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wxc`p``p`*wxc`p`「娘,你找我?」在藍夫人的示意下,藍田回身關上門,隨即疑惑的看向她。
藍夫人是個很溫柔的女人,修者漫長的壽命很好掩飾了歲月帶給她的刻痕,盡管已年過百歲,美麗卻絲毫未從她身上淡去,「來,藍田你過來,到娘身邊來。」
看著越發大了的兒子,藍夫人輕聲嘆了口氣,想起此次他帶回來的那個漂亮姑娘,緊皺的眉不由松了一些,嘴角的笑容也自然了許多。
「娘?」坐到藍夫人身邊,卻看到她只是一直盯著自己看,瑩瑩還在客廳等著他呢,待會兒去晚了又得被罵了,想到這里,藍田心里不由對藍夫人有些不耐。
「……沒事,你回來這麼幾日了也未來找過娘,娘就是想看看你。」伸手理了理藍田微亂的衣領,藍夫人眉目溫柔如水,「曾姑娘在等你了吧,快去吧,好好待人家。」
「我知道了。」話音未落,人便已經不見了。
藍夫人笑著搖了搖頭,隨即面色便沉了下來,輕聲嘆息,只希望藍家能挺過這次危機吧。
七日前開始,藍家各個產業都開始遭到不同程度的打擊,原本因時家的事情大傷元氣,一時之間藍家竟是根本毫無招架之力,本來他們以為是雲家在從中作梗,卻發現雲家也是同樣處境。
那個神秘的第三方勢力隱藏之深,動作之快,讓他們根本無從推斷他下一次下手的地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家族經營了上百年的產業被迅速蠶食。不是沒想過查探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但派出去的修者都有去無回,白白損失許多本來就缺少的戰斗力。
整理好表情,藍夫人端起原本給藍田準備的卻未被看過一眼的點心朝議事廳走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呼呼……」
藍夫人看著眼前快喘不過氣來的小丫頭,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什麼事?慢慢說。」
深吸一口氣,小丫頭面色通紅,幾乎急得快哭出來,也顧不得主僕禮儀了,拉著藍夫人就跑,「老爺讓夫人快帶著少爺逃,藍良長老入魔了!」
「什麼?!」藍夫人的聲音驀地拔高,原本溫柔的嗓音顯得無比尖銳,甩開小丫頭的手,強勢停下腳步,「老爺在哪里?!告訴我!」
果真禍不單行,就在這危急時刻,藍家本來最有希望沖擊元嬰的長老竟然在閉關期入了魔。
急匆匆的來到議事廳,藍夫人登時腳一軟,伸手扶住門框才沒倒下去。
血,都是血。
觸目的紅仿佛要灼瞎她的眼,不然怎麼會刺得她眼楮生疼?看著被毀得面目全非的議事廳和一具具看不出原樣的尸體,藍夫人腦海里一片空白,隨後瘋了般在尸體中翻找。
終于,她在一具失了腦袋的尸體下找到了自己的丈夫的遺體。他嘴唇微張,死前似乎還在說著什麼,睜著的眼里還有未來得及退去的震驚,脖子上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猙獰的血管,丹田也被人破了個大洞,仍然溫熱的鮮血還在汩汩向外流出。
壓抑著哭聲,藍夫人手指顫顫的將他未來得及閉上的眼合攏,然後月兌力般呆呆的坐到地上。
過了許久,藍夫人才回過神來,站起身來,神色怔愣的朝門外走,卻被一塊殘肢絆了一下,砰地一聲狠狠摔倒在門框上,額頭流下的鮮血顯得無比熾熱,但她卻像沒有意識到一樣,爬起來繼續踉踉蹌蹌走到院子里。
尸體,那麼多尸體。無論曾經如何鮮活,但現在,他們都躺在那里,眼里是再也散不盡的絕望。
他們在看著她,都在看著她。
仿佛想到了什麼,藍夫人驚恐得退了幾步,抬起手想捂住眼楮,卻發現手上滿是鮮紅的血!帶著無邊恐懼的尖利嗓音終于沖破了她的理智︰「不,不要!不是我!我沒有!」
