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記 第九章 家宴不歡

作者 ︰ 穆家小七

初 滿眼都是震驚之色,卻不敢抬眸亦不敢應聲,生怕父親發現一星半點的可疑之處。

此時多說多錯,不說便不錯。

然還未容得她細想,忽聞屋外傳來一聲通傳︰「老爺,午膳已經備好了。」

沈良這才起身,一掃方才的語重心長,而是淡淡說了一句︰「走吧。」已先一步走向門外。

初 忙抬步跟上,暗暗松了口氣。但腦中剛剛放松的弦又在頃刻間繃緊。

不知父親方才所提及之事,是因著她重生而與前一世不同,還是……前一世她姐妹二人分別嫁予簡裕與簡池另有隱情?

不過現下,想這些也無甚用處。畢竟也回不了前一世,還是得為這一世做好打算才是。

***

許是因著她與初瀾未曾相約卻頗有默契的同時回家省親,今日的飯菜要格外豐盛一些。

甚久未歸家,如今與家人同坐于桌前讓初 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溫暖。

她的大哥二哥因在外述職是以午間並未回府。如今桌上坐的有父親、母親、兩位姨娘、三哥、她與初瀾七人而已。

畢竟是家宴,也未曾講究那樣多的禮節。

沈良只是略略囑咐了兩句就已開席。

初 坐在珍夫人身旁,挑了幾樣她素來愛吃的菜色夾到她的碗中。

珍夫人滿面柔和的抬起頭,卻還未來得及說話,已听得對面的趙姨娘冷笑一聲︰「喲,果真還是女兒貼心啊。像我這生了兩個渾小子,天天不著家,也不說回來看看我這個為娘的。」

這明面上听著是羨慕珍夫人的話,但暗含的諷刺意味又有誰人听不出。♀

初 聞言舉箸的手頓了頓,卻只是淡淡斂下眼眸,沒有應聲。

珍夫人面露尷尬,只得賠笑道︰「瓊燕哪里的話。你膝下已得兩子,我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趙姨娘將得意之色滿滿都寫在臉上,輕蔑的瞥了珍夫人一眼,又向初 與初瀾二人看去。見她二人只是默不作聲,心中想著從前在將軍府的時候素來不曾將她們母女三人放在眼中,如今更變本加厲道︰「我說夫人啊,我已報了兩回要漲我房中的用度,怎麼如今未準允麼?」

珍夫人一怔,偷眼瞧著座上的沈良只專心用膳,似乎並未注意到她們之間所發生之事。才扯出一絲勉強的笑意,為難道︰「三個房中已數你二房月例最高,如今又要漲……」

「夫人啊,你養兩個女兒自是不知養兒子的難處啊。女兒嫁出去,一應吃穿用度全在婆家,自不用你操心。」趙姨娘擺出一副略帶苦楚的神色,「我那兩個兒子日日在外奔波,我這個為娘的……」

話未畢,已被一聲悶響打斷。眾人均停下手中動作,收回看向趙姨娘的目光。齊齊回望聲響發出之處。

原是初 將手中銀箸用力置在梨花圓桌上。一雙剪瞳如濃墨深不見底,面上並無半分怒色,卻仍是讓人望而生畏。

她不做聲,只目光清冷瞧著對面的趙姨娘。直看的她心底發毛,才沉聲說道︰「趙姨娘口中的‘兩個女兒’如今一個是公子池的正夫人,一個更是晉國王後。」

她見趙姨娘臉色微變,接著道︰「我們姐妹二人歸家,雖是念著父親與母親的養育之恩是以並未讓他二人行禮。♀但,」眸光冷冷一瞥,讓趙姨娘不由得渾身一顫,才又說道,「姨娘你,是不是該尊稱我二人一聲王後與韶華夫人?」

趙姨娘被小輩如此嚴厲的訓斥了一番,面上不由得紅一陣白一陣,氣的渾身打顫。卻又瞧見初 渾身散發出的迫人氣勢而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看向一旁的沈良,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老爺——」

「夠了!」一直垂眸不語的沈良終于低喝出聲,眾人均是一怔。

初 雙手不由得牢牢攥緊。父親對趙姨娘十分疼愛,這也是這些年母親在府中備受冷落的原因。若不是有父親撐腰,只憑她一個趙瓊燕又怎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欺負她母女三人?

而此時沈良一雙銳利的眼楮卻並未看向初 ,而是冷冷看向趙姨娘︰「吃個飯都不能安生一會兒麼?!」

趙姨娘聞言不可置信的抬起頭,死死咬住下唇,看了沈良許久。而沈良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又仿佛一切都未發生過一般安靜的用膳。

初 微微松一口氣,若是從前父親必定責罵自己目無尊長,今日竟然向著自己說話。難不成真是因為自己嫁入風廷府因而才對自己有所重視麼?

