說話了,因為江少城制止了他。

「她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會害人,我相信她。」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走了幾步的梁月菱卻還是听到了,她身體微微僵著,多麼諷刺,連在這一刻,江少城都在試探她?以為他這樣做,就可以讓她愧疚了嗎?就算她真知道沈心唯的下落,她為何要去救沈心唯,憑什麼救出沈心唯來成全江少城,讓江少城痛苦不是更好嗎?

很可笑,連最後一刻,江少城都沒有放過她。

**************************

黑,很黑,漆黑一片,整個世界仿佛都籠罩在一片墨黑之中,她仿佛睡在一個沒有邊際的黑洞里,黑洞是這樣的嗎?應該不是,可她就是那麼荒謬的想到了這些,甚至她還胡思亂想了很多,年少的時候,曾想過自己未來是如何死亡,車禍、飛機出故障、與人爭執……無數種意外和刻意導致的死亡,那麼多那麼多,她都聯想到了,卻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是被餓死,身體的所有細胞就像被太陽濃烈的照射慢慢蒸發了似的,她的世界出奇的靜,而她也應該在這靜默的世界中逐漸走向了死亡,哪怕她真的從不曾預料到,自己會是以這樣的方式去見死神。

她能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可那樣的頻率,似乎也顯示著她命不久矣,原本以為死亡應該是一件極度悲傷的事,但她錯了,她發現自己並不憂傷,身體軟綿綿的,仿佛動一下都是一種奢望,她覺得自己很想睡覺了,哪怕她會一睡不醒。

但她睡去了以後,會不會有人因她的離開而傷心難過呢?

她還沒有見到她的哥哥,不知道哥哥有沒有回來,哥哥知道她沉睡了過去,會多麼難受。

而楊希洛呢,如果她不在了,誰去听楊希洛那些詭異又驚悚的毀三觀小說情節,別人會以為小洛整天沉迷在小說中,會對小洛帶著有色眼鏡……

她的那些學生,會不會因為她的不再出現而感到傷感……也許會,更多的卻是不會,大概會因老師不到場取消幾節課而慶幸……

而那個男人呢?他如果知道自己即將沉睡,他會有著怎麼樣的表情?她還等著他告訴自己所有事情的發生經過,她還沒有听到他的不得已,她還沒有去證明相信他是應該的……

原來她的存在還是有著價值,可她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好像不能再呼吸了似的,身體軟綿綿的……仿佛睡在巨大的棉花床上,她是快要死了嗎?

很安靜,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伴隨著這樣的聲響,她即將睡去。

titi……傳來一陣聲響,她閉上的雙眼,開始睜大了。聲音並不大,但對于她而言,卻已經足夠,這兩天多以來,她對聲音很是敏感,只因為這里安靜得只剩下她自己。

是腳步聲,而且這聲音越來越近,正在向她靠近。

是有人來救她了嗎?

慢慢的,有什麼東西在移動,她正對著的什麼東西突然被拉開了。突然有一束光落在她的臉上,借著這束光,她不甚清晰的眼眸看到了一張模糊的臉,恐懼讓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隨即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她剛才連死亡都選擇接受了,卻又害怕起什麼鬼怪了……

剛才的那一嚇,竟然讓她清醒了起來,視線也沒有那麼模糊。是手機照耀的光,手機被另一個人拿在手里,而那個人一直看著她。

「看清楚了嗎?」

梁月菱的聲音很低,卻在這樣的空間里足以。

沈心唯的嘴上纏著膠布,她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是看著梁月菱,這是她兩天多來,第一個看到的人,竟然有幾分欣喜,不是因為以為自己會獲救,只是單純的因為除了漆黑,她還看到了光。

梁月菱卻蹲下了身子,靠在邊緣的木頭上。沈心唯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她一直睡在棺材里……幸好之前不知道,否則她一定會胡思亂想得更厲害,她被人打暈後,醒來就在這里了,手腳都被綁得很緊,嘴也被纏上了膠布,她掙扎不開,直到掙扎累了痛了,選擇沉寂。

梁月菱的神色不變,沒有可憐,也沒有怨恨,只是很平靜的看著沈心唯,這個時候的沈心唯很狼狽,沒有一絲美感,與其說可憐,不如說慘不忍睹,是那種不因髒亂而慘不忍睹,在這種地方被關著,是對心理的嚴重摧殘。

「我不喜歡你。」梁月菱輕輕的說著,「第一次見你就不喜歡,活得很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過自己願意過的生活,喜歡自己喜歡的一切……好像是沒有不對,只是這樣的生活態度,不過只因為命夠好而已。」

