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靈犀勤快,雞鳴就起,一日三餐都鑽進廚房和桂蓮一起忙碌,頭兩日相安無事。♀
第三日是回門的日子,方仲秋早早備好了各式禮品和點心,擱在堂屋桌上。
他出了院門備馬車,讓玉容傳話給靈犀,跟公婆兄嫂道別,準備出門。
陳守貞一眼瞧見桌上的禮品,比她回門時豐厚了幾倍,再瞅見靈犀的衣裳和裝扮,分明都是價值不菲,心中惱怒,他們的親事已是鋪張,她還這樣穿金戴銀的,怪不得這些日子省吃儉用,原來都給她花了去。
靈犀剛要開口,陳守貞帕子掩了唇搶著說道︰「瞧瞧,二弟如此用心,弟妹怎麼還舍得讓二弟睡柴房?」
劉金錠一听眉頭就立了起來,陰沉著臉道︰「靈犀,此話當真?」
靈犀瞧她神色,沒敢說話。劉金錠盯著她︰「我只問你,仲秋昨夜可是睡在新房?」
靈犀老實搖了搖頭,劉金錠勃然大怒。
方仲秋在院門外收拾好馬車,進來堂屋催促時,正听到劉金錠問靈犀︰「怎麼?你忘不了那個姓肖的,不願與仲秋同房是嗎?」
靈犀听到這話,就覺腦袋里嗡得一聲,她隱秘的心思,暴露在方家上下面前,就若當街被人扒了衣服一般,屈辱而難堪,她心中翻滾著,雙手緊握成拳。
方仲秋疾步跑了進來,一把抱起靈犀,咬牙說道︰「靈犀跟我如何,是我們兩個的事,與你們無關,若是家里容不下她,我們可以搬到桐城去住,正好我要在桐城開個鋪子。」
靈犀埋頭在他懷中,她只想快些離開這個屋子,快些離開這些人。
方仲秋抱著她進了屋中,放她坐在床上,聲音從未有過的柔和︰「怪我,是我思慮不周。」
靈犀泣不成聲。
方仲秋任由她哭著。
靈犀哭泣了很久,方仲秋木然坐著,直到听到院門外馬嘶聲聲。
方仲秋起身出門看了看天,回來走到靈犀面前︰「靈犀,我們該動身了,若去得太遲,大哥二哥會著急的。」
靈犀猛然就撲了過來,對他拳打腳踢。
方仲秋只躲了一下,就由著她了,靈犀一邊踢打著他,一邊說道︰「我再不堪,你也不該,不該將我和肖贊的事告訴母親,你……」
方仲秋愣怔著,卻也不去辯解。
靈犀打了許多下,發泄累了停下手來,門外又傳來馬嘶,才起身去梳洗換衣。
坐進馬車,兩眼依然紅腫著,別著頭不去看方仲秋。
方仲秋也鑽了進來,臉上頂著幾道抓痕,沒事人一般端坐著。
何超與春生閑聊著,從院門里出來趕了馬車。
剛行幾步,有人在馬車身後邊跑邊追︰「等等我,等等我……」
何超勒馬停下,玉容喘吁吁跑了過來︰「二嫂,我也要跟著去。」
靈犀正覺尷尬,忙掀開車簾道︰「快上來。」
何超一把將玉容抱了上去,笑道︰「小家伙真沉,太胖了。」
玉容朝他伸伸舌頭,鑽進了馬車中。
她先瞧一眼靈犀︰「呀,二嫂的眼楮腫了。」
又瞧一眼方仲秋︰「二哥,你的臉怎麼了?」
方仲秋氣定神閑︰「被貓抓的,一只蠻不講理的糊涂野貓。」
靈犀瞪他一眼,玉容說道︰「二嫂,我娘讓我來的,娘讓我告訴二嫂,閑話是大嫂說的……」
方仲秋喝一聲多嘴,玉容執拗說道︰「我偏要說,我娘說,大嫂特意去桐城住了幾日,打听二嫂的底細,回來就告訴了大娘。」
方仲秋瞪著玉容,玉容縮縮脖子︰「我娘還說,二嫂對誰都好,獨獨對二哥……」
方仲秋已捂住她的嘴︰「再多嘴多舌,就將你送回去。♀」
玉容不說話了,老實靠在方仲秋懷中。
靈犀低著頭,好半天抬頭看著方仲秋︰「仲秋,我……」
方仲秋擺擺手︰「不要再提。」
靈犀又低下頭去,默然听著車輪轔轔作響。
不多時,何超在外說道︰「到了。」
靈犀听他揚聲喊著︰「富貴,出來拿東西」
靈犀有些惶恐得抬起頭來︰「仲秋,過會兒我哥哥問起……」
方仲秋木著臉道︰「我自然實話實說。」
靈犀惴惴下了馬車,牽著玉容的手,跟在方仲秋身後進了院中。
葉青山迎了出來,一眼看見方仲秋就問︰「臉上怎麼了?」
方仲秋笑笑,靈犀的心就提到了半空。
方仲秋笑道︰「大哥有所不知,這新婚燕爾的,難免夜里貪歡,昨夜靈犀來了勁頭,冷不防就抓在我臉上,大哥看看,她臊得都快鑽進地底下去了。」
葉青山听了,略有些不自在得咳嗽一聲,笑道︰「快進屋吧,富貴早起就忙碌上了,給你們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進屋坐下,葉青山端詳著靈犀道︰「眼楮怎麼腫了?哭過了?可是公婆對你不好?」
方仲秋忙道︰「她抓了我的臉,心疼,就哭了半夜,怎麼哄都不行。」
