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陡然一遇,鬼面人大吃一驚,卻見紫雲瞳方才還是漆黑森亮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已變成氤氳著迷離誘惑的碧綠。♀
時光仿佛停止一般。四目膠著糾纏,誰也不肯放開誰去。若有人從旁一望,還以為是一對愛侶深情凝視,只有兩對眸子的主人心內自知,對方的瞳孔內都沒有自己的影像。這一旁黑沉如漩渦,直想將你拖拽溺斃了去,那一邊碧靜似深潭,哪里逃得出邪魔幽魅。僵持了一刻,倒底鬼面人內力不聚,真氣已散,渾身細汗蒸騰,再是堅持不住,眼中漸漸有了雲瞳的影子。雲瞳微微一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顧崇 」那把聲音低沉如吟詠,卻不再是柔媚嬌作。
「幾次三番跟著我作甚?」雲瞳又問。
「尋那把鑰匙 」
「什麼鑰匙?」雲瞳皺眉。
「歸元 密 鑰 」顧崇雖極力抵抗,終是喘息著說了出來。
雲瞳雙眉皺得更緊,心下滿是疑惑︰「那是什麼東西,長的什麼樣子?」
「我不知道 」這一次答的很快。
雲瞳又問︰「你尋它做甚?」
「救人 」顧崇汗滴順著臉頰而下,雲瞳下意識抬起右手輕輕擦去,卻被顧崇壓上手背握緊。
「救誰?怎麼救?」雲瞳並未掙開,仍是低聲問道。
「救 救 」顧崇的身子已經抖了起來,聲音更加低啞,嘴唇輕顫著,似是說了什麼,又似把後話全咽了回去。雲瞳皺緊眉頭,伏低了身子,幾乎全部重量壓在他身上,垂頭欲細听。卻在此時,忽覺手背猛然一痛,偏頭一看,只見右手背上鮮血淋灕,卻是被顧崇的指甲狠狠劃過。
雲瞳大怒,一把挾住他下顎,兩指已扣緊喉頭。不過轉瞬之間,顧崇雙目已然闔緊,全身月兌力,軟軟橫在榻上,嘴角微翹,似是輕笑了一下。雲瞳知道他已從碧眼攝魂中逃月兌,想多問些什麼再無可能,不覺一陣沮喪,轉而更怒︰自己竟著了他這個的道兒。
歸元**自碧落王朝流傳至今,人人覬覦卻聲名狼藉,是以雲瞳雖練此功,卻從未在人前承認。今日對著顧崇坦白了個徹底,心中驚怒可想而知。再瞧瞧自己已經月兌下的衣裳,想想答應送給他的什麼鑰匙,種種荒唐 手背上三道抓痕又長又深,血珠淋灕而下,一陣陣疼痛襲來。再看顧崇卻是累得昏睡了過去,安靜的臉上似乎還掛著嘲弄的笑意,直把雲瞳氣得七竅生煙。這妖精攝魂之術練得太精,迷人心智。
「既打著獻身的幌子,誰許你這般安睡?」如此一想,滿腔怒意登時化作邪火升騰,雲瞳手指松開顧崇的喉頭,竟向上伸進那嫣紅的唇瓣之內,捏住他小舌。見他並無動靜,又低下頭去,沿著弧線優美的下頜、頸側一路啃噬,右手抓痕上的血漬也被涂在他乳首之上,又狠狠掐了兩下,方覺有些解氣。忽覺身下人輕顫幾下,已低吟喘息開來,雲瞳只道他是醒了,愈加不肯放手,故意在那細滑的胸膛、下月復一陣兼輕兼重的撫弄,待來到兩股之間,卻見那粉女敕的鳥頭略略揚起,雲瞳俊眼一咪,暗笑道︰方才不肯反應,不知是如何強忍,現在可再由不得你了。便分開他長腿,在那一捧草叢周圍女敕滑的細致肌膚上咬了幾下,便听得顧崇吟喘的更凶了些,雲瞳暗自咽了咽口水,只覺下月復火熱灼人,又見那□□竟顫顫悠悠的立了起來,偏頭就想含住。
