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七天後,副將得到尉遲峰的消息,耶律沙帶兵一路小打小鬧引著尉遲峰在大青山里打轉,可幾天下來,耶律沙遲遲不肯正面交鋒。而另一邊,辰倉已經和宋軍會和,可是接下來的軍情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難以知道那邊的動向。
吉雅這幾日來軍中找過我一次,但是我沒有什麼心情和她說笑,她也明白現在的情況有些難以預測,所以寬慰了我幾句就離開了。我像個深閨怨婦一般,焦慮,難耐,甚至還會有脾氣,這樣的空等,實在是最為折磨人了。
日子在我盼完星星盼月亮中一天一天的過著,大半個月過去了,前線終于傳回來了一些消息,耶律休哥率大軍放棄雲州,辰倉兩萬鐵騎,死傷過半。不日前,辰倉率剩余部隊與尉遲峰在大青山會和。而大青山里的耶律沙就像遁入山中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看來耶律沙和耶律休哥這一次是算計好了,耍的宋軍來回奔波。
一個月後,大軍回營,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言語半分,這一戰委實丟臉。尉遲峰的三萬騎兵,險些成了邊塞荒地上的餓死鬼,回來的時候就連尉遲峰也活月兌月兌餓瘦了兩圈。辰倉也是消瘦的厲害。
我幫辰倉退下鎧甲,打了些水來,然後小心擦拭著他的身體。人雖然是活著回來的,可是辰倉滿手的勒傷,還有臉上,背上,腿上的劍傷,刀傷,卻叫我心頭抽疼。清洗干淨那些傷口後,我拿過白藥,一點一點的灑在傷口上,辰倉躺在榻上一動不動。一雙眸子若不是時不時的看向我,我還真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疼就叫出來。」,我道。辰倉哼哼的一下,「那多沒面子的。」。我將一盆髒血水端出帳外倒了,又打了一盆清水進來,擺好了帕子,一把扔到他臉上,沒好氣的道︰「要面子,自己收拾干淨。」。辰倉愣了愣,拿著帕子在臉上胡亂一抹。扔回到盆里。「你這是怎麼了?我好不容易回來。你也不知疼惜我。」。我站在榻邊看著他滿身的傷,有的已經是一道淺色的疤痕,有的翻裂著,留著鮮血。那些傷口觸目驚心。我再也難掩心尖上的疼,簌簌的落著淚道︰「辰倉,戰場太可怕了,我知道你一定能活著回來,但是我受不了這樣的苦等。這樣的提心吊膽,這一個月來我受夠了,我求你,下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叫我知道你一直都還好。」。
辰倉終于長舒一口氣,有些抱歉的看著我。「對不起。」。我搖了搖頭,「不是你的錯。」。辰倉拉著我的手,用力拽向他身旁,我跌坐在他懷中,伸手模著那些傷。然後在每處傷口上烙下一個吻。辰倉嘴角擎著笑,一把將我覆壓在身下,呼吸略帶急促的道︰「下回,我一定叫猛哥當信鴿。」。我破涕為笑,伸手攀上辰倉的脖子。
這一年大大小小的戰役不斷,經過上次一役,契丹更是肆無忌憚起來,不盡邊關戰火不斷,燕雲十六州更是一打再打,浮尸遍野,終于,等了又等的朝廷像是一夜之間想通了一樣,決定揮師北上。
秋末的時候,我和辰倉再次去了嘎子高原和吉雅一家告別,這一夏我們聚少離多,不過好在大家都知道對方是平安幸福的。這樣的遷徙對于游牧民族而言已經算不得什麼了。♀至少他們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他的骨子里就流淌著祖輩的血,也將祖輩的東西沿襲成規。所以當深秋已至,初冬不遠的時候,吉雅一家要回到他們真正的家去。
告別的那一天,吉雅問我和辰倉道︰「有沒有想過離開大宋。」。我坦誠的看著辰倉,辰倉卻低下頭思考了很久,「我一直在軍中,守護已經成了我的使命。」。巴特爾有些失望的嘆了一口氣,「乃積,我們從來沒有國仇家恨,所以上天願意將美好的笑容留在鄂溫克,現在我和吉雅邀請你們,放下那些和我們一起吧。」。
我握緊了辰倉的手,告訴他無論他選擇什麼,我都會支持他的。辰倉抿了抿嘴道︰「也許打一次大勝仗後我會帶著青青去草原的深處找你們。」。巴特爾拍了拍辰倉肩膀,「乃積,我會在家等著你們。」。吉雅則有些不舍的再次看向我和辰倉。有些時候女人的直接很準,我不敢說我讀懂了吉雅的那一眼,但我知道她和我一樣了解辰倉,辰倉對于軍營,對于邊塞,對軍中兄弟有著太多太多的情感,它們成了辰倉的羈絆,成了辰倉不會離去的緣由。辰倉不願承認,我也不會強迫他。