她似是看到無數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他們站在黑暗中,朝她伸出手,想要將她拉入地獄,死命抱住頭,低聲喃喃︰「不,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我……」
這時,從側門處突然竄出一個老者,他白發白須,渾身是血,瞳孔變成了駭人的暗紅色,仿若只知道嗜血食肉的凶獸般,在看到藍夫人的一瞬間,他喉嚨里爆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手曲成爪朝她襲去。
「啊!」驚呼一聲,藍夫人僅余下的理智告訴她要躲,但以她築基期的修為自是躲不過一個入了魔的金丹期巔峰修者,幾乎在她叫聲出口的瞬間,便被老者擒住了脖子。
脖子上傳來一陣劇痛,她幾乎听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眼里閃過一道解月兌,這樣死了也好。但就在她準備迎接黑暗之時,那只即將捏斷她脖子的手卻消失了。
軟軟的倒在地上,無神的雙眼瞪得大大的,若不是她還在呼吸的話,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個活人。
早已入魔的老者似是突然清醒了過來,血紅的眼再次恢復成黑色,在看到自己造成的慘劇之時目瞠欲裂,經脈逆轉,竟是一口心血吐出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似是快要下雨,翻騰的黑雲突兀的將整個城市掩蓋,風聲嘶吼著掠過,只留下一路浮塵。
時千已經在高牆上站了很久了,他冷冷的看著藍家院子里的鬧劇。風將他白色的衣角挑起,卻未發出一絲聲響,一切都像是一場默劇,他手里拿著一個空著的玉瓶,里面唯一一枚丹藥方才已經悄然消失在了那個老者體內。
那枚丹藥叫做還神丹,正是消神丹的解藥,同樣,它也可以短暫喚醒入魔者的理智,但與消神丹一樣,它的效用並不止如此。消神丹抹去服用者的意識,但同樣會重塑破損的經脈;而還神丹能夠復蘇服用者的意識,但若是藥效沒有同消神丹抵消的話,它的另一個功效便是讓服用者經脈盡斷而亡。這顆還神丹是景肅當初給他的解藥,被時千留了下來,惋惜的看了眼空了的瓶子,現在算是便宜了這個家伙。
時千起初也不大明白為何自己沒有中了消神丹的藥效,隨即便想起了那時從諸雲佩中散發出消隱在他識海深處的白光,應該正是它的功勞,思及此,時千也就不再糾結。
還神丹毀損經脈的速度遠比消神丹重塑經脈來得快,只盞茶時間,老者便七竅流血渾身戰栗,在倒下去之時,他終于看到了站在牆上的時千,染血的眼里劃過悔意與歉疚,隨後化作釋然,輕嘆一聲,閉上了眼。
輕身跳下院牆,看著老者盡管滿是鮮血,卻依然算得上安詳的遺容,時千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眼里卻沒有絲毫笑意,心中稍稍遺憾,他到底是低估了仙級丹藥的藥效,這人死得太快了。
在剛才老者發瘋的時候,藍夫人已經將自己在地面上蜷成了一團,一身淺青色長裙早已血跡斑斑,裹滿了灰塵,全然看不出原色。她全身都在顫抖,喉嚨里發出一些破碎的喃喃聲。
時千慢慢走到她面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感覺到光線被遮擋,藍夫人雖然依舊蜷著身子,卻是住了嘴眯著眼抬起了頭,一眼便看到那個雖是站在遍地尸體中也縴塵不染的少年,原本有些渙散的瞳孔猛地放大,仿若看到什麼可怕的事一樣,渾身顫抖得更厲害了,五官扭曲得可怕,連滾帶爬的站起來就想要逃跑,卻再次被腳下的尸體堆絆倒。
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是個修真者般,她手腳並用挪動著,企圖離少年遠一點,再遠一點,嗓子里發出的聲音猶如破鑼般嘶啞,「不!不要過來!不是我!都是藍良干的!我沒有!」
藍良正是剛才死去的那個老者,這個時千當然知道,時家的事他的確是居于主導者地位,但卻並不是最重要的。