梁月菱隨即笑了笑,命夠好,已經是一個人最大的成功了。

「我不喜歡你,卻並未到討厭的地步……畢竟這個世界上,討厭的人太多,你根本排不上號。但為什麼呢,你看中的是那個我一直等著的男人,這就注定了,我永遠站在你的對立面。」

「知道你是以我的角色同江少城結婚時,我沒有多少憤怒,有的只是遺憾,如果我早出現,那一切是不是就不用發生了?當我看到你對江少城做的一切後,又很理解你,只是一個生活得很肆意的女生而已,喜歡江少城的時候費盡一切心思,終于獲得了那麼一個機會,怎麼能不好好把握……然後在事情曝露之後,一邊難受一邊用各種方式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怒火。」

「我面對你時,可以做到沒有任何感覺,只因為,我有自信,我比你優秀,比你努力,甚至我還是江少城小時候約定的那個女孩,天時地利人和我都佔齊了,我為什麼要把你放在心上?」

梁月菱久久沉默,許久後,又笑了笑。

「其實江少城對我很好,一開始就很好……我現在都還記得,我陪著他一起出差,那個地方離海很近,可我怕水,不敢去,他一直鼓勵著我,那是第一次有這麼一個人如此鼓勵著我。我一向怕水,從不主動靠近水深一米以上的任何水池河流……可那一天,鬼使神差的,我竟然跟著他去了海邊,海邊的風有味道,很自然,很舒服。」

「還有那一次,公司出了點問題,有人想打擊報復,當那一輛車沖過來時,他下意識的動作是保護我……哪怕他事後並未表現出任何特別的東西,我卻很是感動。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他就是同我小時候有著約定的那個男孩,你知道我多麼幸福多麼快樂嗎?」

「沈心唯,我知道你喜歡江少城,也知道你因為喜歡江少城而做了那麼多那麼多的事,可你幸福了,就意味著我的不幸,而我幸福了,才有著你的不幸……我很自私,希望我自己幸福,而你是否不幸,不再我的考慮之中。」

然後又是靜默,只要梁月菱不說話,就是無限制的沉寂。

沈心唯突然很愧疚了,這種愧疚再一次到來的時候,那麼深刻,因為她听到了,梁月菱在哭,那種悲傷到骨子里的哭,不是因為傷心難受,而是冷,而是絕望……

「我以為,他對我那麼好,證明他對我有好感,在這個前提下,我是和他有著約定的那個女孩,他會愛上我,我那麼的自信……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他對我的所有好,全都只因為虧欠,他一早就知道我是和他小時候有著約定的女孩了,可他並不主動認出我來,他對我那麼好,好到以為他愛上我了,卻不過是因為他很清楚,我注定是他拋棄的對象,于是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大方的滿足我一些需求……他不只是因為愧疚他遺棄了我們當初的誓言,還因為他一直利用我,以我為魚餌,接近我哥哥,揭發我哥哥的罪行。他真行,打破了我想過最壞的結果,最壞的不過我們永遠找不到對方然後結婚生子,可他不要最壞,他要做到更壞,利用我,害死我哥……他就是這麼對我的,他那麼狠……」

沈心唯突然明白了什麼,她想著那一次她看到江少城陪著梁月菱去坐過山車,只因為江少城對梁月菱的愧疚嗎?那時的心境與現在的心境重疊在一起,竟然百般不是滋味。

「悲哀的人一直是我,不是你。我滿心期待的王子,只是個利用我的惡魔……而你以為變成惡魔的王子,卻以他的行動保護著你。他和你哥哥聯手,一起對付我哥哥……呵,他對你多麼有情有義,可這樣的有情有義,全都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他怎麼可以那麼對我,故意給我希望,又毫不猶豫的讓我絕望……」

梁月菱的眼淚滑落,掉到了沈心唯的臉上,那沒有溫度了淚水,卻仿佛讓她感到了苦澀,她能懂梁月菱現在的心情,就如同她當初以為江少城背叛,哥哥被江少城害死的時候一樣……

不一樣的是,她的哥哥沒有死,現在又回來,而梁輝,或許已經被抓了,罪行肯定很嚴重,才會讓梁月菱這麼失控。

「沈心唯,我這麼恨你和江少城,你覺得我會放你出去和他扮演恩愛嗎?」梁月菱的聲音,突然陰戾了起來。

毫無預兆的,梁月菱把棺材上的那塊木頭重新蓋上了。

這一次沈心唯很清楚,自己會死,但她不難過,也不難受,至少她清楚了,她愛的那個男人從未背叛過她,而她的哥哥還活得好好的,那麼夠了……人生哪里能夠那麼完美,而梁月菱也確實因為她而不幸,如果她就這樣死去,能夠將所有的不平都帶走,讓活著的人更幸福,似乎也是一場好的買賣。

