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玉虛道長來了,設壇做法,好一通忙亂,然後去了李家。
傍晚時分,方仲秋才回來,沉著臉進了堂屋,對眾人說道︰「春生妄生事端,按照家規,罰餓一日,後日早晨方可用飯。」
靈犀在旁說道︰「春生這一日憂心不已,只喝了些稀粥,再餓上一日,還讓不讓人活了?」
陳守貞在旁笑道︰「怎麼?弟妹也覺得這家規不合理?冬生可就因為二弟的威風,整整餓了一日。」
冬生忙在旁道︰「餓一日也不錯,權當闢谷了。」
方仲秋冷聲道︰「家規就是家規,違反就得受罰,旁的,無需多說。」
靈犀白他一眼,他已袖手而出。
靈犀追著他進了屋中,急急問道︰「仲秋,春生拜托的事,如何了?」
方仲秋坐在桌旁︰「這一日,口干舌燥的。」
靈犀為他斟了茶,看他喝了幾口,又追問道︰「如何了,倒是說呀,急死我了。」
方仲秋瞧著她︰「再叫一聲官人,就告訴你。」
靈犀愣了愣,什麼官人,方仲秋提醒她︰「在李家堂屋門口……」
靈犀哦一聲漲紅了臉︰「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只能那樣叫了。」
「再叫一聲。」
「就不……」
方仲秋站起身︰「不叫,我就不說。」
靈犀絞了雙手,突然就大聲喊道︰「官人官人官人官人……總行了吧?」
方仲秋嘆口氣,過來將她抱在懷中︰「唉,這樣一來,可就無趣了。」
靈犀在他懷中扭動著身子︰「快說。」
方仲秋剛要說,靈犀又好奇得問︰「那如月長得可好看嗎?性情好不好?」
方仲秋模模她頭發︰「沒見著人……」
靈犀依偎在他懷中央求︰「仲秋,就不要罰春生了,他也是一片真情,何況又嚇壞了。♀」
方仲秋放開她,**說道︰「不行。」
靈犀有些氣,一跺腳出門去了廚房。
晚飯時也沒有搭理方仲秋。
晚飯後,方仲秋沐浴了,正在燈下看書,听到院子里陳守貞喊道︰「出大事了,大家快來看看吧……」
方仲秋皺眉出來時,看到陳守貞正堵在春生房門口,仰頭對大家說道︰「都來看看,弟妹偷偷給春生送吃的。」
春生忙在屋里說道︰「二嫂是端了來,我怕連累她,可一口沒吃。」
玉容就說︰「三哥沒吃,就不算。」
陳守貞看著劉金錠︰「母親說句話,這該如何罰?」
方仲秋大聲道︰「都別說了,也罰靈犀一日不準吃飯。」
陳守貞撇嘴道︰「你們兩個是夫妻,你若悄悄給她吃的,我們又不知道。」
冬生在旁道︰「回屋去吧,又在這兒挑撥是非。」
陳守貞冷哼一聲,听到方仲秋說︰「大嫂既不放心,寸步不離看著她就是。」
陳守貞笑笑︰「白日里還好,夜里又去何處看著,難不成,讓弟妹進柴房?」
方仲秋冷聲道︰「在我們屋里就是,鋪子里還有些事,我這就動身去桐城。」
他方一挪步,听到春生屋子里 里啪啦一通亂響,知道靈犀錯愕之下摔了盤碗,狠下心,頭也不回出門上馬走了。
靈犀蹲撿著碎瓷片,狠命憋著不讓眼淚流出。
待她回到屋中,陳守貞已經坐著,笑看著她道︰「弟妹,對不住,仲秋那麼疼你,我以為他會不忍心呢,或者,象我受罰那次,是冬生代替我的。」
靈犀本就強忍著難受,听她一說,更是心中酸楚。
卻不想當著她的面就顯露脆弱,深吸一口氣道︰「我先洗漱去,大嫂自便吧。」
陳守貞指指窗下臥榻︰「我就睡在此處。」
靈犀洗漱過從屏風後出來時,陳守貞手里拿著兩支釵,正借著燈光端詳,看著笑說道︰「嘖嘖,這樣的寶貝,二弟可真舍得,我所有的首飾加起來,也比不上這個金貴。」
靈犀過去一把奪了過來︰「大嫂休要亂動我的東西。」
陳守貞笑道︰「看看怎麼了?有本事你明日戴出去,婆母看了會如何對你,你試試。」
靈犀不理她,將釵收入錦盒放進了箱籠,自去睡了。
陳守貞很開進入夢鄉,靈犀在黑暗中咬著被角,淚流不止,誰說他喜歡我,他這樣心狠……
第二日靈犀依舊早起進了廚房,陳守貞跟著起來堵在廚房門口,笑說道︰「守著廚房,可能忍得住嗎?」
桂蓮推推靈犀︰「回屋躺著去,既不讓吃飯,也別干活。」
