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個侍衛沖進了寢殿,將寢殿內的衣櫃釘上木條,封了個結結實實,又都搬了出來,整齊的碼放在空地。
直到寢殿內最後一個櫃子放好之後,周宇一聲令下,「燒!」
十幾個櫃子瞬間被熊熊大火包圍了起來。
沖天的大火映紅了夜空,灼熱的炙氣舌忝食著圍觀眾人的臉龐。麗妃早已癱軟在地上,恍若失神一般,直直看著燃燒的衣櫃,火紅的熾焰也映不紅她蒼白的臉。
空曠的風棲宮前,一片寂靜無聲,只有爆裂的木頭,發出的 啪聲。
可突然,其中的一個櫃子竟然發出了男人的□□之聲,聲音越來越大,從□□轉成了哀嚎,撕心裂肺的呼嚎聲中還伴隨著瘋狂的踢打踫撞之聲,可封的嚴嚴實實的衣櫃,卻紋絲不動的矗立在火場之中。
一股烤肉的焦糊味慢慢溢散在空氣中,呼嚎聲也慢慢變小,直到消失不聞。幾個膽小的宮人早已暈了過去,其余的宮人都垂著頭跪在地上,抖的如秋風中的枯葉。
麗妃匍匐在地上,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睿帝斜睨了一眼麗妃,冷冷道︰「來人,傳旨下去,將麗妃貶為庶人,即刻賜凌遲之刑,誅其九族,風棲宮宮人一律杖斃。」
原來,蝶舞早已將麗妃的貼身侍女春桃的底細調查的一清二楚,她哪里是宮女,竟是麗妃少年時女扮男裝入學堂時青梅竹馬的師兄陳狄。麗妃被父親送入王府為妃,這陳狄便從那時起易容為麗妃的貼身侍女,一路陪伴至今。兩人明里是主僕,私底下卻如夫妻一般,竟然也過了這麼多年。
麗妃宮中的衣櫃之所以寬大,也是為了關鍵之時藏匿方便,這些櫃子彼此挨在一起,側面都有一扇活門,可以相通,只要不是同時打開櫃門,總能找到一個櫃子藏匿。
而那日蝶舞在香爐中投放的粉紅香丸,卻是這世間藥力最強的催情藥,無論所聞之人內里有多深厚,也禁不住這藥效,而在**之後,二十四個時辰之內都會氣力全失,別說動用武功,就是想如平常一般行走都是不能。所以陳狄硬是藏在櫃中被活活燒死,也沒力氣掙月兌出來,若是他平時的武功,區區幾個封條豈能攔住他逃月兌?
而這陳狄,正是在塞外施毒計害死周天麟的人。
先不說周天麟是睿帝最為疼愛的幼弟,睿帝有心冊封周天麟為皇太弟,入主東宮繼承大統,周天麟百般推辭,又極力推舉皇後的親子五皇子為太子,而作為大皇子的派系,不得不除掉周天麟。
麗妃的父親,當朝太尉重金收買了徐克虜,本想著假傳戰報,誘使睿帝御駕親征,再將睿帝謀害在親征途中,等到睿帝一死,就可以輔佐大皇子繼承大統,到時再用莫須有的罪名除去周天麟,誰知,這計卻是沒成。
徐克虜計敗後,除掉周天麟變成了當務之急,陳狄為了在周天麟回京之前將他除去,不得不親自出宮動手,原本以為以自己高超的易容之術,萬萬不會被發現,可終究被耳後的那一枚痣露了餡兒。
一夜之間,麗妃一系呼啦啦似大廈傾,當朝權傾一時的太尉府連夜被抄家,一百九十余口家人鋃鐺入獄,連夜問斬,還有平日里依附于太尉府的官宦,也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好一個盤亙多年的外戚門閥,就這樣被睿帝清理的干干淨淨。
而大皇子,卻也說不清是麗妃和那陳狄私通生下的兒子,還是睿帝的骨血,再加上睿帝畢竟看著他從小長大,不忍處死他,只得將大皇子貶為庶人,流放到渤海國毗鄰的北域苦寒之地。
其實睿帝早有除掉麗妃一系的心思,只是苦于沒有合適的借口,而蝶舞早在幾日之前已經告知了睿帝詳情,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事先早已安排好的計謀,一步步走過來罷了。
大仇得報,蝶舞卻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能為他做的事,她已全部都做了,今後,她又該靠什麼信念支撐下去?