誰又能想到呢?一年前時家的滅門慘案竟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無比柔弱的女子一手造成的。
「想起來了嗎?」清冽好听的少年音仿若山泉,與這處處血腥的場景格格不入,卻又無比和諧。
「什麼?」過了許久,女人抬起頭,眼神空洞。
「還沒想起來嗎?」鼻翼間的鮮血甜香幾乎讓他沉醉,深吸了口氣,時千微微垂首,再抬起時已是笑得無比純良,就如所有不知世事的少年一般,他的聲音驀地低了許多,如若耳語,「不用擔心,我會幫你一樣樣找回來的。」
在時千說出這句話時,空氣中恍然多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輕輕淺淺,卻是無處不在。
「不!不是我!我沒有!」藍夫人兀的滿面驚恐,手腳並用的朝後面挪去,細女敕的手掌在粗糙的地面上被磨得血肉模糊也不敢停頓。終于退到了牆角,她將臉埋在腿彎里,嘴里嗚嗚出聲︰「不要,姐姐你別來找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看來是想起來了,」時千挑了挑眉,眼底盡是黑暗,探了探有些加速的心跳,里面裝著的卻是來自另一個靈魂的雀躍,它仿佛在說︰還不夠,她還沒得到應有的懲罰,還不算結束。
執念未平,因果不消。
安撫了靈魂中的躁動,時千平靜的看向哭得一塌糊涂的狼狽女人,「你可知罪?」
「罪……」嘴里念出這個字,藍夫人抬起頭看向時千的方向,看到的卻是另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子正笑吟吟的望著她,她伸了伸手,似是想要抓住什麼。
此刻藍夫人的發簪早已不知去處,頭發亂蓬蓬的披在身上,清秀娟美的臉滿是血污,眼神怔怔的,似是在看著什麼,卻又根本沒有焦距,如同被魘住了般,她嘴里不斷叫著一個詞。
「姐姐,姐姐……」
時千也不著急,靜靜的站在那里,像是在欣賞一出無比華美的戲劇。他是唯一的觀眾,不到落幕,絕不散場。
前幾日張全帶給時千的玉簡中記錄了所有時家與藍家的恩怨。
景肅總是能夠將所有的細節想到,並總將後路給他備好,這一度讓時千有一種自己是被護在羽翼中的雛鳥的感覺,只要他願意,便可以無所顧忌,總會有人幫他解決一切麻煩。
時千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很不錯。但短期如此倒也罷了,若是長此以往,卻不是他想要的。他不介意,甚至願意景肅與他站在一起,可絕不是他身後或者身前。他需要的是一個平等的,能與他並肩的人,而不是一個毫無原則的庇護者。盡管過了很長時間,但他仍然記得,在他第一世的世界中,有一個詞,叫做‘溺殺’。而他,從來都不願成為被殺的那一個,不管以任何方式。
方才時千所用的香叫做幻香,它能夠讓聞香者見到記憶中最為深刻的東西,而早在將香散入空氣中時,時千便已封住了嗅覺。
時千抬步走到院子中間,恰好能夠看清女人的每一個反應,不是他不想迅速了結了她,只是這是原身的執念之一——他要看到這女人認罪,要讓她在痛苦中活一輩子。
「姐姐,你來找我了嗎?」藍夫人依然朝前伸著手,面色卻是柔和了許多,在對面女子溫柔而哀傷的笑容下,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劃過,殘忍的將她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全部撕裂,露出血淋淋現實。
是她啊,一切都是她。如果不是她將時家有仙器的事情告訴藍家,如果不是她拾掇藍家最有威望的長老將那仙劍奪過來給藍田,如果不是她……
結果她得到了什麼?什麼也沒有!她失去了從小最疼她的姐姐,失去了時家的支持,甚至在藍家也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她到底在干什麼?!