忽听得有人輕咳了兩聲,卻是葉恆。雲瞳心下一凜,這方想起自己那兩個暗衛還隱在屋中。再一眼瞥過顧崇,那張鬼臉兒在月光下一點兒不顯嚇人,倒隱隱透出些靈秀來。想起他那份古靈精怪、嬌痴媚人,自稱是個美鬼兒,不禁一時輕笑出聲。又見他仍是緊閉雙目,似是深陷夢魘之中,卻也隨著身子的反應,皺緊了眉頭,唇瓣輕分,不時溢出幾聲暗啞的輕吟。雲瞳眸色銳黯,挑開他兩唇,舌尖已頂了進去,含允啜弄,顧崇昏朦之中不曾躲閃,卻來迎合,腰肢也款擺掙動,將月復下炙熱頂到了雲瞳腿間。雲瞳低吟了一聲,更加噙住他紅唇,狠狠啃咬了一番,直到口中覺出腥甜方才放開。
屋內幾道氣息都是又重又亂,沈莫只待要破門而出,卻見蠟燭忽地已被彈亮,雲瞳衣衫整齊,立在床側,眉目間隱有□□,低喝了一聲︰「出來吧!」等了半日,一個也不見露頭,不覺怒道︰「磨蹭什麼,出來!」這才看見葉恆從梁上躍下、沈莫慢慢自牆角轉出,只是兩人各自低頭,都站的甚遠。雲瞳眯眼一看,見葉恆胸膛上下起伏,氣息猶亂,沈莫一臉紅透,死閉著眼楮。雲瞳「嘿」了一聲,輕咳兩聲︰「站那麼遠干嗎?怕我吃了你們麼?」本是順口一說,卻見兩人各自輕顫了一下,葉恆喘的愈急,竟向後退了一步,沈莫雖立著沒動,卻是羞得連脖子都紅了起來。雲瞳閉眼暗叫一聲「皇姐!」這是送來兩個什麼樣子的暗衛啊!當下怒道︰「再這麼矯情,我就把你兩個送回忘憂閣重新□□!」忘憂閣是衛府內訓練承歡之所,葉恆與沈莫豈能陌生。兩人聞言俱是僵住,葉恆極快的抬頭瞟了雲瞳一眼,見她正似怒非怒的望著自己,兩唇一嘟,慢慢挪近了一些。沈莫卻始終垂著頭,悄悄站在了身後。
雲瞳慢慢低聲說道︰「這個顧崇深通攝魂之術,絕非尋常江湖人士,短時間內怕是查不清楚他的身份來歷。看他裝神弄鬼,故作玄虛,幾次刺探我的功法。他要找的那把鑰匙也甚多古怪 。此去蘆城,萬分機密,不可走露消息。此人既然暫不能殺,只得帶走。方才我給他服了固玉丹,三十日內禁錮他的內力真氣。只是此人聰明精怪,心思詭異,功夫穴道處處透著邪門。你們一定小心,謹慎看管,不可被其逃去!」
見兩人垂首稱是,雲瞳又道︰「我方才細細看過,他那副鬼面不知用什麼涂抹勾畫,水不能浸,也難于易容。明日起我們走的都是官道,你們也戴上面紗吧。」說罷看著兩人臉上紅潮漸退,又起了玩笑之心︰「還是美人兒看著更能撩人 」眼珠一陣亂動,只往兩人那紅唇茱萸,細腰長腿瞄去,沈莫被看得極不自在,身子都半轉了過去,葉恆卻撇嘴輕嗤︰「美人兒哪比得上美鬼兒呢!」雲瞳听得一愣,暗自干笑一聲︰這什麼語氣,還真像是吃醋!