蝶舞又回到了從前,整日里枯坐在書房,不是對著滿室的畫像發呆,就是一幅幅描繪周天麟的畫像,好像畫的越多,生活中才能時時感受到他的存在。
這一日,蝶舞照舊看了看孩子,就又回到書房。
這些日子,周昊昀倒是時時從各地給蝶舞送來一些奇珍異寶,還有書信講述各地風土趣事。
大皇子貶為庶人流放,從此睿帝再也沒了這個兒子,周昊昀理所應當,成了皇長子。這大周朝的皇位,又有了一個新的競爭對手。
朝中各方各派,暗自觀察,只等著睿帝露出些端倪,看看到底是睿帝看重五皇子,還是這新鮮的皇長子,他們便順風趕上,趁勢依附,可惜,宮變第二日,這周昊昀便離開了皇宮,繼續周游天下去了,這一去,便是一年多,就連年末除夕祭祖,也沒有出現在京城。
睿帝似乎也沒有過分苛責周昊昀,這情形也就明朗了許多,五皇子的王府前,漸漸的門庭若市,十分熱鬧,反倒是這皇長子,倒慢慢被人遺忘了。
可這一年多來,蝶舞卻偶爾能想起這個與眾不同的皇子。
他已經不再是當年凌霄花架下的驚鴻一瞥,蝶舞始終記得宮變那一夜,周昊昀清晨一早,便來到府中求見。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清澈純淨,認真凝重的看著蝶舞,認真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走,天涯海角,隨遇而安,再不理這世間的束縛。」
周昊昀對自己的有情,蝶舞不是不知道,可他此時卻突然這樣說,卻讓蝶舞有些震驚。想必宮中變故的緣由,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蝶舞輕聲嘆到︰「我知道你猜到了,昨夜宮中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計謀,我報了仇,殺了有罪的人,可我的手上也沾了無辜者的鮮血,我已經變成了我曾經最恨的那一類人,可我不後悔,因為我的心里只有他,無論他是生是死,我都會為他做一切,這個世上,我只願去有他的地方,如今他不在了,我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在哪又有什麼區別?天下再大,對我來說,都不及有他在心中的方寸之地,這里,至少有他的影子,我不會離開,哪兒也不會去。昀王的心意,蝶舞只能辜負了。昀王的救命之恩,也只能等來世餃環相報。」
周昊昀眼底閃過一絲驚愕,顫聲道︰「你,都知道了?」
蝶舞微微一笑,「謝謝昀王能在蝶舞生死之際伸出援手,如果沒有你幫助查郎中,只怕蝶舞已經和孩子離開人世了。」
原來,周昊昀就是那日協助查氏幫她動手術的人,蝶舞對人的外貌過目不忘,僅憑一雙眼楮,也能認得出是誰。
「原來你知道那助手是我?可即使如此,你仍不願隨我離開這牢籠麼?你還這麼年輕,我們離開西京,天下之大,為何不周游四海,快意山水,難道你要這樣孤苦的過一世麼?我從不願受人拘束,不想爭權奪位,不忍父子相疑,兄弟相殘,如果可能,我希望自己不要投生在帝王之家,如今,我願意月兌離這天潢貴冑的身份,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帶你一起。」
周昊昀激動的說到,清雅的面容因為興奮,漾著淡淡的紅暈。
蝶舞終于斂了笑,淡淡道︰「昀王,我要先謝謝你的這番心意,只是,我始終是你的皇叔周天麟的妻子,就算拋開倫理人常,我的心,也隨著他去了,這世間萬物再美再多彩,與我,也只是灰白一片,我只願去,有他的地方,除此以外,我寧可在這里,守著他的影子……」
那日周昊昀失望而去,從此杳無音信。
又是一年除夕夜,西京城內,煙火爆竹響的開鍋粥似的熱鬧,瀚王府內,蝶舞不忍新年的氣氛太過冷清,掃了大家的興致,便交代王管家也好好籌劃一個熱熱鬧鬧的新年。
趙文廷和周宇得知蝶舞有心過新年,便想到一處,四處尋了些精致的花燈,還請了絲竹雅樂的班子,在除夕守歲之時彈唱。
除夕之夜,瀚王府內花燈爛灼,燈光相映,華彩繽紛。楓院內細樂聲喧,火樹琪花,香煙繚繞。倒是一派年味十足。
蝶舞帶著一雙兒女,只強打著精神,陪著父母兄弟用了飯,賞燈听曲,便借口累了,想要回房。
才要起身,就見王中趕來稟告,說是昀王府的管家帶了一封昀王的信件,說是要給王妃的。
一年多了,本以為再也不會和他有任何的聯系,沒想到,卻能在此時收到他的書信。
蝶舞回到房中,就著燈火,小心翼翼打開書信,只寥寥數字,卻是這世間最美的樂章,「你曾說過,你只願去有他的地方,何其之幸,能讓我查知你心念之人去向,蜀南渝州淨業寺,他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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