「都是我的罪,都是我,我錯了,是我錯了……」
「對不起,姐姐……」
將自己縮成一團,藍夫人嘴里不停喃喃,也不知是說給時千听的還是在自言自語。
漸漸地,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後來竟像是睡著了一般。
「哈哈。」
許久之後,她竟是輕聲笑了出來,盡管狼狽,但那一張滿是血污的臉卻是剎那間猶如盛開的夏花,美麗得奪目。她的笑聲越來越大,顯得空乏而詭異。隨後,她環視了周圍層層疊疊的尸體一圈,竟是如同瘋魔一般,跌跌撞撞站了起來,「哈哈哈哈!報應,都是報應!」
她手舞足蹈的朝前走了幾步,然後停在了時千面前,笑嘻嘻的朝時千比劃著,眼里毫不掩飾的厭惡,「姐姐,你知道嗎?妹妹可討厭你了,咯咯咯!」
時千沒有動,只靜靜的看著她,但藍夫人似是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她嘴里依舊喋喋不休的說著當年的往事。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嫁給他?為什麼是你嫁給他?我哪里不好了?他為什麼不要我?都是你,我要殺了你!只有殺了你他才會和我在一起!」藍夫人已經失去了名為理智的色彩,顯然已經瘋了,她把時千當成了時夫人,伸出手就要扼上他的脖子。
時千眼里閃過一道殺意。
「啊!」
在踫上時千之前,藍夫人便飛了出去,狠狠撞在階梯上,後腦勺霎時破了個洞。她甩著腦袋慢慢爬起來,頭發卻是完全被血粘成了一團。
「嘻嘻,我要去找時哥,他一定會娶我的。」藍夫人顛顛傻傻的走出了走出了門,一邊走還一邊開始唱歌。
看著已經瘋了的女人走出門,時千並未阻止,早在她認罪的那一刻,屬于原身對她的最後一絲執念就已消失,那麼,她活著與否,都已不甚重要了。
對于原身的想法,時千能夠理解,但卻並不贊同。對于不喜歡的人,他向來習慣干脆解決。當然,這和他對藍田的處置方法不一樣,對藍田,他的確是存在著讓他痛苦一生的想法,但到現在還只是暗中出手甚至明面上幫助他,但這絕對不是時千本意,相對現在的溫和處理法,他更愛將自己的仇人關起來慢慢折磨。
可世事不能總如人願。
一來是因為藍田是主角,雖然時千不敢肯定主角光環有多大,但無疑初期正是主角最為好運的時候。以修真界的說法,藍田便是天道寵兒,是注定要成仙的大氣運者,這樣的人,輕易動不得,因為往往在他人看來必死無疑的危機對他來說都會是另一個轉機,正如藍田從落星崖墜下一般,就算是時千現在結丹期修為也不敢保證他能安然活下來,而藍田卻在毫無修為的情況下安然無恙,還得到了兩件都不簡單的靈器,他可不想親手將主角推到更強的位置上。
二來,時千知道,他能回來便已是鑽了天道的空子。而正因為這個,讓主角失去了他的第一件仙器至寶,之後時千又奪了藍田的青菱環,使他無法修煉至高功法,幸而時千後來用新的高階功法填了回去,否則他還不知道天道將如何處理,至少不會是他想看到的那樣。當然,那高階功法時千是不會給假的與藍田的,不過做些手腳卻是難免,他可從來不是一個好心人,願意真正幫助敵人變強。他期待著種馬主角修到後來無法人事的模樣,他倒想知道這樣還有多少女人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又如何與他合籍雙修提升修為。
天道究竟有多強大?時千不是那些無知的穿越者,他在回來之前,早已在修真界生活了幾百年,魔尊也做了不下百年,自是清楚自己如今的定位。在知道自己回到一百年前開始,他就明白他現在是被天道遺漏的存在,就像一件衣裳上多出來的一根線腳,若是被發現了,等待他的結果絕不會是任由他去如此簡單,最有可能便是徹底被天道抹殺。所以他只能謹慎更謹慎,甚至忍了這傲慢自大的家伙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
時千多次慶幸這不愧是一本有名的種馬文,在原著作者筆下的天道只關注主角一人,只要主角經歷沒有特別大的改變,就不會任何問題。
他此次將主角帶出來,並不主要因為他想將他帶出來看藍家滅門。而是在原著中這個時段,已是築基期的主角真的帶著曾瑩出來歷練,並且去了魔蹤沙漠,還在魔蹤沙漠中的魔族遺跡中得到了為數不少的烏金石。當然,原著中並沒有藍家和雲家被滅門這個插曲,但後文中這兩家也幾乎沒怎麼出現過,這證明他們的消失並不影響劇情,所以時千才會下手。
不過,這樣束手束腳還真是麻煩,看了眼院子里堆著的尸體,時千皺了皺眉,成仙自是可以擺月兌天道的控制,但卻並不是他現在能夠達成的,他記得原著中似是有提過一個可以欺騙天道的神器,卻因為只有一個功能而未被主角在眾多神器中選擇。看來,他得去參加那個七年後的宗門選拔了。
再無活物巨大庭院顯得格外空曠,時千一揮手,一道火符從他袖中飄出。不稍片刻,熾烈的大火將半邊天空染得通亮,飛快吞沒了所有一切。
「藍田,那邊是不是你家?」
「怎麼會這樣!」順著曾瑩指的方向看去,藍田表情一空,也顧不得拿方才買好的東西,迅速消失在了街道之上。
兩個時辰後,時千站在雲家門外,看著從門內涌出的炙熱火焰,表情難得帶了些困惑,藍家與白家都已除去,藍田雖然還活著,卻因為他當時不在場而並未沾上原身的因果,理應是大仇已報,原身應該徹底消失才是,可現在執念卻還在。這讓時千有些不解,還差什麼呢?