她剛將銀箸拿起忽覺身旁傳來一陣灼人視線。她微微一怔,這才晃覺自己似乎並不應該強出頭。

因為若論位分,她上面還有一個沈初瀾。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趙姨娘只是匆匆的扒了兩口飯就默然離席了。

初 扶著母親跨出門檻,才語重心長道︰「娘,你可不能再由著趙姨娘處處壓著你了,好歹拿出點正夫人的架勢來。」

她的母親為人和善,又無欲無求。遑論母親,連自己幼時在府中就總受趙姨娘的欺負。

珍夫人含笑搖頭︰「退一步海闊天空,又何須去爭呢?」

夏風微揚吹拂過蔥郁枝頭的香樟,大片艷陽被裁剪成淡薄光影,被初 一步一步踏碎。她默然,她自小就秉承了母親的性子,活的無欲無求將一切都看的極淡。

但這一世,她要換一種活法!

待行至母親臥房,初 囑咐母親先回屋休息。這時身後的沈初瀾才跟了上來。

初 念及方才在席中之事,又怕她在心中計較。正在猶豫該如何開口才能打消她的疑慮,忽听她的嗓音已低低響起︰「有時候我真覺得,長姊比我更像這晉國王後。」

微風逐漸轉濃,將樹梢震得沙沙作響。初 渾身激起一陣顫栗,莫不是,她看出了什麼?

她將眼眸抬起,卻見初瀾面容依舊沉寂只是隱有憂色。不由得舒緩了心境,牽出一個溫婉笑意︰「哪里的話,不過是實在看不慣趙姨娘飛揚跋扈的態度。況且,念著在府中我畢竟長你兩歲,是以才先開了口。」忽然幽幽嘆了口氣︰「若你要怪罪,就怪我仍是將你看作小妹並未敬你為王後,無論何事都願為你擋風遮雨罷。」

初瀾怔怔的看著她,眸中逐漸漾起水霧︰「長姊……」繼而泣不成聲。

「傻丫頭,哭什麼。」初 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水痕,本堅硬如磐石的內心不由得微微顫動。見初瀾這般,說不動容那是假的。但她就是想不透,為何這個自己疼惜了二十余年的小妹,會在上一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飲鳩赴死。

「長姊,我獨自一人在宮中無依無靠,哪怕身為王後但每每夜中陛下不宿在我殿中時我都只覺枕畔冰涼……」

這話如同巨石砸入平靜水面在初 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渾身都僵住,只能怔怔的看著仍在哭泣的沈初瀾卻說不出一句話。

她始終在逃避,而如今,她半年來一直不願面對的問題卻被沈初瀾這樣直直的提了出來。

哪怕此時艷陽如火,她的手心卻仍是浸出冰涼冷汗。她緩緩問出幾個字,每一個字從嘴邊滑出都似在她心口劃下一刀︰「陛下他……對你好麼?」

初瀾卻未看出她異常的神色,聞言只是重重點了點頭,悲愴面容上總算溢出一絲笑意︰「陛下他對我,很好。」她頰邊鋪開一層緋色,刺得初 眼楮生疼︰「就是陛下見我這幾日怏怏不樂,才特意安排我回府省親的。」

那攢滿喜悅的語調初 又怎會听不出。他的眸如皓月,他的纏攢溫柔,那是她在夢中都會覺得溫暖的畫面。

她從前總是覺得,簡裕若不是國君,必定是一位風流公子。他那樣的人,只怕是個女子,都會傾心于他吧。

嘴角扯出一絲苦澀笑意,初 轉過身去從樹蔭下走出,迎向陽光用手掌覆于眼上。微微揚起下巴強忍住淚意,輕聲道︰「他待你好,那我便放心了。」

***

午後,沈初瀾先一步回依明宮中。初 卻並未如她所言在房中陪著珍夫人,而是七拐八拐走到了薛姨娘的屋前。

薛姨娘是三哥沈蒼祁的生母,性子說的好听些叫溫柔賢淑,說的難听些就是膽小怕事。從前在府中也總是被趙姨娘欺負。而三哥歲數也比大哥二哥小些,因此也不甚受父親的重視。

是以將軍府中一向是趙姨娘一房獨大。

相對于母親的院落,三房就略顯偏遠些。待初 抬步進屋時,正看到她坐于窗下縫補著什麼。

「三娘。」初 舉步走近,含笑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薛姨娘忙將手中的針線活置于一旁,一句「 丫頭」才叫到一半,已經直起的身子驟然僵住,瞧著初 並無甚反應,才干笑道︰「韶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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