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熬的一天,終于過去了,這幾天都是太陽高高掛,我狼吞虎咽地吐下一碗面,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拖家帶口,有家可回,有人可說話。我想回京了,我想去那小院里等莫離。
他也許快到京城了,現在的冰雪早融化,現在的路早就通了。
「娘子,我們回家嘍,這天看著又要變了,熱了幾天又下雨。」
「春雨嘛,下了正好耕種。」
回家,回家,一千一萬個念頭,都可以驅使我離開涼城。
湯也喝不下去了,跑出外面去,我也要回家。
陰沉沉的天,還沒有走出涼城就開始飛起毛毛雨,冒著雨雄糾糾氣昂昂地往京城的方向走。
幾輛豪華的馬車停在路邊,不知是誰家的出門的,家丁奴僕成群。
我仰首路過的時候,一個人大聲地嚷了一句︰「你個小乞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不是叫我吧,我依然走。
「長頭發的髒女人,灰色衣服的,很矮很胖的。」
更不是說我了,我步子加快。
一塊石頭打在我的身上,我回頭狠瞪那歇腳的人。
褐色眸子的大叔一個俐落的翻跳,從那竹欄里跳出來︰「瞧什麼瞧,說的就是你,別不承認,我說過我會記得你的,沒想到你這小乞丐那麼會躲人,讓本大爺在涼城找了幾天都沒有找到你?」
我不客氣地看著他︰「你確定你是叫我,經一,我不矮,我也不胖,第二,我不是你的仇人,你說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根本是搭不上,第三,我哪里認識你這只毛猴子。」
比我還不會用成語,居然好意思用出來。
不懂要裝懂,要學會掩飾,學不了掩飾就要像我一樣,憋在心里自已默念。
「呵呵,哥哥,人家不認得你呢?」一個粉黃衣服的少女用粉扇掩著半邊小臉,一雙靈動的眸子都是笑意。
我一本正經地說︰「姑娘,你確定是哥哥,而不是叔叔。」
少女更樂了了,笑得像是銀鈴一樣好听。
「你這小乞丐,牙尖尖嘴利利的,你等著。」
我抬頭笑著看他︰「胡子叔叔,我嘴巴要是利,我就咬你二口了,沒事不要攔下一個姑娘家,不然後果很嚴重的,要負責一生的,你懂嗎?」
胡子叔叔睜大雙眼︰「誰說的?」
「我說的啊,讓你看了,以後嫁不出去了,怎麼辦?賠點錢了事吧。」抬手抹去額上的雨水。
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眯起那雙深遂的眸子瞧著我手腕上的金銀鐲子,然後嘲弄地笑︰「好你個小乞丐。」
「誰說乞丐不可戴金戴銀了,這是我乞討來的,我也是姑娘家啊,我也是愛美啊,胡子叔叔你也可以去討的,你什麼眼神看著我,嫉妒羨慕恨?」
他笑︰「看來不是一般的小乞丐啊,穿金戴銀,牙尖嘴利。」
我義憤填膺地說︰「你有什麼資格不許乞丐戴呢,我一沒偷二沒搶,光明正大地用我乞來的銀子買這些東西,你可以眼紅,但是不可以污辱我的人格。」
他拍拍手︰「精彩精彩,那這樣吧,這手讓狗咬傷的帳,咱們算算如何?」
「又不是我咬的,誰咬你的你咬誰去啊。」
「……。」
「哈哈。」那姑娘笑得更大聲了︰「哥哥,你也有領悟在啊,你不是說行走天下,所向無敵的嗎?」
「跟你說理說不過你是不是,怕不?」他拳頭揚起示威到我的眼前。
我嘴一裂,大聲地哭叫著︰「娘,有個猥瑣的叔叔要非禮我。」
「走吧,再不走,我真對你不客氣了。」他忍不住了,青筋在額門上忽跳忽跳著。
我得意地笑啊我得意地笑,跟我斗,你這痴叔叔還差得遠呢。
哼著歌,得意地往京城走。
人家有馬車就是了不起啊,我就算是先走,還是讓他們給趕上了。
「小姑娘,要上叔叔的馬車不?」胡子叔叔掀開馬車簾子壞壞地笑著。
我彎腰撿石頭朝他扔過去︰「滾,不吃嗟來之食,富貴不能yin?」
「要雖搶劫呢?」
「非禮啊。」我拉開嗓子叫著,山搖地動,到處是傳音。
他捂著耳朵翻個白眼︰「就你,我還用得著非禮,你也不去照照鏡子,我能非禮你這樣又胖又矮的女人,是你非禮我還差多。」
「死胡子,站住,不許走。」
這樣叫我,我可不干了,非得讓他停了下來。
然後我月兌去了身上的髒衣服,月兌了幾件厚厚的,然露出我的的身段兒︰「你瞧,我哪兒胖了?我要是長你那麼高,我什麼也不說,我找根繩子上吊去。」