雨,終于是落了下來,以一種鋪天蓋地之勢,洗刷了所有罪惡。
匆匆趕路的行人無人看到在一個黑暗的角落里,有個瘋癲的女人抱著正對著牆角又哭又笑。
那場雨整整下了兩天,這兩日,整個莫擎城都像是沉寂了下來。
雨過天晴,夜色初降,夜市小販已經掛上了各色燈籠,將城市染上了一層活力。
這兩日之中,莫擎城幾乎所有人都得知了藍雲兩家滅門之事,但與時千所想不同的是,這座城市里的居民沒有以任何形式哀悼他們逝去了的兩條主心骨,反而像是月兌離了桎梏般大肆慶祝。
後來時千才知道,在三大世家主事的時候,莫擎城向來以時家為首。時家向來以寬容仁厚為宗旨,對所有城民都一視同仁,能幫則幫,卻是人心所向。後來時家被藍雲兩家聯合將時家滅門,這可讓城中居民恨死了那兩家,但卻因著他們實力強勁而敢怒不敢言。如今真是報應不爽。
漫步在城市街道之上,時千將氣息收斂,融在人群之中,與諸多人擦肩而過。在最初那一世,他經常這樣。
時千記得最初,他有一個疼他愛他的母親,她有一雙干淨而美麗的眼楮,仿若不會沾上任何塵埃,她總是給他講最動人的故事,關于她和他父親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單純的孩子這是因為自己母親在想他父親,直至她讓他拿刀殺了第一個人之前,他都一直那麼認為。他殺的第一個人,便是他的父親。
而第二個,便是她。
也許是時間過得太久,時千已經想不起她當時是什麼表情了。他只記得,那男人死後,她歇斯底里的告訴他,他從一出生,便是一個錯誤。而她,一直都是她為了殺了那個男人培養的工具,她一遍又一遍給他將她和那男人的故事,不是為了讓他看到他們多恩愛,而是為了讓她自己銘記,那男人後來背叛她有多深。
然後呢?然後時千的手里的刀便刺進了她的心髒,那是他頭一次覺得血那麼溫暖。他珍藏了她那雙美麗的眼楮,因為正是它們讓他錯覺那女人愛著他。
那一年,他五歲。那一年,他第一次入了組織,徹底融入了黑暗。
時千總是偽裝,起初是為了避免麻煩,後來是習慣了。他習慣讓自己成為一個有著溫和假面的人,但盡管如此,他卻不總是喜歡偽裝,因為他偽裝的,就恰好是他想成為而不能成為的人。但偽裝久了,卻是讓他產生了點錯位感,他需要到人群中尋找真實,只有在人群中,他才會發現,自己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他無法在看到別人笑的時候跟著笑,也無法理解他們為什麼會哭,更不能明白所謂的感動叫做什麼,他到底是明白了,不管裝的多麼像,他終是與那些人格格不入。
曾經有一個人帶著開朗的笑容告訴他︰「時千,你總是將自己偽裝得太過嚴密,笑得一點也不真實,你要學會相信人,不然就太累了。」
那個人教會了他相信,然後卻在他學會如何真正的笑之時給了他一刀。
生于錯誤,死于背叛,就是他最初的一生。
第二世,他是出生便被遺棄的嬰兒,沒有前一世的記憶,卻依然沒有擺月兌黑暗。他一步一步爬上了魔修第一人的位置,成為了一個殺人如麻,冷酷嗜血的暴君。與前世相同的是,他仍然渴望著真實,他就那麼將自己的信任交予了一個自己養大的孩子,然後落得個險些在誅魔陣中身死道消的下場。
而現在。時千想起那個同樣有著假面,與他異常相似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揚,他是不一樣的。
第一世那個人,他暫時還沒辦法。但那個背叛他的女人,他可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喜歡藍田嗎?他倒想看看一個無法散播種子的種馬哪里吸引人。
十五年後,魔尊將會撿到那個被拋棄的小襁褓,從此魔修便會多出一個聖女,時千心里默默盤算著,他到現在仍然清楚的記得他前世是在哪里撿到寒露的,如果他當時再慢一步,那小襁褓就會被一個乞丐揀去了。那麼,這次便讓現任魔尊慢上一步吧。
