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一路和麗妃來到了鳳棲宮,蝶舞到了外殿,正猶豫要不要隨著麗妃進到寢殿,卻見麗妃輕輕握住蝶舞的手腕,笑道︰「咱們妯娌間沒這麼多忌諱,我的香品都在寢殿,你親自來調減。」蝶舞這才又跟著麗妃來到了寢殿。
麗妃的寢殿十分寬敞,除了常見的書案鏡台,還有兩排又高又大的黃花梨櫃子,分列在寢床兩側。這寢床也較憑常見的寬了許多,床帳上,掛了好幾層水紅色的鮫綃帳子,將整個寢床圍了個嚴嚴實實。寢床旁的殿牆還開了一處小門,想必是通著浴房。
蝶舞看似隨意,掃視了一遍麗妃的寢殿,一眼就瞅見床頭那只半人高的青銅鎏金五足五環的鳳扭香爐。此刻,香爐內青煙裊裊,既馨且逸,果然是清淡的菊花香。
蝶舞不由得一番贊嘆,緩步走向香爐,伸手輕輕煽動爐頂的青煙,由衷贊道︰「這香氣果然清雅恬淡,娘娘果然是仙姿雅韻,蝶舞佩服得緊。」
麗妃越發得意,趕忙召喚春桃,「你去將去年還有的香品給瀚王妃取一些來。」
春桃深深看了一眼蝶舞,轉頭去了南邊一排的櫃子取香。
今天的蝶舞,穿了一身越白色的廣袖襦裙,春桃才一轉頭,蝶舞便悄悄從袖下伸出手,幾粒粉紅色的藥丸,無聲無息劃過指尖,落入香爐,轉眼間陷入香灰中,再難尋覓。
春桃很快取來了香品,呈在蝶舞面前,卻依然冷冷無言。
注意了春桃這麼久,蝶舞還從未見她開口說過話。麗妃覺出了蝶舞的詫異,笑著解釋道︰「我這貼身嬤嬤,是我當姑娘時就伺候在身邊的什麼都好,就是可惜不會說話……」
蝶舞冷冷一笑,接過香品,「也許這才是這位嬤嬤的福氣,這深宮大院的,多說一個字也許就是錯呢。」
麗妃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轉眼又笑道︰「想不到瀚王妃年紀輕輕,就有這般見識,果然是個冰雪聰明的人兒。」
蝶舞依舊淡淡笑道︰「承蒙娘娘賜香,我出來已經有些時候了,該回去看看孩子了,蝶舞就此告辭,娘娘就不用遠送了。」
還未等麗妃搭話,蝶舞便轉身,快步出了鳳棲宮。等到離了鳳棲宮老遠,蝶舞才站住腳,從腰間的香囊中快速模出一枚白色的丹藥,放進嘴里。
這時的蝶舞面色潮紅,汗濕衣衫,服了藥,這才慢慢緩了過來。平復了心緒,蝶舞這才轉頭對身邊的雨晴點了點頭。雨晴心領神會,從裙下掏出一只籠子,籠子里是一只白鴿,籠門打開,白鴿迫不及待的掙月兌牢籠,向著天際飛去。
看著白鴿變成一只白點消失在晴空,蝶舞冷冷道︰「回府吧。」
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便是靜候結果了。
深秋,天色暗的特別早。白天還是晴空萬里,可此時天上早已彤雲密布,在冷冽的西風催趕下,不情願的向西緩緩移動。眼看著今夜要有一場暴風驟雪了,冬天終于來了。
蝶舞靜靜坐在書案前,目不轉楮的瞅著面前的白紗窗,銀漏嘀嗒,此時卻是響的如此緩慢,蝶舞只覺得仿佛是等了一個世紀,突然,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蝶舞倏的從座位上站起,快步打開房門,王管家神色鄭重的站在門口,蝶舞顫聲問道︰「怎麼樣了?」
王管家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蝶舞霎時覺得天地萬物瞬間有了顏色,仿佛此刻自己才真正活了過來。
夜深人靜,西京城內籠罩在一片靜謐的夜色中,燈火漸稀,勞碌了一天的人們都漸漸睡去。
可皇城內,鳳棲宮里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今天下午,有內侍到風棲宮內傳晚膳,可在殿門外稟告了許多聲,里面都無人應答。在門口職守的宮女都說麗妃娘娘自午後賞花回到宮內就再也沒出來,只有宮女春桃在內伺候。可如今稟告了這麼久,卻連春桃都沒有出來應答。
內侍和宮女漸漸著了急,只是麗妃曾有令,沒有她的允許,任誰都不能進入寢殿內,不然當場杖斃。前些年,還真有冒失的宮女擅入寢殿擾了麗妃休息,果然就被賜杖斃,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擅入了。
只是以往到了用膳時候,即便麗妃記不起來,春桃也會出來安排傳膳,可今天卻全無一點動靜。
還好正巧此時,渤海國新近上供了三只百年高麗參,眼看著冬日將近,正是進補的時候,皇後專門命人用這只高麗參和烏雞炖了參湯,邀了幾個宮的妃嬪前來品嘗,一起用晚膳。
皇後譴人來請麗妃去坤寧宮,誰還敢阻攔皇後派來的人,這些站在門口正束手無策的內侍宮女趕忙都閃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傳話的嬤嬤進了寢殿。