「哈哈。」他笑得大笑著。
「哥,你別欺負人家嘛。」小姑娘還是探頭出來笑︰「姑娘,你要去哪里,要是方便的話,我帶你一程吧,和你一塊走,一定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你瞧我妹,心多好啊。」
「上天造人,心好不一定美,美不一定聲音好,什麼都好不一定長命。」
「……。」他又無語了。
我將衣服穿上,沒人照顧關懷的日子,當然我要穿多點才會不冷。
「你家住在哪兒?」他悠閑地問著。
「你要去哪兒?」
「你是不是啞巴?」
我瞪著他︰「我不是啞巴,我不能隨便和猥瑣叔叔說話,這樣會長針眼的。」
「我叫卓瑪。」
「他呢?」我指著胡子叔叔問︰「牛馬嗎?」
「呵呵,不是,我哥哥的名字,現在不告訴你哦。」她朝我眨著眼楮,十分的可愛。
「老馬。可惜不識途,有點笨。」
「你叫什麼?」他趴在窗口上,滿眼都是好奇的笑意。
我笑道︰「我姓高,一個字,叫堂。」
「高堂。」他念一下這個名字,然後如劍一般俊俏的眉糾結在一起︰「念起來有點怪怪的。」
「呵呵,很多人都這樣說。」高你個堂咧。
「高堂。」他叫了一聲。
我眉眼彎彎地笑︰「唉。」乖啊
不過這二個字可能說出來了,再笨的人也會反應過來的。
「高堂……。」
「唉。」我又笑應了一句。
他卻白我一眼︰「我還沒有說完,你應什麼我。」
「你說你說。」太乖了,幸好過了年,不用你紅包了。
「高堂……。」我咬牙忍著笑,听他再說下去。
「看你不像是乞丐,你眉宇氣息清淨驕傲,而且膚色不錯,長得幾分大氣,頭發也不是干草一樣,你說,乞丐好玩麼?」
「誰說乞丐就見不得人,有的是時間梳頭發啊,你嫉恨我一頭漂亮的長發嗎?」在宮里這頭發養得可好了,每次宮女都用花精來給我滋養著。
他們不像是壞人,馬車行走得好慢,就一搭一搭談話,也好吧,這樣一路上也不至于太寂寞,遇上了什麼綠林好漢,目的也絕對不會是我。
「高堂,你老實招了,你家住哪兒,我發發好心,送你回家?」
「你想去我家干嘛,提親嗎?」
他冷哼︰「看看你那樣,你就是給我做小妾,你也不配啊。」
「我可不做小妾的,嫁人就要嫁個正妻。」
「倒是好驕傲,問題是,你能嫁得出去嗎?就算是嫁得出去,你確定,你真能做到正?」他一眼的懷疑啊。
的確是啊,就算是做什麼妃子,還不就是個小妾一樣。
「好了吧,知自已的斤量,年輕人說話要有點謙虛之心。」他笑笑︰「你也別傷心,好好做人,總有一天能嫁出去的。」
「行,你把這話給我記住,我可記住你了。」
他挑起眉笑︰「干嘛,想到我家提親嗎?」
「你別對我笑,我就看到你的毛在顛動著。」胡子比我初見他時,還要長了,再長一點,連隱隱的嘴巴都看不到了。
「呵呵,哥哥我早就說你了,早該修個干淨,我可告訴你,到京城你一定得弄個干淨,別給我丟臉啊。」
到京城,還真是順路啊。
「剛好啊,我也向去京城,在涼城沒有什麼發展性了,去京城那錢淹腳眼的地方,一定討到更多錢的。」
他大笑︰「行,這盛世的乞丐,都是有志氣的,看你長得丑,上馬車吧。」
「好,看你長得夠猥瑣,我就勉為其難地上吧,吃東西的時候你小心一點啊,不要咬著咬著咬了一嘴毛。」走到馬車板前去,一跳就坐上去了。
「……。」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細雨不知何時已停。
便頭望望天,總會有太陽的,冬已經悄悄過去了,雪也悄悄地融了,微微的,顫抖的綠,已然也悄悄地爬上了那枝頭。
馬車走得很慢,走了差不多十天才到京城。
和卓家兄妹也混得老熟了,就天天沒事插科打渾的,不過還是沒有套出他叫什麼名字。
倒是他一天一天高堂地叫,倒是叫得我眉開眼玩笑的。
我想他們一定不是盛世的,吃喝都和我們不太一樣呢,就算是,也是邊遠的地方的吧。
「高堂小妹妹,你看,到京城了,興奮吧。」
「胡子叔叔,有什麼好興奮的,停車吧。」
「你要走了?」
「難道你想我跟著你去,你做夢吧。」
走了二步,後面的他又叫了起來︰「小乞丐,回頭啊,叔叔賞你個錢,讓你去買點兒吃的。」
「本小姐不稀罕。」
「喲,一到京城人也變了,從姑娘變成小姐了。」他也跳下了馬車,伸展著他修長的四肢,看著這京城,然後很自在地就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