靈犀怏怏回了屋中,上午還不覺得什麼,午後已是饑腸轆轆,到了下午,餓得肚腸似乎都擰了起來,一陣一陣抽疼著難受。
心里盼著方仲秋顧念她,能早些回來。至天黑透,沒見著他的人影,靈犀失望得沒了眼淚。
陳守貞洗漱後過來,靈犀正在喝水,陳守貞呀了一聲,靈犀頭也不抬說道︰「怎麼?說了不準吃飯,沒說不準喝水。」
陳守貞也就沒話可說,靈犀心想,我喝得是糖水,卻不會告訴你。
這樣想著,她有些惡意的快感,咕咚咕咚將糖水喝完,笑對陳守貞道︰「昨日那兩支釵,大嫂可喜歡嗎?」
陳守貞狐疑看著她,靈犀起身從箱籠里拿出遞到她手里︰「送給大嫂了。」
陳守貞一喜,攥緊了錦盒道︰「就算你送我這樣好的東西,我也不會給你吃的。」
靈犀點點頭︰「大嫂放心,我只是不想要了,看著礙眼,對了……」
靈犀說著話,拔下頭上金釵︰「這個,也送給大嫂。」
陳守貞喜滋滋接了過去︰「靈犀,你真好,我這就給你拿些吃的去,你等著……」
靈犀攔住了她︰「不用,我就餓一日,給他,們看,讓他,們看看,我可能餓死?」
躺下後,肚子里發悶發沉,怎麼也睡不著,卻不哭了,只對方仲秋恨得咬牙切齒。
靜靜仰躺著熬到窗外透出白來,穿衣起來拉開屋門,方仲秋正在門外站著。
瞧她一眼過來一把握住她手,低低問道︰「可難熬嗎?」
靈犀一咬牙,用力甩開他的手道︰「不用你管。」
方仲秋彎腰就要抱她,听到屋子里陳守貞道︰「二弟回來了?我這就走……」
方仲秋站直了身子,嘆氣的間隙,靈犀已越過他身旁,徑直進了廚房。
早飯時,靈犀只略略動了幾口,她以為餓上一日準得狼吞虎咽,不想卻堵得吃不進去,方仲秋看著她,眼圈發青嘴唇發白,臉也沒有以往白皙了,心里悶悶得難受。
就在這當口,春生小心翼翼開口了︰「二哥,如月……」
方仲秋沒有理他,只看著靈犀。
春生又叫一聲,方仲秋這才看向他,厲聲道︰「都是你,惹出的好事,害得……」
以下的話又咽了回去,春生更加小心道︰「可是二哥……」
方仲秋擺擺手,不耐煩說道︰「過了年再說。」
春生還要再問,方仲秋看著他惡狠狠說道︰「還要再問?」
春生忙搖了搖頭︰「不問就是了。」
方仲秋瞪著他︰「不只不許問,這些日子,若靠近李家一步,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春生低了頭,看著湯碗,如月在碗底沖他淒涼笑著……
用過早飯,方仲秋出了院門上了馬,馬嘶聲聲,不見有人拿著砂罐出來。
嘆口氣下了馬,來到廚房外,隔著窗戶道︰「靈犀回屋中一趟,我有話要說。」
靈犀沒有理他。
正要推門進廚房去,陳守貞說笑著從堂屋出來,方仲秋一眼瞧見她頭上插著的金釵,再看金釵後面發髻上,交叉簪了一對琉璃釵,方仲秋叫了一聲︰「大嫂,這釵……」
陳守貞模模頭發,笑道︰「是靈犀送我的,果真好東西。」
方仲秋隔窗看著靈犀,靈犀面無表情接著刷碗。
方仲秋抿了唇,轉身走了。
靈犀瞧他臉色難看,心里無比暢快,讓你再餓著我,讓你再耍威風。
收拾好回到屋中,想到自從得知他的心意,曾在心中發誓,每日讓他高興出門平安回家的,可今日,沒給他帶午飯不說,還惹得他生氣,心中又不自在起來。
今日都二十八了,他怎麼還在忙碌?早兩日關了店門,也能歇息歇息。
再說,那幾支釵都是他用心挑選的,那金釵更是訂親的信物,靈犀心中糾結著,想去和陳守貞要回來,又拉不下臉。
一日心神不寧。
夜里睡下了,方仲秋也沒回來。
正輾轉反側,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听著他打水洗漱了來到床前,忙緊緊閉上了雙眼。
他躺到床上,從身後抱住她,嘆著氣低低說道︰「怎麼就那麼狠心?」
靈犀心里的氣又上來了,竟然說我狠心,狠心的,明明是你……
他以為她睡得沉,抱得更緊了些︰「兩夜沒睡了,這兩日也吃不下飯……這樣,才踏實。」
靈犀想問為何,他已睡了過去,臉貼著她後背,手緊緊摟在她的腰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