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些事兒 手足無措

作者 ︰ 安可anke

他抱著一大堆的文件站了起來,隨手將它們摞在桌上,整了整軍帽道,「大帥五日前離開廣汝,于傍晚登上大船,十幾分鐘後,船只爆炸,隨行人員無一生還。

大帥是沿綏江回來,所乘船只都被安放了烈性**,這當是精心策劃的。

澤之還發現,在綏江登岸入口,還有300磅的**。此番功夫,當是別有用心,如此周密,恐怕不是租界政府能力所及。」

許澤之將他所得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報告給銘章,眼楮時刻注意著銘章臉上的變化,只見他眼中布滿血絲,閃著森芒的亮光,那樣強烈的光似乎能一下子將人灼傷,許澤之頓了頓,「澤之已經讓人將綏江上打撈出的東西運了回來,就在院里只是……」

許澤之連日在廣汝和平昌只見奔波,此刻卻無一點倦意,事關重大不敢有一絲怠惰,說話的時候仍是鏗鏘有力,說到此處,聲音卻漸漸隱了去。

許澤之話一停,屋內就安靜了幾許。那空氣似乎難以流通,令呼吸也跟著局促起來,壓迫著人的神經。許澤之森然地立在那兒,標準的軍姿生出一種威嚴之氣。

他目不轉楮地注視著銘章,只見他的手一寸一寸地握緊,幾句話似乎是從牙縫里擠出,聲音僵在空氣里,「該死的董從卿,我一定讓他不得好死!」

他咬字極重,每一個字似乎都帶著火焰,騰騰地燃燒了起來。許澤之仿佛看見那些字從空氣里蹦了出來,如同水泡一般,又瞬間炸裂了。

他不由地舒了口氣,想把心里的重負全都吐出來,拿起他剛剛放下的文件道,「北線剛剛傳來急報!」

許澤之將文件遞到銘章的面前,銘章眼眸一鎖,忽見他一抬腿,听得「 當」一聲,許澤之眼前的茶幾被踢出了幾米遠,茶幾上的瓷器一並被掃了下來, 里啪啦砸碎了一地。

許澤之忙道,「少帥,當務之急,定需沉下心來,處理好大帥的喪事,爾後揮軍北上,殺他個措手不及。」

銘章覺得尤不解氣,將那重拳揮向了桌面,桌面「砰」的一聲,好像裂開了一般,許澤之上前一步正要勸說,卻見銘章揮了揮手,他背對著自己,許澤之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他站了一會兒,方才退了下去。

銘章忽而一往後倒,好在後面是長長的沙發,他整個身子重重地倒在沙發上,無力地閉上眼楮,喘息聲充斥在整個屋內。

許澤之關了門之後,轉身見瑾萱站在不遠處的門廊。

許澤之眉頭緊蹙,仍是禮貌地行了個禮。瑾萱見許澤之出來,一雙不安的眼楮望著他。

她雙手緊緊地握著,早已冒著冷汗。院子里的葉子在枝頭悠悠地打轉著,如同她一顆無處放置的心,懸得老高。

她在外面早就听到里面的動靜,不由地捏了一把冷汗。

「澤之!」瑾萱輕輕地喊了一聲,只覺心里無限的酸楚往上涌,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出口。

許澤之走到瑾萱面前停下腳步,「少夫人有什麼吩咐?」瑾萱張嘴欲言,卻只是搖搖頭,最後道,「辛苦你了!」

待許澤之走後,瑾萱推開門。屋里沒有開燈,晦暗的光線讓人有些難以適應。

銘章就坐在那里紋絲不動,黑暗中的他影子影影綽綽立在那里,若有若無,那一種虛無縹緲令人十分不安。

瑾萱忽然全身僵住,心底起了一絲懼怕,手腳同時泛起了寒意。

她走到銘章面前,腳底好像沒有一步是實的,心底的悲哀陣陣往上涌,如同新掘的水井,沒有辦法控制水流。她不禁輕聲地喚了聲,聲音里帶著莫大的哀傷,而銘章卻恍若未聞。

瑾萱忍不住眼淚落了下來,滾燙的淚水滴在他的手背上,那一點肌膚一點一點地緊縮。

銘章听得身邊人的啜泣聲,這時才抬頭看了瑾萱一眼,他一句話也不說,伸手一拉,瞬間將她緊緊地圈在自己的懷中。

「我沒事!」他的聲音有些暗啞,似乎有太多的東西噎在腔中,他緩緩地嘆了口氣,那聲音帶著十足的重量,一直往地上墜。

听他在自己的耳畔說,「你不要擔心,陶銘章是不會有事的。只是父帥的事情來得太突然,北線又鬧開了,我一下子居然變得這麼手足無措,所以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他淒慘地笑了,嘴角掛著令人心疼的笑意,笑意深深地鑽入瑾萱的心中,令她愈加難過。