前後折騰半宿,已近三更,雲瞳便命兩人也睡上床去,葉恆自是不肯,又要橫上房梁,卻被雲瞳搶了先機,輕笑道︰「讓我貼著那人去睡,你兩個是真想看活不成?」沈莫也不多話,搶著抱了被褥鋪在地下,兀自倒頭睡去。葉恆背轉過身,一眼也不想看床上那人,正四處瞄著想尋一處湊合一晚,卻听雲瞳笑道︰「乖乖阿恆,替你家妻主看住這只小鬼哦!若讓他跑了,傷了我的心 便要你人債肉償!」
顧崇一夜昏睡,極不安穩,只覺十余年來萬千往事都在眼前晃過︰高聳入雲的棲霞山上,玲瓏的玉仙洞終年煙雲繚繞,他常日游蕩在密林深處,奔越山澗,撩撥溪水,與走獸嬉戲,听小鳥鳴唱,累了便隨處一躺,聞一聞野花幽香,等著老師尊遍山漫野的逮自己回去。星星亮起來的時候,他趴在師尊背上,困得眼楮都睜不開了,還一下一下去糾那老頭的長胡子︰「師傅,你怎麼這麼久才找到我,我都餓死啦!」師傅哈哈笑著︰「淘氣的小猴子躥得太快,師傅老嘍,追不上,找不著了!」師徒一路歡笑的回去,那時他過得多麼輕松自在
幸福快樂的日子總是太短。玄衣神使上山的那天,漫山涌起濃霧,雀鳥驚飛。他看見老師傅佝僂著肩背,跪在神使面前殷殷哀求︰「這孩子的性子太烈,太野,恐不能擔當重任 」
「神諭指向棲霞,尋找一個額間有紅珠的男孩。你膽敢違抗天神的旨意嗎?」神使的語調那樣威嚴,听得人心底發顫。
「可是,他成日在山林之中瘋野慣了,還長了一對嫵媚妖嬈的眼楮,怎麼合適侍奉 」
「天神選中了他!我們會遵照神諭,把他培養成最符合天神心意的男子!你不必操心了。」
神使離開的時候,師傅的眼中全是悲哀,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他連夜收拾好東西,趕自己下山︰「小崇兒,快走吧!你的輕功他們不一定追得上,找個安穩的地方躲起來,等著師傅去尋你!」
可是他不能走。他知道師傅不可能來尋自己,那祭台上即將點燃的柴火會將他燒成灰燼。他一步步走出藏身之地,走過老淚縱橫的師傅,走向那些眼中冒著狂熱精光的玄衣神使。
再見了,棲霞山 再見了,玉仙洞 再見了,青山碧水,鳥獸精靈。再見了,我親愛的師傅,謝謝你給了我幾年的歡笑與自由
在那之後
顧崇在夢魘之中甩甩頭,為何不願見的人,不想听的話也都歷歷如新︰那玄色衣衫仿佛無處不在,冷漠空洞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只要你安分律己,清心寡欲,誠摯禱告,施惠眾生,天神自會來寵愛你 你要作這世間最高貴聖潔的男子,等待天神的到來
高貴聖潔 顧崇听到自己內心深處的冷笑。便是如你們這般,丟棄靈魂,自墮魔障,行尸走肉一樣活著麼?
那一絲絲的傷痛、一縷縷的絕望層層疊疊的圍繞著他,饒是奮力掙扎,也不能逃月兌。顧崇心道︰罷了,便如此睡去,再不要醒來吧。忽兒,鼻間聞到一股異香,沁人肝脾,又媚人心神,他貪婪地緊吸幾下,轉瞬便周身都熱燙了起來。恍惚間有人輕吻撫模自己,從上向下極盡纏綿,那一股股從未感受過的熱流一遍遍沖擊著下月復,似有什麼東西便要破體而出。他听到自己嫵媚的□□,也听到一個女人留戀的輕喘,那似乎是最悅耳的聲音,呢喃著最動人的情話。
她是誰?難道他們讓他一直等待的天神終于降臨了麼?
