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記 第二十二章 陰差陽錯

作者 ︰ 穆家小七

終于,芷雲見勸不動她,又不能央著她將自己帶出去。只得乖乖的替她梳發,可口中仍是不願閑著。

「夫人這樣晚了還要出府,奴婢如何能不擔心——」

話未說完,忽被初 揮手打斷。

芷雲面露不甘,卻見她驟然變得嚴肅的神色,便不敢再多言。

主子已就寢,下人們自是不敢再弄出些聲響。耳畔只聞晚風輕撫過樹梢的沙沙聲,並無什麼不妥。芷雲張了張嘴,對上初 愈發暗沉的臉色,不知該如何開口。

與此同時,在初 豁然起身口中迸出「糟了」這兩個字時,大門竟在同一時間被推了開來。

殷岫言的臉出現在門邊,伴著一句「嫂嫂」,三人俱是一愣。

倒是初 先回過神來,似乎對現下的處境全然不覺,含笑問道,「妙華公主,可是有什麼事情?」

殷岫言一雙眼楮瞪得老大,怔怔的看了初 半晌,才斷斷續續的說出幾個字,「嫂嫂……你這是……要干嘛呀……」

芷雲額角早已浸出薄薄的冷汗,心中如被火燒一般焦急難耐。一邊心驚若被公子池知曉了不知會不會罰主子,一邊懊惱方才為何不再多勸勸她。

然第二樁心事還未想完,已見初 將殷岫言喚至身側,嘴角滑過狡黠笑意,輕聲問道,「想不想同我出府去集市上逛逛?」

***

將殷岫言帶出府去,實乃下下之策。可當時的情況,若只拿「自己要出府逛逛」之類的話搪塞她。以她的脾性,說不準哪一天就在簡池面前說漏了嘴。

唯有將她帶上,二人才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她又是剛被簡裕從依明宮遣了出來,也就不會冒著再被簡池訓斥的風險而口無遮攔。

她轉眼看向殷岫言滿面欣喜,心下微微嘆息。只是這下,她心中的一番謀算,只怕不是那麼好實施了。

終于,因為殷岫言的突然闖入,在芷雲苦苦的央求之下,亦允了她要跟隨而來的請求。

三人均做了男子裝扮,走的也是那一日簡池帶她去往市集的路線。殷岫言跟在初 身旁,不住的四下打量,很是新奇。

初 亦不禁微微動容,想她自幼生長在深宮高牆之中,正值年少又被道士帶進了深山中闢谷。想必民間的喜樂是極少接觸過的。

但又轉念一想,經歷了這樣多卻仍能保持著天真爛漫的性子,倒也著實難得。

人群喧囂,比之她前幾日來時更為熱鬧。殷岫言滿懷好奇,在街邊小商販擺著的攤位前來回的穿梭。

人潮涌動,她的身影如一葉放逐在大海上的扁舟忽隱忽現。初 忙閃進永濟的人群,急走了幾步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沉聲道,「公……岫言,走慢些。人這樣多,若是走散了,我該如何回去向你哥哥交代。」

殷岫言卻仍沉浸在難得出府的喜悅中,隨手拿起一旁木架上掛著的丹青面具,覆在臉上,沖她笑道,「嫂嫂,你看這面具有趣麼?」

寥寥幾筆丹青將面具勾勒的猙獰恐怖,配著殷岫言嬌小的身軀,或多或少有些違合。听著她因透過面具而變得的沉悶聲音,初 微不可察的蹙眉上前,附在她耳邊壓低了嗓音道,「公主,這稱呼你得需改改了。如今我們都做了男子打扮,這‘嫂嫂’二字可就叫不得了。」