時千早在入了天靈宗後便從斷玉口中得知了現任魔尊的信息,倒是比他以前更符合原著,至少現在的魔尊是叫寒離而不是時千了。
隨著夜色更濃,夜市漸漸消了,鼎沸的人聲也消隱在街角,偌大的街道上只剩下零零星星幾個小販在眉開眼笑的收拾著攤子,想必是收獲不錯。
時千回身朝住處走去,明日便是他與藍田約定的日子了。
原著中藍田早期很為他的家族自豪,但後來隨著他進入天靈宗,隨即成為天靈宗內門弟子,再成為清陽的親傳弟子,便再未提及過他的家族了,後面修煉那麼久竟是從未回過家族一次。
這兩日藍田沒出現,曾瑩也不知跑哪兒去了,但時千卻並不懷疑他們明日會不會出現。
「豈曰天無眼?天道有輪回!哈哈哈哈哈!!」
冷清而黑暗的空蕩街道上,如此高亢的聲音卻是顯得格外詭異。
又是那個男人,他依舊瘋瘋癲癲,腰間的酒葫蘆也缺了個口子,渾身髒亂得猶如好幾年沒有洗過,這認知讓時千朝旁邊靠了兩步,他現在不想殺人。
但男人卻不識時務,竟是在時千面前停住了,他用那雙滿含血絲的眼楮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時千,眼里的神色卻是復雜至極。
酸臭味、酒香味、還有奇怪的腐爛味一股腦的朝時千涌來,這讓他在第一時間封住了嗅覺。
胡子太長,上面還有食物的殘渣,花白的頭發就結成了一團,衣服破成條狀,看不出顏色,眼神奇怪,他只大概猜得出里面包括了愧疚、欣慰、歉意,還有掩藏得很深的恨,但是沒有殺意。
壓抑住心中開始翻騰的戾氣,時千面色依舊溫和,在男人打量著他的同時,他也迅速將男人分析了一遍。雖然男人身上沒有了修者的氣息,但時千還是認出了他的身份。
這便是那個靈魂最後的執念,他幾乎一瞬間肯定。
此時周圍已經沒有了行人,道路兩旁人家門口的燈籠發出蔫蔫的光芒,不知是誰家養的狗迷迷糊糊發出一聲嗚咽,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僵局。
「你是?」時千表情疑惑。
「你……」恍然回神,男人剛才還能高聲大笑的嗓子卻是如同啞了般,過了許久才說出這麼一個字。
「若是無事,我便先離開了。」沖男人禮節性的點頭,時千轉身便走,盡管這男人是這身體的生父,但他卻對他並無好感,雖然若不是那一劍,那很可能回不來,但這卻並不代表他要感激他。
「你還好嗎?」
就在時千即將轉過街角時,背後傳來一聲問候,聲音不大也不小,就如一個父親對自己摔倒的孩子那般,簡單而關切的平常問候。
時千腳步頓了頓,平靜的回道︰「我很好。」
話音剛落,他便覺得自己靈魂中有什麼東西徹底散去了,時千斂目,心中一片平靜。其實由始至終,少年的執念都很簡單,一是家族的仇,二是父親的恨。
看了眼漆黑不見一絲星辰的天空,時千沒有回頭。
孤寂的街道中,男人一個人站了許久。
夜,那麼長。
天色乍明,男人終于動了,端起破酒壺,咕嚕嚕喝了一大口,踉踉蹌蹌的邊走邊大笑著唱︰「哈哈哈哈哈!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我笑世人看不穿……」
……
時千剛調息完畢,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師叔,下面有兩個人說是要找您。」張全語氣中滿是敬意。
要說時千剛來時張全是看在斷玉的面上對他多加照顧的話,經過藍雲兩家的事之後,卻是實實在在的對這位小師叔敬佩有加了,他之前可從來沒有想過,僅憑居臨樓的財產,能夠在七天之內將兩大世家幾百年的產業盡收手下。而時千的實力也絕對不是他看到的築基初期,他可沒看漏,兩大世家派來的探子最高修為甚至有金丹期,那不也是有去無回嗎?
