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些事兒 溫潤如玉

作者 ︰ 安可anke

扶著他的人喊了一聲「七公子」,那被叫七公子的人瞥了他一眼,他便不再敢做聲了。

他的眼楮,在黑夜中仍然那麼明亮,如星辰般閃閃發光。他沒有開口說任何話,卻讓人覺得威嚴四起。也許是因為疼痛,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瑾萱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正當她想著道歉的方式的時候,那人卻立即逃開了。

那個喊「七公子」的人見狀趕緊追了上去,不再說什麼。

瑾萱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十分詫異。

她在寒風中呆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轉身剛要走,腳下卻好像被什麼東西硌著十分難受,一抬腳,借著車燈,瑾萱清楚地看見那枚印章躺在地上,熠熠生輝。

她將它撿了起來,心想是那個人掉的,追上前走了兩步,人哪里還在,早就不見蹤影。她心中有萬般的疑惑解不開,只好先將它收著,重新回到了車上。

回到家中,母親已經睡下了。父親還在書房里看書,瑾萱本打算道一聲晚安,想想還是不要打擾父親,便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向來愛整潔,一進屋便洗了臉,換下了衣服。

小婉侍候著,打理了一下,已經是十二點鐘的光景了。外面巨大的鐘,指針正對十二,晃晃悠悠地敲打了三下,那聲音透過重重的圍牆傳了進來。已經夜深人靜,家里的人也差不多都睡下了。

瑾萱讓小婉回去休息,自己屋里的燈卻還亮著,興許是今天玩過頭了,竟然有些難眠。

她想起衣服里還擱著那枚印章,便從床上下來,剛才走得急,沒來得及看清楚。這是一塊極為精致的壽山石,對著昏黃的燈光,她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地刻著「銘章」字樣。二子年幼在兵亂之中走散,至今杳無音信。五子早夭,現只剩下一幫女眷和七子。

所以太太對七子的疼愛極盛,什麼事都由著他來。陶大帥管教甚嚴,這次回十里戴養病,帶著太太,四女與七子只得跟了過來。

七子從小體弱多病,生**玩,桀驁難訓,卻資稟非常,外人稱「七公子」。

陶大帥怕他一個人在平昌惹事,硬是將他帶了過來。陶大帥對他的一舉一動,無不監督,一有不端,便嚴詞斥責,重則加鞭重笞。

早幾年將他安排在軍中做事,他從來不聞不問,只顧玩耍。

陶大帥眼下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不說戰亂性命無常,就算是百年之後,他也希望自己能安心離開。為保陶家的地位,他不得不動這樣的私心,未來大帥的位置,當銘章莫屬。

可是如今他還這樣子不問世事,只顧自己玩樂,讓陶大帥憂到了極點。

陶銘章听說父親要南遷,心想終于可以擺月兌父親的管制,在冀中好好逍遙自在。沒想到還是逃不出父親的魔爪,無奈父命難違,就算心里有千萬個不願意,他也得跟著回來。

听說大哥和二哥皆是出生于此,但兩個人都命不好,銘章就不覺得這是個好地方。這是他第一次陪父母來到這個地方,陶家老宅早就不在了,現在的陶府是十幾年前建的。

回到這里依舊難改自己的性子,總想出去轉轉。听說劉師長的軍隊就駐扎在不遠的南城,幾年不見的忘年交,他甚是想念,這天趁著大帥午間休息的時間,跑了一趟南城,中途听聞大帥醒了尋他,未曾和劉師長會面,便和許澤之匆匆連夜趕了回來,想從後院溜進府內,不料匆忙之間被瑾萱撞著了。

太過匆忙,連印鑒從口袋里掉了出來都渾然未覺。許澤之也是,兩個人都因為陶大帥慌了神,不知道回去等待他們的是什麼。許澤之從小就跟著銘章,他永遠忘不了自己和銘章被陶大帥處置的情形。

五六年前,當時他們都才十幾歲,也是這樣偷偷跑出去的,回來的時候,自己被大帥的近侍官痛打了一頓,一連幾星期下不床,以為那條腿從此廢了。銘章被大帥打得更慘,他去看他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卻一聲不吭地忍著。

作為銘章的近侍,他不能阻撓他要去哪里,只能陪著他保護他的安全,以及回來後的處罰。

陶府是一座西式的小洋樓,粉刷著淡青色的油漆,雖長時間荒著,卻顯出別樣的古韻。外面圍牆圍著,要走進去方知里面的天地。樓前一排翠綠的梧桐,生機勃勃地在風中搖曳著,發出沙沙的響聲。

後門也有近衛官把守著,許澤之上前,近衛官便知來人是誰,趕緊恭恭敬敬地開了門。

許澤之從小就跟在陶銘章身邊,辦事利落。銘章只是小腿輕微擦傷,許澤之看他走的姿勢不對,便想上前扶著他,陶銘章瞪了他一眼,說,「還不至于瘸了!」

他自顧自往前走,見大廳里的燈還亮著,心里一沉,腳步緩了下來,無聲無息地走了進去。

「七公子!」在門口的時候,許澤之喊了他一聲。

銘章並不回頭,只是輕聲說,「你且去休息,有什麼事我擔著。」

他走了進來,見母親和姐姐還未休息,便松了口氣。他走的姿勢還是有點怪異,勉強用手撐著,顯得自然一些。

「總算是知道回來了!」母親看他一臉風塵僕僕,猜也猜得出來。

四姐眼尖,一下子發現了不對,便笑道,「這不知道是被哪家小姐給踢了,瘸著回來了!」

陶銘章並不回話,只是一副笑臉走到太太面前,婉言說,「母親您早點休息,我先回房了!」

太太剛要開口,見他的腿的確有些異樣,褲子上帶了些許的塵土,轉了話茬,急切問到,「你那腿是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叫醫生瞧一瞧!」

他回過頭,笑著,「沒什麼大礙,剛剛走得急,不小心絆了一跤!」

「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敢絆我們的七公子啊,還不知道是得罪了哪家大小姐,被人給打了出來!」

四小姐向來愛開玩笑,知道弟弟的脾氣,故意逗他,「改天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敢打七弟的,她還是第一個!」

「四姐,你就饒了我吧!」陶銘章無心于此,看著閣樓上的燈還亮著,心里一陣不安。

四小姐見他難得求饒,越發來勁,「喲喲喲,真是難得,七弟你也會求饒,看來,四姐是非要見一見不可了,快說,是哪家的千金!」她的手里轉動著真絲錦帕,看著他那副窘態,極力憋住笑意。

太太說,「好了,四兒!你父親還在樓上等他,別打趣他了。快點去!」

陶銘章哦了一聲,就知道逃不過,拉下一張臉,一步一步走了上去。他的腳雖然有點痛,但剛剛走進來的腳步卻鏗鏘有力,此刻上樓早已悄無聲息。

他站在門口,沒有敲門,里面安靜得可怕。他愣了好一會兒,終于抬手。只听見里面喊了一聲「進來」,他便推門進去了。

陶大帥躺在藤椅上,藤椅晃晃悠悠,看上去沒有怒氣。他手上隨意擱著一張報紙,閉著眼楮像是在想什麼事。

等了許久,不見陶大帥開口,陶銘章只好輕聲問,「父帥,您找我?」

在陶家,陶大帥只允許兒子們叫他父帥,所以父親一詞對銘章來說,既陌生又熟悉。他就站在距離門口兩三步地方,燈光打在他的肩上,整個人顯得愈加英姿勃發。

「看看你在平昌干的好事,好個‘七公子’!」陶大帥遞過報紙,不溫不火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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