他從前是那樣灑月兌無畏,而現在卻是這樣的淒楚,瑾萱心里難受極了,這種淒楚一圈一圈地將她包裹著,束縛得她呼吸困難。

瑾萱不想見他那樣勉強的笑,終是忍不住將自己的臉貼了過去,讓他的笑滯在半空,瑾萱一邊流淚一邊微笑地吻著他,滾燙的唇熨帖著他的心底傷口,只有這樣他才可以不去顧那些痛苦,不去顧他現難以抵擋的一切,濃濃的暖意由內而外漸漸泛開,演變成沉重的喘息。

戰事迫在眉睫,舉行完喪禮,銘章便要動身北上。

連日來的電報讓他心中難安,平昌也鬧得人心惶惶。瑾萱心里有萬般的不舍和擔憂,卻不能表現出來。

她心底總有一種隱隱的恐懼,莫名其妙地襲來,那種恐懼慢慢扎根,似乎在里面開出冰冷的花,它越是綻放,瑾萱的心里就越是寒冷。

銘章要去前方打仗,自己應該讓他安心。她勉強笑著,但始終是不自然的。

銘章清楚她想什麼,也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兩個人心照不宣,那樣的默契,倒讓瑾萱有了一絲安穩。在銘章的眼中,她即使是勉強的笑,也如同春風吹拂著暖暖的氣息,一直縈繞在身旁。

銘章一身戎裝打扮,令他越發英挺。瑾萱慢慢替他扣上扣子,她的眼楮停留在扣子上,似乎在認真地做著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扣子是冰冷的金屬,泛著的金光冷冷地刺進她的手里,這是再平凡的不過的事情,她卻仿佛將所有的寄托都放在這上面了。

銘章看著她的臉龐,忽然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不要擔心,等我回來!」

瑾萱終于將扣子弄好,靠在他的胸前淡淡地笑了笑,他這身軍裝還是那股淡淡的煙草味,那麼熟悉的味道。

她輕聲說,「我等你回來!」她說得如此珍重,仿佛是這輩子他給她的最大的承諾一樣,她相信他一定會實現的。

她多麼想就這樣靠著他平靜地過一輩子,她想起他那日在木棉樹下對她說的話,他不願做英雄,只希望永遠留在她身邊。她何嘗不想這樣,但是,有些事情她抉擇不了。

許澤之早已在外面徘徊了許久,眼見著時間到了,只好硬著頭皮敲了敲門,喊了聲,「少帥,我們該出發了!」

銘章模了模她的頭,輕輕地吻了她,他濕熱的氣息就拂在臉上,讓人那樣難以抗拒。他的眼底有千百的不舍,那樣的眼神如同漩渦一般,將她深深地卷了進去。銘章終是匆匆轉身,他步伐是那樣快速,幾乎是跑了出去。

瑾萱跟著出去,銘章接過許澤之的馬鞭,一躍上馬背,身手十分矯健。許澤之的馬在他的後面,他向瑾萱行了禮,也上了馬。

出了大帥府是一條望不見盡頭的長街,大隊的人馬開始出發,幾乎將整個街道都堵了。

瑾萱一直看著銘章的背影,她眼楮快要洞穿這一切,周圍的人和物都是虛無的,暗淡無光的,所有的焦點都只停留在他的身上,唯有他的身上在閃閃發光。

瑾萱捂著胸口,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銘章坐在馬上,隊伍已經走得老遠,瑾萱看著他的人已經慢慢變小。

他忽而回頭看了她一眼,瑾萱好像看見他笑了,所以她也跟著笑了,只是剎那間心底波濤洶涌,眼淚情不自禁就啪嗒啪嗒地流了下來。

雖然她清楚銘章早就看不見她了,但是瑾萱趕緊低下頭,她還是怕被他瞧見。

進入了深秋季節,什麼東西都枯萎了。倒是院里的那株秋海棠開得正濃,那樣鮮妍的花色是少了香氣倒令人惋惜不止。听說那是太太讓人新培植的花,從國外送過來的。

海棠的花期早就過了,四周是冷冷清清的落葉,而只有它還那樣嬌艷。

院里如此,屋內也是同樣的一番場景。花架上的那盆蝴蝶蘭,葉子也開始掉落了。它一天落下幾片葉子,一點一點地積著,已經將整個花盆鋪滿了。

一層一層地枯萎,生命一層一層地褪盡。偶有幾片綠葉覆在上面,猶如小船兒飄浮在江面上。

幾天前平卉就想去清理那落葉了,瑾萱卻讓她別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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