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些事兒 思念成狂

作者 ︰ 安可anke

幾天前平卉就想去清理那落葉了,瑾萱卻讓她別弄。

今日見那落葉已經積滿了,沒有她吩咐,她也懶得動它了。

瑾萱一直關心著北線的事情,還未見到報紙就听說瀾軍瓦解潰敗,傷亡損失慘重。瑾萱的心猛然往下一墜,心里頓時沒了主意。

這幾日瑾萱渾渾噩噩都睡不好,總是覺得累,卻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平卉將飯菜送了過來,今天的剁椒魚頭一端上來,瑾萱忽然聞到一股腥味,忍不住想吐。

她難受地捂著胸口,平卉趕緊找來痰盂,許久沒有動靜,只是一陣干嘔。

平卉覺得奇怪,平常瑾萱不是最愛吃這個,今個怎麼突然這樣。腦子一轉,吃驚地叫道,「少夫人,莫不是有身子了!」

瑾萱听得一愣,見她那雙大眼楮閃動著,像在攪動著自己的胃,又忍不住干嘔,但此時心里一陣喜悅。平卉說,「少夫人,錯不了,平卉這就去給你請醫生!」

瑾萱點點頭,笑容泛上了臉頰,她穿著一件閃光的紅色絲絨盤扣旗袍,那紅艷艷的顏色好像洇上了臉。見平卉就要出去,忙說,「平卉,這件事還不確定,先不要傳出去!」

平卉喜上眉梢,點點頭就出去了。羅斯醫生看過以後,才知道是腸胃炎。原來只是空歡喜一場,一種道不明的惆悵,如同山中的迷霧,無邊無際地彌漫開來。

想起幾個月前和銘章一起種的木棉樹,就走到後院去看看它。幾片零星的葉子早就落盡,已經光禿禿了。

雖然銘章說要好好照顧它,可是現在也是這副模樣了。瑾萱總覺得它就像一位垂死掙扎的人,在不適合它的土地上扎根,到頭來還是敵不過自然。♀

這就是命運,這原本就不屬于它的地方,原本就不是它的世界。看著看著,瑾萱心底忽生出悲涼,抬眼一看四周是一片空蕩蕩的荒地,不著邊際的寒冷入侵,叫人無處盾形。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跟著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僵到沒了知覺。

她想去見他,無盡想念不斷地將她吞噬,一刻也停止不了。他一個人在前線,叫她如何安心。那些消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看得令人發慌。她一刻也等不了了,思念成狂,她現在終是體會到了。

東隅防線攻破,北線又處水深火熱之中,銘章早已急得焦頭爛額,連日開會處理軍政,幾天幾夜沒有合過眼。

昨夜開會到三點鐘,銘章剛在自己的行轅躺下,沒過多久就听到敲門聲。他實在無力撐開眼皮,本來心情就不好,低吼了一聲「滾」!許澤之站在門外,聲音十分幽冷道,「少帥,前線又來急報!」

院子里到了半夜就格外的安靜,莫名的孤寂隨著冷冷的清輝灑了下來,許澤之的聲音在這樣的夜晚顯得更為清幽。

銘章听得「急報」兩字, 得從床上翻起,瞬間只覺得腦繃欲裂,四周有一種無形的東西擠壓著他,忽而又如抽絲剝繭般一寸一寸地拉扯著,神經一直抽痛著。

眼楮一直睜不開,在床上坐了許久,感覺稍稍緩和,才慢慢睜開,四下里還是黑黑的一片,外面蒼涼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那光芒讓人分辨不清,隱隱帶著一種寒意。

「進來!」銘章終是無力地喊了一聲,許澤之推門進去,隨即將房內的燈點亮。♀亮光隨即將月色覆蓋,那淒清的感覺也隨之離去。只見案上各種文件堆放著,雖是一摞一摞的,卻已雜亂不堪。

銘章披上黑呢大氅,用涼水捂了一把臉,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銘章接過急件馬上拆開,將上面的文字掃了一遍,立即對許澤之說,「讓眾人在會議室候著,我馬上就來!」

許澤之答應了一聲,張口還想說些什麼,見他眼楮冷冷地盯著信件,那樣的寒冷比外面的月光更勝幾分。他扯了扯嘴角,還是出去了。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信件上,只覺得一陣陣寒意從腳底往上涌,之後手也變得冰冷。

他看了許久,信件上的字好像一個一個地浮了出來,突然間覺得胸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搗鼓著,迫著他呼吸。

他不禁地干咳了一聲,椅子也隨著他的身體微微地顫動著,他用力地抓著椅把,手上的青筋一下子突了出來。他越是用力克制,就咳得越厲害,房間內的咳嗽聲漸漸響了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恢復了正常的呼吸。

