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麟終于站起身來,緩緩走到蝶舞面前,輕嘆一聲,沉沉說道︰「軍中出了內奸,送往朝廷的軍情一律被劫,朝中只知我受重傷,卻不知這不過是我誘敵之計,西京城眼下正亂作一團,即便是我這里也不太平,你在這里,我只怕□□乏術,不能顧及你的周全,所以,我打算明日便送你回瓜洲。」
蝶舞也知道周天麟的苦衷,雖然十分不舍,可也不能拖累他,便皺眉道︰「你讓我回去,我回去就是,只是,」蝶舞略一猶豫,抬頭看了看周天麟,又斬釘截鐵道︰「只是我不回瓜洲,要回便回西京。」
「你?可是有何打算?」周天麟詫異道。
蝶舞狡黠一笑,「難不成我想的,和你想到了一處?」
周天麟越發驚奇,「你且說說,我們可是想到了一處?」
蝶舞傾身拽住周天麟的胳膊,扶在他的耳畔,竊竊低語,片刻,周天麟展顏一笑,柔情脈脈看著蝶舞,輕聲道︰「知夫莫若妻,只是這樣,辛苦你了。」
蝶舞甜甜一笑︰「不辛苦,只是我幫你解了這燃眉之急,你要想好怎麼謝我才是。」
周天麟挑了挑眉毛,將蝶舞環在胸前,好奇道︰「你想我怎麼謝你呢?我的王妃?」
「那可要容我好好想想,這個嘛,先欠著!」蝶舞話音未落,人已經溜出了周天麟的懷抱,來到帳子門口,怒氣沖沖的喚道︰「來人,去將王中請來,我要收拾行李,明日就要回京城!這地方太過荒涼,我是一刻也待不住了!」
周天麟也從帳中跟著出來,皺眉道︰「你好容易才過來,怎麼又要回去?」
蝶舞憤憤道︰「早知是這樣的地方,誰逼著我我也不來,如今我只回西京去,你們誰也別想攔著我!」
蝶舞撂下話,一把甩開簾子,鑽進帳子里,周天麟卻站在帳外,恨恨拂袖,向著中軍大帳走去。
管家王中早就得到招呼,說是瀚王和王妃在帳前起了爭執,哪敢再耽擱,三步並做兩步飛奔而來,卻看見蝶舞氣鼓鼓坐在帳中,直嚷著要回西京,讓他快點收拾行李,還要明兒個一早就出發。
王中不敢做主,又去見了周天麟,周天麟正在帳中議事,有侍衛通傳王中在外面候著,周天麟一把擲下手中的奏文,恨恨道︰「她愛回哪便回哪,不用稟我!還不夠添亂!」
王中得了話連帳子也沒進,就被打發回來收拾行李,只是心里納悶的很,前些日子,王妃娘娘似乎還萬般牽掛著瀚王,怎麼不過幾日,兩人便似仇人一般?
入夜,周天麟回來之時,夜色已如墨染。暴雪過後,盞盞朗星如鑽石般綴滿黑緞般的夜幕,哨風在雪地上卷起白漫漫的霧障,高接天幕。
周天麟帶著一身寒意,進到帳中,蝶舞正坐在榻邊等他。
周天麟本來還小心翼翼,怕吵到蝶舞熟睡,這時看她睜著兩只烏溜溜的大眼楮,滿眼期盼的看著他,心里一暖,嘴上卻責怪道︰「這麼晚,怎麼還不睡?」
蝶舞眼中星芒一閃,輕聲道︰「等你啊!這麼晚回來,可是將明天的事都安排妥當了。」
「安排好了,只等明早出發。」
蝶舞听了,一躍從榻上站起,一只小手伸在周天麟面前,「給我!」
周天麟皺眉,「給你什麼?」
蝶舞嗔道︰「信函啊,不是要我代你給聖上送信麼?你將信函給我,我貼身放著,等到了京城,我自會親手交給聖上。」
周天麟苦笑,伸手握住蝶舞伸在面前的小手,攥在手心里,溫言道,「這計雖好,可我怎能讓你冒險,你只需給我說出這樣的妙計便可,其余的事交給我。我是萬萬不能讓你有一分危險。」
蝶舞卻懇求道︰「換作別人,必然起疑,再者說,他們敢殺信使,難道也敢殺聖上親封的親王王妃麼?即便是敢,護送我回京那麼多人,他們想要下手也不容易。我們白天也將戲演了,他們也許猜不到我還會幫你。」
周天麟含笑听完蝶舞如散珠落玉盤一樣將心中所想一口氣倒出來,這才緩緩道︰「我知道你親自去送,勝算極大,可即便有一分萬一,我也萬萬不許。我已有良策,不光要送成了信,更要鏟除這軍中內奸,絕了這後患。明日,你听我安排便是。」
「明日,我讓你看一出好戲,今夜嘛……」周天麟一邊說,一邊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勾起蝶舞縴巧的下巴,目光灼灼的注視著蝶舞,直到面前的清麗的小臉泛起嫣紅,嬌艷欲滴,一雙清澈晶亮的眼楮羞澀的避開他炙熱的眼光,垂下濃密的雙睫。
周天麟這才柔聲說道︰「我怎麼總也嘗不夠你?」
周天麟緩緩俯身,輕柔的含住蝶舞的雙唇,慢慢臨摹蝶舞唇瓣的輪廓,許久,才戀戀不舍的用舌尖挑開蝶舞的芳唇,渡進濕滑,碾轉糾纏。
蝶舞最後一絲意識,也在深吻中迷失,只覺得全身每一寸肌膚都要融化在他的炙熱里。
