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抬起雙手,將它們上揚然後伸展向無限的天邊。♀我輕輕抬起下頜,眸子帶著溫柔和多情的波痕毫不掩飾的推向辰倉。足下踮著腳尖,旋身,落下,像並蒂蓮花一樣,雙手隨風擺出花型。雙臂成了睫,身體則詮釋了孕育花朵的小小的核。至始至終我的眼神都不曾離開辰倉的視線,也正因為如此我從那片眼底里看到了驚奇和贊嘆。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如果說中原的生活對我來說有沒有好處,那麼或許在晉王府的那段時間里,丹姬教我的這支舞,是一個佐證,于中原我是柳青青,那個憑借虞美人而寵冠後宮的女人。而我也將這支舞練了不下千遍萬遍,丹姬說憑此舞,我可以成為京城教坊里最好的舞姬,這支舞帶給我太多的辛酸成敗。平生至此,我將此舞跳與三個男人,三種意境得到了三種結果,第一個是趙匡胤,我用此舞為的是取悅于他,然後他成了我第一個男人。第二個是趙光義,我用此舞是求全于他,直到現在我對他只有深深的疲憊和濃濃的恨意。第三個是辰倉,我用此舞獻上我這五年的愧疚和如今滿滿的愛意。
我沒有完全按著丹姬教我的虞美人那樣跳,這里是草原,天大地大我可以舒展的更開,我將雙臂延伸到天邊延伸到山腳,將腰擺扭動的像疏勒河。我可以不用再去看著辰倉的眸子,這里的一切已經讓我應接不暇了,我看向天空的猛哥,學著它舞動雙臂,我看向女敕女敕的小草,像它們一樣隨風搖曳。
辰倉眼里的我在風中像蝴蝶,像蒼鷹,像水流,每一個我都讓辰倉無比震驚。同時也在撩撥著辰倉,帶給辰倉一次又一次的震撼。辰倉霍然起身,看著翩舞的我一步一步的拉進著我們的距離,我轉頭看著他,頓了頓,辰倉清明的瞳孔里映著兩個小小的我,我雙頰緋紅,就像漫山的格桑花一樣。我再次邁步,一個墊步到了辰倉身側,然後就像所有草原女子一樣。一邊在辰倉周身踏舞。一邊唱著草原上的情歌。
天空中的猛哥盤旋了一圈又一圈。看著地上小小的兩個人,近了又近,最後交疊在一起。遼闊的草原布滿了我們的回憶,帶著悠揚的歌聲。再一次將我們來回到只有彼此的歲月。
當駐守邊關的將士還在慶幸自己能再次回到鷂子坡時,北漢又一次變得蠢蠢欲動起來。盂縣,隆州,嵐州,以及太原,這些北漢勢力範圍內的城池,並著一直游走在大宋邊塞的這幾路軍隊,聯合著大遼,于大青山腳下。漸漸集結成一股越來越可怕的力量。
太平興國三年,連著邊塞,中原,北漢來犯的次數越來越多,更有愈演愈烈之勢。軍營里。辰倉和尉遲峰已經是氣的渾身發抖了。從我看見那送往京城的八百里急至今已經整整五個月了,這期間尉遲峰仍然向京城不斷的送去軍報,可是除了在大軍奪回鷂子坡後,朝廷送回一道聖旨,批閱道「戰事已知曉。」外,對于北漢和大遼的頻頻來襲,朝廷仍是舉棋不定,個中緣由使得邊塞將士一個個模不著頭腦,沒了朝廷的黃紙詔書,一切都顯得晦澀不明。
「他女乃女乃的,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呀。」,尉遲峰雙手叉腰,在大帳里來回踱著步。辰倉站在一旁眉頭緊蹙的看著沙盤,「大青山地勢險惡,當初也是我們大意了,沒有提防著他們逃到大青山一帶。♀」。我如今的身份可以在軍中自由走動,而且辰倉似乎很不願我離開他的視線,這都是我在他面前跳過那一曲舞後的事了。
我倒了一杯茶給尉遲峰,然後安靜地听著他們的討論。尉遲峰已經罵了一個時辰了,口干舌燥的仍是不肯停下來。「契丹狗怎麼就跟狗皮膏藥一樣,死盯著咱們不放。」。辰倉搖了搖頭,尉遲峰再次走到沙盤前,看著綿延起伏的高山山脈,易守難攻,這道天然的屏障的確是塊難啃的骨頭。
「如果朝廷可以再派十萬大軍,我們或許還有一搏。」,尉遲峰道。「眼下朝廷要派兵,也會先助太原,畢竟北漢勢力深處中原月復地,陛下只會如鯁在喉。」。帳外,一名副官高聲道︰「報。」。尉遲峰厲聲道︰「進來。」。副官大步邁進,滿頭是汗,單膝抱拳道︰「報,大青山發現敵軍。」。尉遲峰皺了皺眉道︰「多少人?」。「約莫三萬。」。尉遲峰思付一下,問道︰「何人領兵?」。副官答︰「不知。」。尉遲峰有些不悅道︰「再探。」。「是。」,副官應聲道,然後退出大帳。
尉遲峰轉看向辰倉問道︰「你覺得會是誰?」。辰倉冷言冷語道︰「耶律沙。」。尉遲峰嘴角擎著笑道︰「去會會他。」。辰倉雙眸一抬,堅硬的點了點頭。
