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記 第十七章 不慎落水「修bug」

作者 ︰ 穆家小七

思緒又飄遠了一些,初 勉強把它拉回時,便感覺到簡池凝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發深邃起來。♀

繼而,就听到他問,「初 ,在想什麼?」

起初他喚她「初 」這個略顯親密的稱呼之時,她的心還總能顫上幾顫,沒由來的感覺陰冷。

而如今,許是習慣使然,她也竟就任由他這麼叫去了。

月光稀薄下,忽覺一片欣長陰影將她兜頭罩住。她茫然抬眼,光影偏逆,她看不清他的臉,卻分明能察覺出他眸中的柔光。

如夜明珠般,淡淡然籠在她的周圍。

「你似乎總是在走神,有心事?」他伸手撫上她的頰邊,指尖微涼。初 的身子微微一顫,下意識的偏頭避了過去。

那如玉的手指就僵在半空,同樣僵住的,還有他微斂的眉眼,此時正溢出黯淡的寒光。

遑論他言,連初 自己都覺得,她活著的這一世,再不純粹。雖說從前她也曾算計,但從來不若如今,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動作,都要經過深思熟慮。生怕露了一絲一毫的破綻在簡池眼中。

只因怕他到時對自己有所防範,那自己與簡裕的大仇便再不能得報。而簡裕,更是會再一次死在他的手上!

比腦海中轉過的思緒更快的,是她的手。此時竟輕輕抬起攥上簡池仍留在她面頰旁的手,想要將他未完成的動作做完。

有時,雖不願,但也無可奈何。

「初 ,你在怕我。」覆上大掌的柔荑略感冰涼,甚至還帶著一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簡池的眉蹙的更深了,似乎沒了興致,輕輕抽回手,緩聲問︰「你究竟在怕我什麼?」

分明是輕柔的語聲,卻讓初 如被冷水兜頭澆下。夜風微涼,灌進她已被冷汗浸濕的後背。

她以為她是堅強的,可在面對他時,總是在不經意間小心翼翼。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曾透過他溫潤的面龐,看到過他嗜血的魂魄。

畢竟已是死過一次之人,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每一次與他短暫的接觸,那些夢中的記憶總會再次涌上心頭。讓她再度憶起,不寒而栗。

不願面對又無法掌控住心神的,逃避是最好的方式。

于是初 垂下眼簾,繞過他有意無意的壓迫繼續向前走去,盡量讓唇邊的話變得低靄︰「公子不是喜歡女子性子溫順麼?」

就像秋白夫人一樣。♀

他的話響在她身後,不遠不近,始終是一步之遙︰「溫順?當日你嫁入府中,數次自盡之時,我可從來沒有瞧出你的半點溫順來。」

她的身形猛地一頓,簡池這是,在懷疑她?

當日自盡之事,還是讓他記在了心里!

這次她倒沒急著諂媚辯解,說多錯多。她倒想以沉默相對,瞧瞧簡池究竟還能說出多少藏在他心中的話。

然她的小心思很快卻被遠處疾馳而來的身影打斷。

簡池亦是听到聲響,微微偏頭望去。

馬蹄與車轍聲紛沓而至,從起初的一片模糊逐漸轉為清晰。

初 一愣,來人竟是公冶。

末習與公冶,是風廷府的管家兼簡池的侍衛。

今日去依明宮赴宴,她與簡池均是只身一人前往,並未帶人服侍。宴後簡池又心血來潮要去集市上逛逛,便將那駕馬車的小廝也遣了回去。

理應侍從該在府中侯著他們回來,可如今這公冶趁夜驅車而來……

初 眸光閃了閃,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馬車使至近前將將停住,公冶已跳下馬車,行動之間略有急促,但仍欠身行禮︰「公子,夫人。」

簡池又恢復平日里慵懶的眉眼,淡淡嗯了一聲,問道︰「何事?」

公冶微微躊躇,再開口時卻將身子轉向初 ︰「夫人,陛下請您即刻前往依明宮。」

一句話中的兩個字眼讓她一時怔住,繼而一顆心狂跳了兩下。簡裕,讓她入宮?

她不是才從依明宮中出來麼?

