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鳳何鳴 第八十八章 潼關

作者 ︰ 小時了了

我吃面的功夫,小二哥從後院牽出一頭毛驢來,小二哥道︰「這驢比馬好使,托東西厲害的很,也不愛生病。♀」。我看著那小毛驢圍著小二哥繞圈圈,那小二一個勁的拽那驢,驢就是不听話,我微微皺了皺眉。小二哥眼尖的看到我皺眉,于是有些著急起來,就害怕我不要了,沖著驢狠狠抽了一下,驢「嗷嗷」叫,小二哥嘴里還罵道︰「說你驢,你還驢脾氣沒完了。」。我「噗嗤」一聲笑出,擺了擺手道︰「我要這驢了,你算算這些錢吧。」。

趁夜,我騎著小毛驢從子洲北面而出,一路追趕著北極星向邊塞行去。邊陲小城的好處就在于無論什麼時候出城都可以,要是在京城這樣的地方,入了夜,下了城門,再要進出城沒有一兩個時辰是斷斷不行的。

起初騎著小毛驢的時候,我還有些擔心壓著毛驢,畢竟和高頭大馬相比驢子的個頭少的不是一點,可是到了後來我發現小二哥說的沒錯,這毛驢看似不及馬威武,可是很能扛,唯一的缺陷就是速度不快。我將身上的毯子拉了拉,把自己裹得更為嚴密些,坐在毛驢背上,呼吸著空氣,那是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出了子洲沒多遠眼前就開始變得明亮起來,這邊已經下雪了,地上覆蓋著一層白色的冰晶,遠遠望去漫山白氣,好像真的要成仙去了。如今還有官道,等過了潼關,那可就實實在在的沒有人煙了。剛下過雪,別的都好說就怕遇見狼,我看了看毛驢,又拍了拍毛驢的,道︰「要是遇到狼,你還能這麼悠閑麼?」。毛驢被我拍了兩下後,「哼哧」幾聲開始邁著小蹄子踮起來,似乎在說︰「這有什麼。」。我在驢背上一顛一顛的忍不住笑了出來。

前路渺茫,後有追兵,我一人一驢還能朗聲大笑,可見這些年那個樊籠將我折磨的不輕,以至于現在的生活在我看來比那樊籠還要好。從離開皇宮後,我和趙匡胤的所有畫面都從那個皇宮里帶走了,放在心里一個小角落里,但是我總害怕打開看,這種害怕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再去擁有他。就像曾幾何時我害怕去回憶辰倉一樣,那個和我有著約定的人,只因我的背叛而變得不敢觸踫。

星星開始變得黯淡了,趕了大半宿的路,再用一天的時間就能道潼關了。潼關里會有從草原來的牧羊人,他們會在年下時節將自家的羊趕到關內來賣錢,然後在換些別的東西帶回去。我只需要打听好他們在哪,然後就可以跟著他們一起回草原了。

天大亮的時候我從毛驢背上下來,坐在路邊休息。這里的雪已經厚的很了,得虧先前從獵戶大嬸家換來了麂皮靴子,這邊的冷冽讓我再一次覺得熟悉和情切。我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了十幾年,沒有什麼再能取代那十幾年的歲月了。當我正在追憶往事時,遠處從潼關那邊一列馬隊飛馳而來。在最前面的那人手握黃絹,一路高舉,我在路邊看的分明,那是邊塞的加急奏折。我快速回憶了一下,走之前並未听聞邊塞有戰事,那麼這八百里加急就一定不會是戰報,而是契丹或者北漢來犯的奏報。剛剛過去的那隊一共五人,除了先前的兩人是要將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外,于後三人是要去最近的子洲,豐州和乾縣調兵增援。這場景太過熟悉,我現下心里有些著急,大戰在即我這樣貿貿然跑到軍營找辰倉,找不找的到還兩說,就怕他們當我是探子抓起來那可就得不嘗失了。♀

我拉著毛驢走到官道上,然後坐到毛驢背上,拍了拍它的,趕緊往潼關去。

離潼關越近周圍的氣氛越是詭異,往昔人頭攢動的潼關如今變得無限蕭索,偶有小商販會擺著攤鋪,但無人問津。潼關內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如臨大敵。我從毛驢背上下來,牽著毛驢在潼關內尋找著牧民。在經過一個商鋪前,我看見店家將門內的板子拿出來準備關門,于是趕緊上前攔著問︰「店家,邊外發什麼什麼事了麼?」。那人看我一個姑娘,還是外地口音,不免有些憐惜,于是問我,「你要去哪?」。我想了想,總不好直接告訴店家我要去邊塞,于是道︰「嘎子草原。」。

如果駐守邊關的大營沒有遷移,那麼嘎子草原就是離大營最近的草原了。那里有多汁甘甜的青草,牧民會在開春的時候將羊群趕到嘎子草原去。那些年,我和辰倉總喜歡溜出大營去嘎子草原玩樂。