這感覺太過美妙,他忽然涌起一股沖動,想開口留下她。若她真是天神,是不是只能在夢中出現?這是不是一場沒有結果的幻夢。
「你是誰?別走 」他又一遍問道,可是溢唇而出的卻是更加軟糯暗啞的吟哦。他感覺到雙唇被什麼柔軟的物什堵住,先是一份清涼滋潤著他的干燥,他有些貪戀的纏住不放,甚至也伸出舌尖索取更多,可轉瞬間卻迎來了烈焰般的炙烤,那猛烈的攻擊直是讓他招架不住。身子越發燥熱,隱隱的便覺得難受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麼,卻從心底發出一聲聲呼喊︰別走,你別走!可是听在耳中卻是一片吱吱嗚嗚,唇上一疼,那人還是離開了
他有些驚慌,想伸手抓住,卻抬不起兩臂,想開口挽留,卻吐不出字來。他想睜開眼楮,卻更怕睜開眼楮後這一切果然是幻夢。他听到自己心里焦灼的聲音︰你是誰,讓我看看你是誰?他不停的重復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可是沒有人來,他又漸漸的被傷痛和絕望包圍了起來
仿佛過了幾萬年那般長久,仿佛他已經陷于死寂。忽然間一只溫暖的手覆蓋住他的額頭。真的又等到她了?她肯回來了?顧崇 地睜開了雙眼 一張麗絕人寰的臉兒在眼前放大,這張臉兒他見過的,這雙美麗至極的眼眸他不曾忘記
老師尊臨終那日,顧崇趕回了棲霞山。當他握住那雙枯瘦蒼老,自己曾經無數次枕著睡著的手臂時,早已干涸的雙眸中忽然涌出了淚水。老師尊卻欣慰的笑了,如以前那般輕柔的撫模他的頭發︰「我的小崇兒長大了!師傅盼著你來,是為告訴你一個秘密 這世間有一件東西可以助你月兌身 」
他驚呆了,已然完全絕望的心中霎時升騰起一股希翼︰「是 什麼?」
「歸元密鑰 師傅找到了一份碧落王朝的遺本,那上面記載著,修煉歸元**的女人會貼身藏著一把密鑰,只要找到它,你就可以 如常人一般了 小崇兒,師傅走了,你要好好的 努力救自己 」
他親手埋葬了老師尊。再以後,他往來六國,暗中打听。也許是老天為了補償他,這世間真有一個女人被傳言修煉歸元**。
那夜在凰都池府,他伏于梁間,終于見到了這個苦苦尋找著的女人。他在暗中看了她許久,她的那雙眼眸如星光璀璨,對著床中少年,先是驕傲冷淡,再是疑慮審視,最後化作了溫柔憐惜。今日再見,這雙眼眸中陽光四漫,暖入肺腑,似乎可驅散一切冰寒,可趕走無邊昏暗。他听到自己不再遮掩的、低沉的聲音響起︰「是你!原來是你 」
雲瞳坐在床邊,一臉戒備的盯著這個鬼面人。清晨起來,葉恆無論如何也不肯在房中多留一步,而沈莫早就奔下樓去喂馬緊韁。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過來看看。卻見顧崇仍是昏睡不醒,口中含混不清的嗚咽著。她覺得有些奇怪,怕他是燒起來了,便隨手一試。誰知剛覆上他額頭,既沒用力,也還規矩,他竟忽然睜開雙眼死命盯著自己。她被嚇了一跳,再細看時,他已半張著雙眸迷茫的看了過來,那眸中一片水潤,似隱著無數說不出來的東西,卻又復雜難辨。雲瞳心下無端一疼,暗中掐了自己一把,邪魅笑道︰「怎麼,昨夜還沒看夠,又想使你的攝魂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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