簡池微蹙了眉瞥她一眼,听不出情緒的嗓音問出了她心中想問的話,「已是亥時,陛下可說是因何這樣晚了還要傳夫人入宮?」

公冶面色凝重,言語間亦是不解,「宮里派了人來傳話,只說是讓夫人即刻入宮,並未說明緣由。」

簡池抿了抿唇,一把拉過仍愣在原地的初 ,嗓音溫軟卻不容置疑,「我與你同去。」

***

車廂之中,公冶方才說明經他多番打听才得來的事情始末。

原是晚宴過後,王後沈初瀾與妙華公主殷岫言不知因何事而起了爭執。妙華公主言語之間略有些激動,竟一個失手將沈初瀾推入了默思溪中。

此時已入秋,湖水冰冷,而沈初瀾身子又素來弱些。♀她二人均不會水,殷岫言已被當時的形狀嚇得不知所措,看著沈初瀾在水中拼命掙扎,半晌才想起高呼救命。

但待將沈初瀾救起之時,她已深陷昏迷之中。

事出突然,而初 與她姐妹二人又素來親厚,是以簡裕當即便下旨宣她入宮探視。

前因後果已了,對于沈初瀾她倒不甚擔憂,她擔憂的,是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一夜之間變化良多,相距兩個時辰前後兩次踏入依明宮,而這一次,去往的位置,卻是她前一世日日夜夜近七百余天待著的地方——她從前的寢殿。

前兩次家宴入宮,也只去平日里招待賓客之地,初 心中雖覺不適,但好歹並未有過大的差池。

而如今,當她在渾渾噩噩中踏上漢白玉石階,踏過朱紅的門檻,繞過一段八寶琉璃屏風,停在月白的紗帳前,她才恍然回神,眸光禁不住掃落在內室四壁。

熟悉,而又陌生。

從前她不喜奢華,只愛素雅大方。雖貴為王後,但簡裕仍舊依她將寢殿按照她的喜好來布置,他也未覺有**份。

有時候,排場並不是讓自己看的,而是做給別人看的。

同樣出身將軍府,沈初瀾的喜好雖與她相仿,但到底也是略有不同。

檀桌上的茶具,案幾上的寶瓶,全然是另一番風情。而牆垣上掛著的字畫,倒似乎與那人的品味相同。

念及此,她竟下意識的瞥向身旁。

眉眼修長的男子見她看向自己的那雙秋水剪瞳中,隱隱有水波蕩漾。

于是他的目光便柔柔罩向她,伸出手臂攬過她的肩,垂頭在她耳畔溫言道︰「別擔心,王後會沒事的。」

初 一愣,竟有些失笑。原來他是誤以為她是擔心沈初瀾。

她垂眸頷首,強忍下眼底的淚意,任他擁著她掀開煙螺帳。

視野清晰後所見的景象,讓初 剛剛收回的淚意再次磅礡而出。

鵝黃床幔下,簡裕坐在床頭,微側的臉上滿是心焦的神色。

他的掌心中,此時正緊緊攥著沈初瀾毫無知覺的手。那是愛護使然、關切使然之下不經意的小動作。

听到聲響,簡裕緩緩回頭,目光落在初 身上時微微有些訝然,仍是對著二人道,「你們來了。」

初 這才晃覺自己仍著了男裝,卻也不願多做解釋,只強扯了一絲笑意,就要福神請安。

卻被簡裕揮手攔下,「無外人在,不必多禮。」

半年,短短半年,簡裕便待沈初瀾如斯,一如自己剛進宮時他對她的寵溺。

說不得,放不下。

也對,這一世她只是他王後的姐姐,他胞弟的夫人,他與她僅僅只有幾面之緣,她又如何能奢望他將她看近眼底,放入心中。

他與她的仇,他這一世的命運能否更改,就交給她一人背負罷。

兩兩無言,倒是簡池先蹙眉問道︰「王後怎會落水?」

簡裕神色間隱有怒意騰起,瞥眸看向一旁。

這時初 才瞧見,內室的矮榻上頹然坐著一個人,見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才惶然站起來,跌跌撞撞的撲向簡池懷中,「池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精致的發髻有些散亂,聲音沙啞哽咽,揚著的小臉上一雙杏眸紅腫,許是哭了甚久。

簡池將她拉開一些,往日的溫軟不再,嗓音略有責備,「岫言,你已不是孩子了。怎麼還如此莽撞?」

殷岫言眼中又滾下兩行清淚,卻不敢再看簡池嚴厲的目光。微一抬眼,看到一旁的初 就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扁著嘴又要哭起來,「嫂嫂,我不是故意的……」