殷岫言將面具拿開,只露了半張臉,「那嫂嫂的意思……」話未說完,已自覺失言,趕忙將嘴捂上。

初 凝眉思索一瞬,繼而便展顏笑道,「你叫殷岩,我叫沈涵。你喚我一聲哥哥,我喊你一句弟弟,如何?」

殷岫言微愣,旋即拍手笑道,「如此甚好。」

芷雲在身後瞧著不禁抿嘴低笑,一旁的小販在三人身上打量片刻,見三人均是面露笑意。

又將目光落回到岫言遲遲未曾放下的面具上,不解的搔搔頭,問道,「公子,這面具您還買不買啊?」

這面具做的雖巧,到底精細不足。岫言見慣了宮里的東西,對它的喜愛也不過就是圖個新鮮。

見她猶豫不覺的模樣,小販趕緊殷勤的上前,又遞上兩個面具,笑道,「像這樣精致的面具整個國都都尋不到第二家,如今正是下元節,公子不買一個來以求平安麼?」

初 剛接過面具在手中來回擺弄著,聞言有些驚詫的抬眼。

這廂殷岫言的面容也由錯愕轉為了然,一雙杏眼彎成兩輪新月,轉頭向初 道,「難怪哥哥這般突兀的要出門去,原是早就知道今夜有盛典啊。」

初 抿唇一笑,並不答話。所謂陰差陽錯,約莫也就是這個意思了。又轉眼四下望去,果見擁擠街道偶有三兩行人疾走而過,其余之人也均以面具覆臉。

腦中靈光一閃,已粗著聲音向那小販說道,「那好,我要三個。」

言畢從袖中掏出些碎銀兩,遞了過去。又隨手拿過一個面具,交到芷雲手中,壓低了聲音道,「待會我要去一個地方,你看好妙華公主,讓她與你待在一處,切記不可走散了。若集市散了我還未回來,那就去城隍廟等我。」

起初芷雲只滿懷了擔憂,但到了市集上被周圍人的氣氛所感染早已將心中的擔憂拋去了九霄雲外。如今初 這一席話,又重新將她從天上拽回了煉獄。

她有些緊張的攥住初 的袖口,仿佛一松手她便會消失不見,「夫人,你要做什麼去?」

先前在府中太過緊迫,並未問清夫人為何執意要出府。但依方才所見,便覺她只是因著今日乃下元節才有此舉動。

可如今看來,夫人似乎另有深意。

初 輕輕撫上她的手,安慰道,「你且記住我的話。此事莫要多問了,待到合適時我自會告訴你。」

這廂小販正將找下的錢遞給殷岫言,口中仍不住的介紹道,「幾位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出身,平日里甚少過民間的節日吧。三位且在四處逛逛,待會兒還有焰火呢。」

「焰火——」殷岫言面上喜色不減,幾步走來挽上初 的手臂,「今夜這趟門當真是沒有白出。」

初 含笑應道,「你高興便好。」說著便將面具帶上。

殷岫言見狀,亦跟著帶上,又對一旁的芷雲說道,「快啊,你也帶上。」

芷雲緊緊咬著下唇,猶豫了一陣,終是將面具扣在臉上。

不過多時,伴隨著一聲聲遙遙巨響,果見如墨色的夜空中綻開一朵朵明麗煙花。如鋪開萬千華彩,又在頃刻間凋零。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初 只抬頭一望,瞥目見殷岫言只目不轉楮的望向遙遠天邊,便不動聲色的抽回手。對著時不時注意著自己動向的芷雲使了個眼色,緩緩後退幾步,轉身就閃入了擁擠人群中。

***

還是那間茶肆,不同的是原本的高堂滿座卻變得冷冷清清。客人們都擠在門檻處看焰火。

初 攏一攏衣袖,抬眼略略一掃,便直奔二樓而去。

臨街的軒窗旁,倚著一個人,隔著木質的雕欄探出半個身子,星眸迷離無光,能映出絢爛焰火,卻毫無焦距。

這人,果真在這里。

初 勾了勾唇角,單手將面具摘下。走至他身旁,同樣倚在雕欄上,遠眺天幕。

听到腳步聲,蘇羨微微抬眼,見來人是一名白衣男子。墨色長發高高束起,身形縴瘦。只消看到半扇側臉的五官雖精致,可周身卻有攝人的氣息隱隱流淌。

許是感受到他探尋的目光,那白衣男子回眸望向他,沖他微微一笑。

那一笑如冰天雪地中綻開的一朵緋艷傲梅,同時升上半空的茜色焰火將他半邊側臉映出妖冶紅光,雖只是極其隨意的客氣微笑,卻分毫不遜色于此刻奪目的焰火,竟讓蘇羨有一瞬間的怔忡。

蘇羨喉結滾了一滾,忽覺這人的面容仿佛似曾相識,不由得開口問道,「不知在下是否見過公子?」

初 唇邊笑意更甚,以手撐頤脆聲道,「蘇公子果然好眼力,前些時日有一位紫衣公子,邀公子入風廷府做門客,不知蘇公子可還記得?」

此話一出,蘇羨方才驚艷與柔和的神色頓收,只余一抹淡然淺笑,聲音疏離,「那日我便將話說的很明白,我是不會屈膝侍奉權貴的。」

未曾想她還沒有開口,他便先拿話將她堵了回去。初 也不惱,只回身向樓下喚道,「小二——」

「客官,有什麼吩咐?」

「給我來一壺雪泡梅花酒。」

不過時,小二已將酒盞送了上來。初 也不落座,只將雙手搭在欄上,拎了一個酒壺,沖著蘇羨晃了晃,回望他微訝的目光,「公子可要嘗嘗?」

蘇羨微眯了眸,嗓音淡淡,「我不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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