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還有一種味道,不好聞,久沒有洗澡了吧。
看著他真去,我探出頭去看熱鬧。
果然,不一會兒我听到了狗叫聲,還有怒罵聲,偷偷地一知,收拾碗兒離開了,再不走難道等著人家回來算帳嗎?一個銅板也是錢啊。
換個地方再繼續討錢,黑衣在石灰牆上磨個幾次,就成了髒兮兮的灰白衣了,往牆角上一坐,誰也不敢走太近,一個怕給錢,二來嫌我髒。
我抬頭,看著那屋檐下灑下的陽光,閉著眼楮笑著,真美啊,心里美得直冒泡了。
他再也找不到我了,莫天愛,你自由了啊。
盛世何其之大,百姓何其之多,我看你怎麼找到我,不你一定是找不到我的,不然我真怕你打斷我的蹄子。
這麼美好的時光,聞著廟會那沖天的香味,的著喧囂的聲音,還有那些食物的香氣,嫌棄的眼神,這才是我莫天愛過的生活啊,一只野猴子怎麼能入那朝堂之上,再端莊地,人模狗樣地做妃子呢。
合眼舒適地靠著牆角要盹,在我熟悉的地方,我什麼也不怕。
「好啊,小乞丐,又換地方了,以為衣服弄這麼髒,以為你閉著眼楮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就算是我差點認不出你來,我也認得你碗里我的一個銅板。」氣匆匆打憂我的,就是要換錢的那個胡子。
我睜開眼看著他,好可憐啊,用白帕子包著手,白帕子還滲著一些血絲呢,歪頭看著他笑︰「痛不?」
「你……,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里?」
「你問這麼清楚,你想娶我嗎?人家會不好意思的。」拋個媚眼給他。
他一手捂著胸口,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我一本正經地說︰「我忘了告訴你,雖然人家是瞎子,可是也不笨,養了條狗看著,那錢只能扔進來,誰敢拿出去,狗嘴可不留情。我以前是拿過,我扔一只包子給狗吃,拿了就跑。」試問在這人流這麼多的時候,你往哪里跑,狗不咬你還咬誰來著。
一自由果然事事都如意,想開心吧,馬上有人送到我的面前來讓我欺負。
他氣得要吐血了,用他那大大的,深深的眸子看著我。
我笑眯眯地說︰「你早上沒洗臉以,雖然我的眼楮也夠大,不過你還是照不出來你眼里有眼屎。」
「壞人。」他沖口而出。
笑得我腳都彎了,難道我臉上寫著好人,難道討錢的女孩兒,就不會欺負人。
可憐的人啊,長這麼高大,生這麼多胡子,也不能稱之為孩子了,也是因為這樣,才更覺得他可憐,這麼大歲數了,怎麼可以這麼……純真。
撿起那個銅板兒朝他丟過去︰「今兒個姑女乃女乃高興,還你吧。」可憐的男人啊,這麼大歲數了怎麼可以還不惑呢。
他接過銅板,看著受傷的手,長長地嘆一口氣︰「虎落平陽被犬欺。」
雙手托著下巴,可愛地看著他笑。
他有些嫌惡地跑得老遠︰「你對我笑什麼笑?」
「我哪有對你笑,我就高興,高興我就笑,瞧什麼瞧,再瞧收你錢了。」
「好,你狠,你給我記住。」
「你要我記住你,行,給錢。」掌心向上。呸,干嘛要記住你,一個邋遢的男人。
「行,那我記住你了,眉心里有個痣的女人,你信不信你要倒大霉了。」
我聳聳肩,你令堂的,現在有多遠,你就速度走多遠吧。
嚇我我就怕啊,也不去打听一下我可是給嚇著長大的。
舒服啊,愜意啊,眯起眼兒就想笑,睜開眼楮就是笑,看著手心,還是無比的舒適,就是听听風聲,也是他令堂的這麼可愛。
自由,原來是最美的。
你們鬧騰吧,我繼續討我的錢。
你們滿天下去抓吧,不管是慎王還是誰,誰也不知道我的行蹤。
夜半縮牆角里睡,卻是冷冷的,總是擠啊擠,想擠點溫暖出來,冷雨飛下來打醒我,我才知道這不是宮里,我的身邊並沒有李棲墨。
沒有關系的,雖然習慣了他的相伴,習慣了他給予的溫暖,但是這些寒冷都會過去,以前我能過來,現在我也還能過來,冬會過去夏會來,到時還會怕冷麼?誰離了誰,誰不能過活呢,我又不是嬌弱的蘭花。
擦擦臉,穿過空寂的巷子,直往永朝茶館而去。
那里已經沒落了,連燈都沒有二三盞,夜里的貓叫著春,一聲聲討厭至極。
順著狗洞爬進去,然後拉著那木窗欞,赫溜地就爬了上去,上了二樓,尋了以前住的那個房間,看到前面還掛著牌子,就知道沒人住,小蟈蟈以前在這里做事,我對這里的經營方式,倒也頗為了解的。