耶律沙,這個名字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听見了,舊聞大名還全賴尉遲峰和辰倉所賜,全因這個人叫尉遲峰和辰倉頭疼的厲害。其先祖曾擔任遙輦氏之國相。應歷年間,累官至南府宰相。景宗即位,耶律沙總領南面邊事。保寧年間,宋軍攻打河東,耶律沙率兵相救,有功,被升為守太保。
按尉遲峰的分析,耶律沙擅長用計,若真要在大青山和尉遲峰他們硬踫硬,耶律沙的勝面將會減少很多,所以當辰倉揣測那個集結三萬敵軍于大青山的領將是耶律沙時,尉遲峰已經按耐不住了,活抓或者死傷此人,對于兩軍現在形勢無疑都是一場大變。宋軍需要一場這樣的勝仗,來鼓舞軍心,同時告訴北漢,依附契丹絕非長久之計。
當探子再次來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領兵的正是耶律沙。不過叫尉遲峰看不懂的是,此次集結的大軍並非向著邊塞駐軍而來,而是一路南下,大有趕往太原之勢。戰事緊急,尉遲峰顧不上細想,一面休書上報,一面點兵沙場。當集結好了四萬騎兵,準備由尉遲峰親自領兵出征之時,探子再次來報,宋軍與耶律休哥于雲州外相會,宋軍已是頹敗之勢,領兵將軍派人向四周的駐軍求救,這一次不僅是尉遲峰就連辰倉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耶律休哥好膽識。」,尉遲峰冷笑道。辰倉閉目思索起來。我看著他二人煩悶的樣子,自己又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腦海里快速找尋之前從軍中听來的消息,然後瞬間明白為什麼這個耶律休哥會叫辰倉和尉遲峰如此牙癢癢。此人與耶律沙一樣,契丹的一員猛將。耶律釋魯之孫。東丹王耶律倍、耶律德光族兄弟,單單是這些頭餃足矣叫大宋將領為之側目了。再言此人不僅是貴冑,如今更算得上是契丹大軍里的名將,久經沙場,得「常勝將軍」美名。
然而,關于這個人我還從趙匡胤那里听到過些別的事,只是當時並未留心此人,耶律休哥出身皇族,祖父釋魯因設計有功免除了對突厥的歲貢,引導契丹人民「種樹桑麻」而享有盛名,重熙年間,受封為隋國王。耶律休哥之父綰思,曾為南院夷離堇,總管軍馬。到了他這一代,已是少有公輔器,早年隨北府宰相蕭幹征討烏古、室韋二部,積功升至惕隱,遼景宗保寧五年,率兵討伐黨項部落又立戰功。
這樣一個有膽有識,久經沙場的大將,的確要比耶律沙來的更為棘手,更加叫人措手不及。這一仗尚未開戰,大宋已是焦頭爛額。現在尉遲峰和辰倉面前有兩條路,一是趕往大陰山,攔截即將南下的的耶律沙,二是前往雲州,支援已經潰不成軍的宋軍。無論是那一頭都是至關重要,不得輕意半分。
辰倉忽然睜開雙眼,單膝跪地道︰「末將願領兵前往雲州。」。尉遲峰一把扶起辰倉,「你在容我想想。」。「大將軍,再不出兵就真的不用出兵了。」,辰倉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尉遲峰看著沙盤道︰「大青山一日可達,戰,三日,勝。」尉遲峰沉默片刻,「六成。」。辰倉接著道︰「雲州一日可達,戰,後繼不知。」。辰倉的話在我听來是一場生死未卜的廝殺,一朝一夕間生離死別,一攻一守中乾坤萬變。尉遲峰正色道︰「我只能給你兩萬鐵騎。」。辰倉得令,雙手抱拳道︰「末將領命。」。
一時間軍中人頭攢動,大有,「大風起兮雲飛揚,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架勢。我在帳中幫辰倉換上鎧甲,一身戎裝我撫模了一遍又一遍,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送辰倉上戰場,相較而言,我這一次很害怕,很緊張。方才在大帳中,听得辰倉那句「後繼不知」,我一顆心早已懸到嗓子眼了。「你在發抖?」,辰倉握著我的手道。我強笑一下,將手抽回,「你一定要小心。」。「還有什麼要囑咐的麼?」。「活著回來。」。辰倉面帶微笑點了點頭。
帳外,軍中,兩隊人馬點兵完畢,尉遲峰和辰倉跨上馬背,一人領著一對兵馬,飛馳出軍營。天空中,猛哥嘶鳴一聲,就像為出征的戰士吹響的號角一般。大軍揚長而去,留下馬蹄卷起的漫天黃土,將所有將士的身影掩在其中。
一下子我的日子變成了遙遙無期的苦等,伴隨著恐懼和擔心。這種感覺叫我很厭煩,我寧肯自己同辰倉一起征戰沙場,也不像想現在這樣,一味等著。
ps︰
最後一支舞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