會議從早上五點開到下午兩點,他雖無心軍事,但這畢竟是父親一手打下的江山,怎麼可能就眼睜睜讓它敗在自己的手上。

今時不同往日,他做了這一方的統帥,五省百姓都需仰仗著他。粵系虎視眈眈,外國政府蠢蠢欲動,現在東隅已破,過廣汝之後便是潁川,潁川之後便是平昌了。

他無所謂英雄不英雄,但決不能讓天下人看扁,也決不能讓廣汝也失守,就算不為天下的百姓著想,也不能讓她有一絲危險。

會議終于結束了,眾人紛紛去處理手頭上的要事。

銘章枯坐在椅子上,眼楮一直盯著牆上那萬里江山圖。五省佔了大半的國土,現在卻一點一點地被侵佔了,躊躇之間已經方寸大亂。

剛剛會議力排眾議,去拉攏那姓董的事情他是那樣決絕,現在卻也迷茫了。許澤之走了進來,輕聲道,「少帥,少夫人來了!」

他卻恍若未聞,仍是怔怔地看著那地圖,許澤之站了許久,銘章回神才發現他在那里,「你剛剛說了什麼!」「少夫人來了!」

銘章突然瞪大眼楮,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走出會議室,一邊走一邊問,「瑾萱現在人在哪里?」

許澤之跟在後面,說道,「家里掛了電話過來,听說少夫人已經走了兩天,眼下估計快進城了。澤之已經吩咐下去,讓崗哨盯緊,並派人沿途去尋了,一有少夫人消息,他們就會馬上過來稟報。」

銘章听著,匆匆往門口走,許澤之追上前道,「少帥,您今天滴水未進,還是先吃個飯,等會兒再去也不遲!」銘章只顧往外走,吼了一聲,「還不快去給我備車!」

瑾萱告訴太太和容芷她要北上的事情,太太考慮到她安全的問題一直不肯答應。瑾萱不想興師動眾,眼下也沒了辦法,只能偷偷離開,就央求容芷幫助她。

容芷糾纏不過她,就讓侍衛總長馬執信送她去。她答應瑾萱不對母親說,但容芷放心不下,還是給銘章掛了電話。

一路都是瀾系的管轄範圍,雖是戒嚴,但有朱執信在,底下的人也不敢為難瑾萱。倒不是害怕出現兵弁將他們誤抓了,而是一路那避難的百姓紛至沓來,瑾萱親眼見著那場景,心里就不僅僅是煩躁和不安了。

她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怎麼樣,只希望這一刻銘章是平安無事的。

銘章在城外等了許久,卻未見一輛車過來。北線戰急,這城門已封鎖了好些日子。隱約之中還可以听到槍聲,低沉而又短促,窸窸窣窣的並不連續,銘章猜想應該是正在練兵。

城外只剩下幾棵楊樹,興許是營養不良的緣故,幾片零星的枯黃葉子顯得尤為蕭條,搖搖蕩蕩地掛在半空中,風一大就落下來了。銘章重新回到車內,依稀還能听到幾聲槍響。

一個鐘頭過後,一輛車緩緩地從後面的小路上開了出來,銘章眼前一亮,即刻下了車。幾個崗哨荷槍實彈地守在他面前,許澤之走上前去,示意司機停車。

瑾萱一見是許澤之,心里又喜又急,許澤之早就替她開了門,她張口剛要問就听他說,「少夫人,少帥正在等您!」

瑾萱抬頭一望,看見銘章走了過來,連日來為他提心吊膽,現在見他這樣安然無恙地朝自己走來,瑾萱一顆心快跳了出來。

她奔向銘章,銘章將她抱著,這樣真真切切的感受,周圍都是他的氣息,她才知道這不是夢。她早已控制不住,也不管周圍的人看著,嗚嗚地在他懷里哭了起來。

她從前很少哭,印象中只為他哭過,覺得這輩子眼淚都要為他流干了。

他替瑾萱拭了拭淚水,「你知不知道這里有多危險!」

他沉重的語氣像是責怪,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憂慮。

瑾萱看他臉頰都凹了進去,比往日瘦了許多,額上仍帶著愁緒。

瑾萱模著他的臉,下巴密密地長著胡茬,他一向雅達,什麼東西都修得整整齊齊的,現在為了戰事連這些事情都不去顧了。

想到這里,她愈加地心疼,眼里只管簌簌地往下流,只是道,「我擔心你,擔心得快要發瘋了!」銘章將她攬得更緊,懷里都是她的溫暖。他不再多想了,心里念著,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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