梁月菱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最後再也听不見了。

******************

梁月菱猜到了沈心唯會在這里,從知道因她哥哥而失蹤而警方翻遍了整座城市也沒找出沈心唯開始,梁月菱就很確定,沈心唯應該就在這里,在他們住的地方,而樓下被挖得很深,有一棟地下樓閣。

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怎麼發現這地下樓閣的。

大概是從她有段時間一直找哥哥,可每次去他房間,都發現他不在,她覺得很神奇,她明明看到他回了家的,而且回了他自己的房間,而沒有多久,哥哥又出現了……她一直在想那是為什麼,但機會很少,哥哥做事很謹慎,她唯一進去的幾次,都沒有找到任何電視上演的機關什麼的東西……

直到有幾天,哥哥的神色很奇怪,那是唐心雨死了幾天之後。

她有了契機,又進了哥哥的房間,她前幾次已經試過了很多次,那一次,卻陰差陽錯的找到了機關,打開了那個地下樓閣,她進去了,她從不知道,下面居然這麼大,而且電路齊全,開著燈,就是一條漂亮的走廊通往美麗的童話房子。

可迎接她的,不是童話,而是一個棺材。

她看到了那個棺材,甚至棺材里有人……唐心雨……她剛剛竟然把唐心雨的尸體放在棺材里冷凍著,不讓尸體腐爛……

她覺得想吐,這是自己哥哥干出來的事嗎?

然後不等她有反應,有腳步聲了,她立即關上了燈,找個地方躲了起來,然後她哥哥出現了。他打開燈,像往常一樣走到棺材邊,蹲下,看著他的愛人……

「為什麼你偏偏喜歡沈亦庭呢?為什麼要喜歡他呢……你看我對你多好,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男人是我……」

梁輝彎下腰,竟然親了唐心雨……

梁月菱捂著自己的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她的哥哥去親吻唐心雨的唇,而那時唐心雨已經死了六天……

她對自己哥哥的感情很復雜,在那之前,他們兄妹二人感情還不錯,可當她親眼看到他哥哥做的事後,每一次靠近時,那一幕都會出現,于是感情進不去,退不得,他們有著最親密的血緣關系,可她也不得不承認,她有些怕自己這個哥哥……

而她听到梁輝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心雨,你別擔心,你恨的沈亦庭,我會幫你讓他下地獄。

從那以後,梁月菱與梁輝開始有了距離,她也不管和他有關的任何事……直到她听說沈亦庭開始失蹤的小道消息,才開始擔心,這些與她哥哥有沒有關系……

*****

一步一步,梁月菱走上去,遠離了剛才的黑暗,她眼中的淚花已經消散。整棟別墅,只有她一個人,不對,還有地下的那個人……

難受嗎,痛苦嗎。

她搖搖頭,從父母雙亡開始,從她主動遠離哥哥開始,從她一直等的那個男孩利用了她開始,從哥哥死去開始……每一次的艱難,她都是這樣走過來的,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站在門口,像以往那般靠在門口發呆。

半響後,她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她給警方打的電話,突然想起了她家里有些不對,也許與沈心唯的失蹤有關……

她不會救沈心唯,那個女人搶走了她的某些東西,並且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但她會告訴警方,由警方的人來救走沈心唯,這樣的行為,就和她願意救一個陌生人一樣,但她不會親自救,那是對她自己的尊重,她打電話給警方是對生命的尊重……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文的梗,是從我另一個坑了的文那里得來,就是想寫一個女配和男主小時候有著約定,女配默默等著男主,男主陰差陽錯認錯人了,卻還是愛上了女主,可後來女配出現了……當然,這個文和那個文不同,那個文相當于雙女主了,而在那個文中男主很早就發現女主不是他找的人,可他愛上了女主,願意為女主死心塌地,並在以後遇到女配後,雖然對女配很好,可這樣的好更多的是希望女主吃醋,其次才是對年少時候的愧疚……而女配一直到後來才知道,一開始男主就沒有給過她希望,哦,忘了說,那個文的女配很善良很美好…………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了……

簡而言之,就是想寫一個小時候約定卻沒有遵守的故事,不知道為什麼,怎麼覺得自己特三觀不正……

最最想說的是,明天應該更新有點晚,不確定時間,明天答辯,肯定等我答辯完,回寢室寫文,寫了再發表……希望你們早點看到明天的文,那意味著我人生中感覺最艱難的一場「考試」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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