這一夜,兩人柔情蜜意,抵死纏綿,直到彼此力倦神疲,才交頸而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蝶舞心里有事,睡得並不踏實,半夢半醒間听見屏風外頭有竊竊私語聲,蝶舞倏然警醒,坐起身來,支耳細听,正是周天麟和王中的聲音。只是兩人壓低了聲音說話,听的並不太真切,隱約好像說到了什麼替身,埋伏之類的話。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周天麟像是交代完了事情,王中出了帳子。周天麟轉身過了屏風。
看見蝶舞坐在榻上,周天麟歉然道︰「可是我吵醒你了?」
「是我自己睡足了,正好听見你和王管家說事,可是與天亮的事情有關?」
「我正要與你說,一會兒你換上兵卒的衣服,便在帳中等我,事成之後,我便回來。」
周天麟說著,拿起手旁的一套兵士的衣甲,「這套衣服是從裝匣中才取出的,全新的衣甲,你一會兒換上。」
「誰做我的替身?」蝶舞瞅了瞅這套衣服,認真道。
「你都听到了?」周天麟奇道。
「听的不大真切,卻也猜到了。」蝶舞實話實說。
「你果然冰雪聰明,什麼都瞞不過你,我是打算找個替身代你送信,引出內奸,一舉鏟除。還好軍中找到了一個和你身量體型差不多的軍士,只等你換好了這身衣服,便讓他進來穿了你的衣物。」
「想必也是個孩子吧?」蝶舞本就身量嬌小,這軍中又都是男人,能和她身形一樣的,又怎會是壯年男子?只是如此危險的事情,卻讓一個孩童代她冒險,蝶舞心有不忍。只是眼下,周天麟必不會讓她親自犯險,只得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周天麟瞧出了蝶舞的擔心,輕聲安慰道︰「也不見得就會遇險,自然有人跟著保護,還有埋伏的軍隊,我再囑咐隨從們,務必保證他的安全。」
蝶舞知道多說無用,微微點了點頭,小聲道︰「你一會兒便叫他進來吧,我親自替他好好化妝打扮,萬萬不能讓人瞧出一點端倪。」
蝶舞簡單洗漱,穿好了衣物,周天麟這才掀開帳簾,悄悄吩咐下去。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夜行衣的小男孩,裹著厚重的斗篷,踏著濃濃夜色,閃身而入,快的如同鬼魅一般。
小男孩身後,便跟著王中。
看到兩人閃進帳中,周天麟沉聲道︰「可有人看見了?」
王中道︰「回殿下,小的親自去接的他,直奔這里便來了,沿途並未發現有人跟蹤。」
「路線也給他們透漏了?」
「每個人都透漏了,也都特意叮囑不要外泄。」
「很好,帶他進去,王妃給他打扮更衣。」
小男孩被帶到了蝶舞面前,月兌了那身夜行衣,蝶舞這才瞧清楚,不過是一個比程昊文年紀還小的小孩兒。
蝶舞心里越發憐惜,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這麼小,怎麼也來參軍?難不成大周朝無人了麼?」
大周朝這些年來,少有戰事,再加上睿帝安民立政,柔質慈民,大周朝的百姓安居樂業,休養生息,人口更是鼎盛,又怎麼會緊迫到要一個孩子來參軍保國?
小男孩從未見過像蝶舞這般溫柔妍麗的女子,又是自己滿心崇拜的瀚王的王妃,一時間臉紅心熱,十分緊張,哪還听得進去蝶舞的問話。
蝶舞見這孩子戰戰兢兢,以為他害怕,柔聲安慰道︰「你若是怕,便可以不去,不會有人逼迫與你。」
小男孩這才听清了蝶舞的話語,立時小小的男子漢氣節展露無疑,挺身答道︰「娘娘誤會了,屬下張勇並無一絲一毫害怕,屬下正是要上陣殺敵,建功立業,才瞞著父親代他從軍的,只是瀚王殿下看我年幼,不信我有殺敵的本事,才讓我去燒火做飯打雜,如今殿下終于給屬下立功的機會,屬下自當竭盡全力,絕不辱使命。」
蝶舞看到小男孩義正嚴辭正氣凌然的樣子,不禁笑道︰「小小年紀便有此雄心壯志,果然難得。你倒有何本事,比劃比劃讓我見識?」
張勇卻一愣,四下一瞅,這屏風之後的地方狹小,該如何向王妃展露拳腳功夫呢?正在猶豫之間,卻見蝶舞面帶微笑的看著他,輕聲道︰「你年紀小,建功立業不在乎這一時,有這份參軍的經歷已是難得了,等將來回了家鄉,好好孝敬父母才是正理,眼下這份苦差,我萬萬不能讓你替我受著,還是我自己去吧。」
張勇越發不解蝶舞話里的意思,正要強辯自己人小志大,本事更是不差,卻看見蝶舞舉起右手,以掌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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