經久不修的小茶館,散發著一種木頭的陳舊味,踩上那地板,都得輕輕的,我撲向那床,努力努力地聞著,曾經這里很濃重的藥味,經過歲月的流淌已然消失,就像是從來沒有過一樣,探手進去模肩骨,依然還是突出的,用力地往里按按,還是會痛的。
趴在那床上,長長地嘆息著,只敢在夜里想你。
等著那個人忘記我了,莫離,我一定會去找你的,我配不上你,我只想遠遠地看你一眼,不管你和誰在一起,只要你過得快樂,我就很快樂。
到凌晨都睡不著,一天亮就听著那咳嗽聲,那就是永朝茶館的老頭子,然後就是他痴兒子嘟囔的聲音。
所有的一切是這麼的安靜而又熟悉,我倒也是不怕的,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房頂,空間他們一般很少進來,而且馬上一早就要開始做早茶,樓下熱鬧著,誰沒事早上來住客棧,要住也不住他家烏漆抹黑又偏落的。
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第二天,我躺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敢去樓下弄些吃的,第三天,也是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第四天我又開始出去討飯吃了,順便打探點風聲。
涼城依然什麼也沒有改變,過往的人卻是津津有味地說著關于傅家的事,這外自詡為名門世家的傅家,說倒就倒,皇上廢了他們曾有的封號,然後生意上,也牽出很多不法的事,反正也就那麼一回事,你得意的時候自然多的是人去錦上添花,不過等你落魄的時候,可沒有誰會雪中送炭了,皇上都親廢他們家的封號了,誰想跟皇上作對呢?
然後一夕之間,那些傅家曾經的生意,都改了易了主,沒有任何的名字。
涼城依然是這樣,因為妃子廟而香火旺盛了許多,可是,什麼也沒有改變,沒有官兵再在大街上追什麼,找什麼了?我甚至跑到那些貼公告的城牆上去看,依然是空空如也。
凝著眉頭想,他是不是放棄了,是不是不再來找我了?
李棲墨,我到以為你的決心很大呢?也不過是如此而已。如是,我越發器張地出現在涼城。
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買餃子吃,可以拿著打狗棒,光明正大地從傅家門口過,然後往里瞧一瞧,大門緊閉著,往日的車水馬龍,如今是沒連蒼蠅都沒有一個。
坐在妃子廟里,看著里面朔的金像,有些哭笑不得。
我還活得好好的,可是上面莊嚴帶笑的金像,卻是刻著靜妃二字,關于介紹,卻是空白的。
李棲墨你能不能再惡俗一點啊,靜妃,那刻在金板上的靜妃二字,觸著我心里的一抹柔軟。
我的左手腕里,有一只銀鐲子,還有一只金鐲子。那是李棲墨強硬給我戴上的。
那時他微笑地說︰「莫天愛,你不是喜歡錢嗎?來,這是金子打的,給你戴上。」然後給我的手抹上了蠟,一下就套了進去。
金鐲子很寬,完全可以壓得住那銀鐲子,甚至有時候還會蓋住它,我知曉李棲墨真正的意思,就是想要蓋住,想要壓住,鐲子打得太巧了,進了去不易出來。
月信又來了,肚子痛得我坐在樹下雙手痛苦地按著。
沒有熱熱的水喝,沒有暖暖的懷抱,更沒有人會來給我揉揉。
我扶著樹站起來,指尖都是顫抖的,想往外面走,去買些熱熱的東西喝下去,吃點東西,或者是找張床躺著,睡一覺。
痛得讓我有些直不起腰,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踢到一個石頭,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這乞丐找死啊,差點撲到我娘子了。」
看著手摔破了皮,流出了血,肚子痛得讓我想去死我,我討厭這一切,我想回到京城了,李棲墨。
原來一個人,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麼好。
「走遠點,你這乞丐,別弄髒了這妃子廟。」有人拿著掃把趕我。
咬咬牙,我爬起來。
他說︰「天愛,你不要去涼城,那個時候會來月信,不方便的。」
那些照顧,總是浮上我的心頭,那些軟言,總是穿入我的耳膜。
李棲墨如空氣一般,無處不在。
沒有了他,我果然什麼都不是,我以為回到最初的生活,我也可以習慣,可是我總是念想著,那些曾經存在的關心與呵護,彷如黃梁一夢,若不是那手腕里的金鐲子,就真的當成夢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