「嗯,告訴他們我馬上下去。」
「是,師叔。」已經將時千完全神化了的張全自然不會反駁時千的任何意見,盡管那兩個人看起來很囂張。
「什麼?我們自己上去找他!」听到張全的傳話,曾瑩頓時不舒服了,眉一橫就要朝樓上走。
「怎麼回事?」時千下來便看到藍田和曾瑩與張全在樓道口纏成一團,隨口問道。
听到時千的聲音,三個人連忙分了開來。張全臉頓時變得通紅,雖然時千並未說什麼,但他仍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做了這麼多年的居臨樓掌櫃,竟然還應付不了兩個小女圭女圭。不過他的確是未曾想過竟然還有這麼不講理的人,看向二人眼里還帶著未散去的氣憤,扭扭捏捏的開口︰「師叔……」
「好了,你退下吧,這兩位確實是來找我的。」時千哪能不知發生了什麼,這二人的性格他自是明白。
「是,師叔。」沒再看那二人,張全拱手行禮便退下了。
注意到張全對時千的稱呼與毫不掩飾的恭敬,藍田眼里閃過一道深意,他當然知道張全的身份,也知道張全是修者,可沒想到張全竟是與時千還有這層關系。
「哼!」曾瑩不屑瞪了眼張全的背影,若不是藍田拉著,她估計又要出言挑釁了。
「連元家中之事我已得知,還望節哀。」
「是,多謝師叔祖關心。」藍田眼里的哀痛並不作假,他自小萬千寵愛著長大,本將一切都看的理所當然,卻在一夕之間失去,他甚至不知道的仇人是誰,這對他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
想起回到藍家時看到的那片廢墟,心中暗下決定,總有一天,他會親手查出幕後之人,手刃仇家,血祭藍家亡魂!
時千自然看到了藍田眼中的仇恨與決心,但他卻不能告訴他,藍家所有人都是被他們自家入魔的老祖宗所殺。的確,那日他是準備親手解決的,但他到場之時便察覺到藍家後山傳來的濃烈魔氣,隨後便是毫不留情的廝殺。藍家雖然是修真大家,但如同所有世家一樣,其實普遍修為並不高,那位入魔的修者便是整個藍家最為強大的守護者,可到頭來,昌盛了千百年的一大世家竟是被自家守護者給滅了,可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莫擎城本就是到魔蹤沙漠的必經之地,以築基期修者的速度,大概還有半月路途。
可能是顧及著藍田的心情,接下來的行程中,曾瑩難得顯出了幾分小女兒的嬌態,事事為藍田著想,倒是讓時千對她高看了幾分。也是,身為主角的女人怎麼也會有些優點的。只是藍田卻是如同瞬間長大了,顯得成熟了許多。
午後的烈日火辣辣的灼燒著地面,金黃的沙子同樣被曬得滾燙,時千用靈力凝出了一道冰晶,卻在一瞬間被蒸發,果真是傳說中的死亡沙漠,挑了挑唇角,朝身後兩人道︰「走吧。」
「我們真的要去找魔族遺址?」在這樣的天氣之下,曾瑩倒是沒有任何不適,拉著藍田問時千。這些日子在藍田的協調下,想到這人其實也沒真正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情,曾瑩對時千的態度倒是軟了許多,雖然她絕對不會向他道歉,但也不是一點就爆了。想到這幾日在各路人處听來的傳說,她表情很是興奮,「听說那里有很多寶藏!」
「也很危險。」
時千尚未開口,藍田便接過了話茬,想到剛才消失在時千手中的冰晶,他表情凝重,卻是再無那種輕狂傲慢之感。
看來此次災禍倒是讓主角心境上又進了一大步,而這雖然是他推動之下才會如此的,但卻依然讓時千不由感嘆,這藍田,果真是天道的寵兒。`p`*wxc`p``p`*wxc`p`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好飯不怕晚的地雷x10以及小白壯士的地雷,,作者君已被砸暈在廁所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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