初 略略嘆息,殷岫言因為何事與沈初瀾爭吵,她心中也能猜出個一二。只是此時她的心思尚亂,已顧不得應付她。

她深吸一口氣,卻不應一旁滿含委屈瞧著的殷岫言,只走到榻前,俯身將沈初瀾頰邊的碎發撫開,低聲問道︰「小妹她……身子無礙吧?」

簡裕低低嗯了一聲,怕吵醒榻上的人兒,亦低聲道,「沒有大礙。」言畢站起身來將床榻讓出。

初 才剛坐下,便見沈初瀾一雙月眉緊緊擰著,睡顏並不如方才安穩,泛白的唇瓣似乎在呢喃著什麼。露在錦被外的手無意識的在空中抓著,初 余光瞥見簡裕已背過身去,便順勢握過她的手,不讓她再掙扎。

她如水蔥般的指尖還留有那人掌中薄薄的溫度,初 縴長的羽睫如蝴蝶振翅般顫了幾顫,終究歸于平靜。

室內只聞榻上之人略帶急促的呼吸,與殷岫言嚶嚶的抽泣之聲,初 略一思索,頭也未回,淡然問道︰「此事陛下可遣人知會了將軍府?」

身後的簡裕似乎頓了頓,嗓音有些許疲憊,「不曾。」

「嗯。」初 握著沈初瀾的手緊了緊,望著她仍然痛苦的神色。自己的確給不了她那人能帶給她的安定,她唇角勾起一絲譏誚,在幽暗燭火的映照下,卻沒有人能夠看到。

那分明是心疼的語氣,可眾人卻不知,她心中的一抹算計,「妾身的母親一向身體不好,若被她知曉此事必然會惹她憂心神傷。陛下如若派人知會,就只告知妾身的父親便是。再帶一句是妾身所言,萬萬不可將此事再告知府中之人。」

將軍府中人多眼雜,難免有愛嚼舌根的說漏了嘴也未可知,此事只讓父親一人知曉,那便妥帖得多。更何況,她還有另一層顧慮。

身後的簡裕點頭道︰「孤亦是有此思慮,是以只遣人去了風廷府。至于將軍府……孤明日上朝畢便知會沈將軍。」

「謝陛下。」如心中所料的答案,初 微微側過身去對著簡裕福身行禮,行狀淡薄而疏離。

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帶起的風惹得燭光晃了兩晃。

眾人回頭看去,卻是一身暗袍的男子端著藥碗走進。許是沒料到殿中會有如此多的人,他愣了愣,先見了禮︰「陛下,公子,妙華公主。」

眸光最後停留到榻前的身影上,他頓了頓又道︰「韶華夫人。」

暗袍的男子初 並不陌生,那是太醫院史上最年輕的院判,稱之為國手也不為過的尹也一,若論起來,上一世她還多靠他的照拂。

又是一句,物是人非。

「可是藥煎好了?」君主的嗓音淡淡。

「是。」尹也一不卑不亢。

初 這才起身看向他,言語之中頗為擔憂,「小妹的病無礙吧?」

尹也一的目光極快的在榻上之人身上掠過,搖頭道,「王後並無大礙,只是前些日子剛感染了風寒,還未好的徹底。今日又不甚落水,是以高熱未退,仍未醒來。」

一席話,將殷岫言說的面紅耳赤,趕忙低下頭去。

簡裕讓侍候之人全都候在門外,畢竟此事關乎于公主與王後,不論哪一方傳出不好的流言,都將在依明宮中掀起不大不小的風波。

尹也一四下環顧,正欲走到榻前侍候沈初瀾用藥。手中卻是陡然一空,怔忡間,藥碗已被人接了過去。

「也一,你且退下吧。」簡裕低聲吩咐,又看向一旁的腫著眼楮的殷岫言,聲音亦沒什麼起伏,「你也是,回自己宮里休息吧。」

「我……」殷岫言咬著下唇,正欲再說什麼,已被簡裕掃過來的微厲的眸光嚇得一哆嗦,不敢再說什麼,退了出去。

室內又重歸于安靜,初 微抬的眼瞥見燭火昏暗下,簡裕手執瑩白的藥碗一步步走向榻前,那雙眸子里卻無她的半點身影。

她唇邊泛出一絲澀然,就在他行至她身旁時她忽然盈盈笑開,趁著簡裕措不及防伸手端過了藥碗,言語間帶著一絲請求之意︰「還是讓妾身喂小妹吃藥罷。」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宮廷記最新章節 | 宮廷記全文閱讀 | 宮廷記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