寢殿內,紅羅帳暖,香衾襲地,鳳扭香爐內暗香浮動,好一派活色生香的美艷畫面,只可惜這鴛帳內躺著的,卻是麗妃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來傳話的嬤嬤和跟進來的一眾風棲宮內侍宮女,只嚇得魂飛魄散,不知所措,榻上一對赤羅羅的男女兀自睡的香甜,全然不知殺身之禍已至。
倒是傳話的嬤嬤緩過神來,吩咐一眾人統統退到殿外,親手鎖了殿門,又招來職守的宮中侍衛將寢殿和一眾人等看管起來,這才飛也似的跑去稟告了皇後。
麗貴妃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偷情,給聖上帶了個天大的綠帽子。睿帝勃然大怒,立時降了聖旨,將麗貴妃貶為庶人,押至冷宮凌遲處死。而那情夫也被賜腰斬。
睿帝讓周宇率著宮中侍衛,隨他一起到風棲宮擒人。其余宮中則讓侍衛看守,任何人不得出入,而皇後宮中那些前來和皇後一起用膳的妃嬪也被禁錮在坤寧宮,不得離開。
宮中發生了這等丑事,自然不能鬧的人盡皆知,能在宮中待了這麼多年的人,自然各個謹慎小心,哪會多行一步路,多說一個字?
趙文廷也接了密旨,將皇城四個宮門嚴加看守,不得任何人出入,還暗自派兵將大皇子的王府,麗妃的娘家,當今的太尉府,還有麗妃一系的一些重臣權貴府邸統統嚴加看守,不讓任何人離開。
知情的噤若寒蟬,不知情的更不敢多問,只知道自從十七年前在宮中剿滅江南王判臣那一次,宮里再也沒有如此緊張的情勢。
整個西京城都籠罩在一片沉重冷戾的氣氛中,才剛剛睡去的皇都百姓,哪里知道今夜西京城又要經歷一場腥風血雨。
可當周宇率著一眾侍衛隨著睿帝來到風棲宮,打開寢殿的大門,卻只有麗妃一人戰戰兢兢跪在大殿中央,原本風華絕代的一張面孔,此時哭的如暴雨侵襲的殘花,哪還有半分平日里的華貴美艷。
睿帝站在大殿門口,冷冷環視了一眼寢殿,沉聲道︰「那奸夫呢?」
麗妃強壓住心底的恐懼,故作平靜的說道︰「回皇上的話,這里自始至終只有臣妾一人,哪有奸夫?」
睿帝冷哼一聲,「你那貼身的侍女春桃呢?」
「春桃受臣妾所托,私自回了娘家去替臣妾取藥。」
「什麼藥?朕的皇宮還供不起你,要讓你回娘家討要?」
「是臣妾幼時的病根,因為藥方里要用母血做引,所以每次都要回娘家配置,臣妾為了自己的身子卻要禍害母親受痛,實乃大大的不孝,因為皇上宅心仁厚,謙恭孝敬,最恨不孝之人,所以臣妾不敢告知皇上實情。再者臣妾私自派內宮中人與外戚相通,實是犯了我大周的律法,更不敢向皇上提及。怎奈今日有人惡意誣陷本宮,名節和違律,皇上的顏面和臣妾的責罰,臣妾只得取其輕,這才敢道出實情。皇上要不信,現在就可譴人去臣妾的娘家,將春桃和藥一起帶回驗證。」
周宇站在睿帝身旁,看著麗妃鎮靜的編完這一通說辭,也不得不佩服麗妃的機智權謀,誰不知道此時帶回的春桃,一定就是真正的春桃,而那個冒名的春桃,卻不知藏在何處?這大殿之內再無機關密道,周宇心中了然,那人又藏在何處?周宇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寢殿內異于尋常的碩大床鋪和一排櫃子上。
周宇正在思忖,忽听睿帝冷冷道︰「來人,將那寢床給我拆了!」
皇上也和自己想到了一處。周宇趕忙命幾個侍衛,快步來到寢床邊,大刀闊斧,不一會兒寢床便被拆了個零散。
除了滿床的紅羅帳,失去了依附萎頓在青石地板上,寢床內外,沒有藏匿一個人。
睿帝嘴角揚起了一絲冷笑。
「去,將這寢床放在院中給朕點了。」
侍衛將斷木搬進了寢殿前的空地上,一把火引燃,不一會兒,熊熊大火散著濃煙,直沖天際。
「來人,將這殿中的櫃子統統給朕釘死,再一個一個給朕搬出來,燒了!」
睿帝似笑非笑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麗妃,緩緩說道。
麗妃一直都靜靜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曾抬起,而此時,卻驚愕的抬起頭,恐懼的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睿帝。
睿帝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麗妃卻像倏然遭了雷擊一般,癱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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