葉青山看看方仲秋︰「仲秋這是逗我呢,她能那麼在意你嗎?靈犀說實話。」
方仲秋眉毛一挑,垂下眼瞼不再說話。
靈犀懦懦道︰「公婆待我極好,是今日出門晚了些,我想念哥哥,就急得哭了。」
葉青山哈哈笑起來︰「行了,你們兩個,當我傻子呢,小夫妻拌兩句嘴,也沒什麼,只是靈犀要收收瘋野的性子,別動不動撓人。」
靈犀低了頭,葉青山對方仲秋笑道︰「我最擔心的就是,靈犀這丫頭新婚之夜將你踢出房門,如今一看,倒也知道相敬如賓,好了,開飯。」
靈犀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飯,她冤枉了方仲秋,對他又踢又打的,心中愧疚。只是不明白,他為何不替自己辯解?更不明白,他為何不跟哥哥告狀,反而替自己說話。
當日夜里,靈犀對方仲秋道︰「仲秋,今後,就睡房中吧。」
方仲秋笑笑︰「也只能如此了。」
靈犀沐浴罷,膽戰心驚,穿了卓芸給的里褲,外面套了長袍,衣帶系得十分嚴密。
她穿戴整齊從屏風後出來,方仲秋已在地上鋪了席子被褥,靈犀愣怔著,暗暗松一口氣。
熄燈躺下後,靈犀怎麼也睡不著,想翻身也只能忍著,她料想方仲秋也是如此。
誰想不大一會兒,地上已經傳來均勻綿長的鼻息聲。
接著的幾日,方家無人再提起回門那日清早的事,只是劉金錠對靈犀總是鐵青著臉。
靈犀默默得盡自己的本分,與桂蓮一起操持一日三餐。
方仲秋每日早出晚歸,二人很少說話。
如此過了十多日,一日夜里靈犀躺在床上,好半天沒有听到方仲秋的鼻息之聲。
她正覺奇怪,方仲秋說話了︰「靈犀,我在桐城開了一間鋪子,賣些水粉釵環。」
靈犀嗯了一聲,方仲秋道︰「只是小生意,用心經營的話,全家糊口外,尚能有所結余。」
靈犀翻個身,臉朝著他的方向︰「那敢情好。」
方仲秋笑道︰「這些日子,一直與何大哥張羅此事,沒想到順利就成了。只是手頭的銀子都放進去了。」
靈犀嗯了一聲︰「那,我和桂蓮一日三餐,緊手些。」
方仲秋道︰「是,春生大手大腳慣了,就有勞靈犀了。還有,此事不用對家里人說,人多口雜的,盡添亂。」
靈犀說了聲好,屋中又陷入靜謐,兩人卻都睡不著,不時听到對方翻身輾轉。
過一會兒,靈犀听到方仲秋起身出門,等了好半天,才輕手輕腳回來睡下了,靈犀方睡了過去。
第二日,靈犀和桂蓮一合計,就想出了節儉用度的法子,同時也不讓家里人吃得差了。
誰想沒過半月,陳守貞就開始發難,指著桌上的飯菜道︰「瞧瞧吃的什麼,當是喂豬呢?每餐少有葷腥,白米飯也糙了,粥也稀了,怎麼?省下銀子好給娘家拿去。」
就連春生心里也犯嘀咕,這些日子,廚房中用度少了許多,可是省下的銀子桂蓮和靈犀是模不著的,對她二人並無半分好處,也就旁觀著,看靈犀怎麼說。
方家人自不會疑心桂蓮,齊齊向靈犀看了過來,靈犀絞著雙手,好半天說道︰「是我的主意,跟桂蓮無關,咱們這一大家子,吃穿用度加起來,進的少出的多,自然要節省些,如今也並沒有過儉,只是每餐做得樣數少一兩個,每樣的量也少了些,這樣一來,就沒了剩菜剩飯……」
劉金錠打斷她︰「沒有剩菜剩飯,就是說,有的人沒有吃飽。」
靈犀堅持道︰「家里每人的飯量都是知道的,每餐算下來,再略多做些,都能吃飽。就算偶爾有人不夠,桌上常常放著各式點心,添補一些就是。」
陳守貞眼珠一轉︰「好好的,你動這些心思做什麼?是不是想省了銀子討好仲秋,將春生管家的權奪過來?」
春生笑笑,也就有了疑心。
靈犀嘆口氣︰「我不管大嫂說什麼,以後還是這樣做,我只是盡我的本分罷了。」
陳守貞笑道︰「莫不是娘家的銀兩不夠用了?」
劉金錠一拍桌子︰「吃里扒外的貨,桂蓮,以後休听她的,守貞每餐擬了單子,照著單子做,務必盤大量多。」
靈犀忙喚道︰「母親,我不是……」
劉金錠擺擺手︰「我不想听。以後,你听桂蓮的,她是長輩,你是晚輩。」
春生在旁笑嘻嘻說道︰「大嫂擬了單子,可能讓小弟看上一眼?若是大嫂日日山珍海味,我們家可吃不起。」
夜里方仲秋回來,冬生和春生一前一後堵住他,說是有要事想商。
不多久,方家人就听到春生大喊大叫︰「二哥踹我做什麼,疼死了,二哥,再不敢了……」
靈犀正在屋中悶坐,听到春生喊著二哥,眉頭略略舒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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