回軍營的路上,我和辰倉騎在馬背上,辰倉將我摟得很緊。我問︰「你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離開這里麼?」。辰倉重重的呼吸聲告訴我,他今夜很疲憊。我抬頭看向漫天的繁星,每一顆都皎潔明亮,「辰倉就算為了我,為了我們的以後,請你考慮吧。」。辰倉埋頭在我頸窩悶悶的說道︰「我會的。」。
秋風吹黃了夏草,冬雪染白了枯葉。當大雪再次覆蓋大地的時候,沉默已久的趙光義終于昭告天下,起兵攻打太原府。
太平興國四年,正月,趙光義遣潘美等分路出兵,圍攻太原。同時尉遲峰得到旨意,于兩個月後到達雲州,這一次趙光義決定要施以顏色給北漢還有契丹好好看看,燕雲十六州,趙光義勢在必得。
大宋初建之時,宋遼兩國關系融洽,開寶三年,遼景宗命涿州刺史耶律琮致書宋知雄州事孫全興,請求通好,開寶七年三月,雙方使節往來報聘,達成和議,但這一切,終究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雙方都在為最後的決戰積蓄力量,此消彼長間,終于十年磨得這一劍。大宋和大遼,這一仗推遲了十年,眼下終于開戰了。
太平興國四年,在大遼和大宋平息了十年之後,大宋終于下定決心,勢要一統中原。在經過趙匡胤的平亂割伐之後,南唐,後周紛紛歸順大宋,北漢成為趙光義登基之後,彰顯軍工的最佳契機。
聖旨下來的那天,尉遲峰終于長舒一口氣,在大帳中朗聲道︰「好家伙,我還以為新帝不會打仗呢。這下好了,這下好了。」。辰倉斜睨我一樣,看我並無異樣于是對尉遲峰道︰「潘將軍領兵尚可,然則萬一契丹引兵至金沙江,」。辰倉還沒把話說完,尉遲峰抬手打斷道︰「人人都知金沙江難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言潘美知道該怎麼做。」。辰倉不再多言。
從正月到三月,趙光義用兩個月的時間集結百萬大軍,一路向太原挺進,途經大名府,相州,隆德府,邢州最後到達太原府。三月,時任雲州觀察使的郭進,破北漢西龍門砦,擒獲敵軍四萬,既而又大破契丹援兵于太原石嶺關甫。此一役,宋軍軍心再漲,雄心壯志,氣吐山河,繼而連克盂縣、隆州、嵐州,整個北方戰火連天。太原城被宋軍圍得水泄不通,城外,宋軍集結到的幾路大軍于帳*謀攻城之計。
連同潘美,尉遲峰在內的五路大軍,對著太原府這座死城,就像一群貓戲弄著被逼向死角的老鼠一樣,五路大軍輪番進攻,矢石如雨。大帳內,連同副官共計二十人,策劃著新一輪的進攻。
我在辰倉帳中等著他歸來,從半個月前隨著駐軍東移,一路高歌到了太原府也就是多耗了些時日罷了,眼下北漢已經氣數將盡,一座小小的城池,就算在牢不可破,也防不住彈盡糧絕。而且眼下十幾萬大軍于城下,城中百姓自然惶恐不安,失民心何以在得天下。
辰倉再回帳中已是夜里,我看著他神情輕松也暗自松了一口氣,辰倉揉了揉鼻頭,看著我道︰「眼下無人,你怎麼還穿著男兒裝?」。我定眼瞧著他,「怎麼無人,這麼一個大活人你看不到麼?」。辰倉失笑道︰「可覺得辛苦?」。「倒還好,只是每日有些提心吊膽,我這樣的裝扮一直廝混在你帳中,真怕有一日被人發現了去。」。辰倉很是厭煩般的看了我一眼,「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在邊塞的時候倒不見你這般怕事,偏偏這次伐北漢,你非要如此講究。軍中人人都知我已是有了家室之人,現在他們指不定背後怎麼說我。」。我好奇道︰「怎麼說你?」。辰倉面若寒霜,「龍陽之好。」。我「噗嗤」一聲笑出,辰倉伸手敲了一下我的頭。
倒不是我矯情,這里比不得邊塞,就連尉遲峰如今也只是左將而非大將軍,小心駛得萬年船,故此我才會一再要求在軍中做男兒裝。
「可有想過攻下太原府後怎麼辦?」,我問道。「沒有想過,畢竟攻下太原府還有些時日。」。「和我去找吉雅好麼?」。「青青,我答應你一定會和你離開這里,離開戰場,但不是現在,也許攻下燕雲十六州後。」。我有些失望的看著辰倉,他真的是一腔的國仇家恨,軍營從小就是他的家,從小他就在學習如何打仗,如何領兵,這才是他的生活。
我搖了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好,我等你。」。辰倉道︰「別怨我。」。「怎會。」。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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