店家听我能準確的說出一個不算大的草原名字,有些詫異道︰「你去過那個草原?」。我笑了笑道︰「我家在那。」。店家又看看我身後的毛驢道︰「姑娘,听叔一句,別往那邊走了。不太平,你家里的人應該早就離開了,你現在回去也沒用,再說也回不去呀。」。店家的話隱隱的證實了我先前的推斷,邊塞真的遭到北漢和契丹的攻擊。「邊塞出事了?」,我詢問道。果然店家長長的嘆出一口氣,不住的搖頭道︰「就這一年,沒有個太平日子呀。」。

整個潼關變得和一座空城無異,最後我在店家的幫助下找到了一個落腳地。客棧里冷冷清清全沒有要過年的樣子,所有人都在擔心著潼關外的局勢,之前的那一行人的經過對于潼關內的老百姓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他們渴求勝仗,同時更渴求戰爭結束。

我看著客棧里空無一人的大廳,獨自一個人坐在那里吃著自己剛剛從廚房里弄來的胡辣湯,店里連店小二都沒有了,只有開店的老兩口,杜大爺和杜大娘,大爺大娘加起來都一百多歲了,但是眼不花耳不聾,就是腿腳不利索,尤其是刮風下雨下雪的時候。生活在西北邊陲地區的人,患有這樣的病很多,我在草原的上的時候,拉姆家的小兒子只有幾歲,因為剛開春的時候下河玩水,所以也有這病。

我想起在宮里的時候有人拿艾草燻腿或腰來減少疼痛,于是效仿著幫大爺大娘弄了一個艾草棒,然後點上後在疼痛的地方不斷的用煙燻著。大爺大娘人很好,收留了我和那頭小毛驢不說,還沒有收我錢,我終覺過意不去,所以想幫著他們做些什麼,好在宮里的辦法很好用,沒一會大娘就覺得身上爽利不少。

「小姑娘你這出去長見識了,回頭回到家里你阿爹阿娘一定歡喜。」,大娘笑呵呵的說著。我听到家,又听到爹爹,娘親這樣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心情一下變得沉重起來,強擠著笑容看著大娘道︰「這些日子有沒有草原上來賣羊的牧民呀。」。大娘想了想又去問大爺,大爺搖著頭道︰「早幾日還有,後來戰打起來了,那些人就離開草原了。」。大爺以為我是在打听家人有沒有來潼關,于是又道︰「先前來關內的人有幾個還住在這里,你要不要明天去問問,看看有沒有家里人的消息。」。我「唉。」的一聲答應了。

「大爺,這仗打了多久了?」,我問。杜大爺指了指外面的柿子樹道︰「好幾個月了,俺家里結柿子的時候開打的,往京城去的信都好幾趟了。」。我有些吃驚,原來早就開戰了,可為什麼朝廷一直沒有動靜呢?趙光義不是要當好皇帝麼?怎麼放著如此大事不管不顧?

大爺怕我擔心家里,安慰我說︰「別太著急了,明天去打听一下那邊的事情。」。我點了點頭,大娘覺得好多了,于是也不用我在幫她拿艾草燻了,瞧我憔悴的樣子,早早的趕我回屋睡覺去了。

我實在是累極了,沒一會就睡得很沉。也許是離邊塞越來越近的緣故,也許是心里太牽掛辰倉的關系,這一夜,我夢里全是辰倉。嘎子草原草長鶯飛的時候,我和辰倉牽著手在草原慢步。辰倉問我道︰「我去向你爹要了你好麼?」。我羞澀的推他一把道︰「誰要跟你。」。辰倉愣了愣,「你不跟我跟誰呀。」。我想了想,道︰「反正不跟你。」。辰倉有些不知所措,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如你跟我吧。」。

夢里是現實生活的鏡像,過往里,我和辰倉的種種都在夢里出現過,不同的是如今的夢里還會出現趙匡胤,他會牽著我的手告訴我為自己去活,然後他就像那次消失在牡丹園里一樣,幻化成一縷風,或者一只蒼鷹,一片雲,然後消失不見了。

我從夢里醒來,想到離開那天辰倉並沒有來送我,甚至在那之前他連見我一面都不肯,心里有些酸澀的疼,少年不識愁滋味,那會總是一味的再去埋怨對方,如今離別後的重逢何其珍貴,只會叫我們更加懂得珍惜。我不知道辰倉是否還在守著我們的誓言,但只要他還記得我就夠了。

一大早我出了屋子,抬眼就看見大爺在大廳里坐著和胡辣湯,見我醒來了,大娘又從廚房里端了一碗給我。我問大爺道︰「這些年駐守大軍還在鷂子坡麼?」。大爺搖了搖頭,「不在了,咱們打不過那些家伙,鷂子坡早被打下來了。」。「啊?」。我驚呼一聲。大爺又道︰「比不得以前了,那些人老厲害了,打了好幾個勝仗,咱們只有挨打的份。」。「那軍隊呢?」。「跑了唄。」。「跑哪了?」。「現在都在關外呆著唄。」。「 啷」一聲,我手里的碗掉到桌上。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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