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暖,萬物回春,枯枝冒出了綠芽,小草長出了女敕葉。
轟動京城的投毒案件以凶手齊寧兒強制入精神病院,算是徹底結束了。
盛謹萱和齊喻楓兩人舉行了婚禮,領了證,已經是齊家正兒八經的兒媳婦,她跟齊喻楓回了齊家,卻堅決不住在齊家的宅子,而是讓齊喻楓在外購置一處房產,作為他們兩夫妻的小窩。
齊喻楓自會權衡利弊,只要錢能打發的事兒,他也不是小氣之人,便二話不說應許了。
顏妮在醫院養了十來天,身子好個差不多,嗓子也可以說話了,便就出了院,回到華錦的別墅休養著。
盛謹梟這段時間一直在醫院照顧她,如今,她一出院,他自是忙得不可開交,又恢復了年底那種起早貪黑的生活作息,而顏妮在家休養了幾天之後,也回了醫院,做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男科醫生。
各自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平靜的軌道,一切看起來都正常。
然而,有些人,有些事兒卻是在悄悄地發生改變。
比如齊喻楓。
從不涉足官場的他,最近借由齊家在政界殘余的人脈頻頻宴請各方官員,終于,在一個月之後,本是佔據娛樂業一方天下,被稱為風流齊少的他,突然棄商從政,往官場進攻。
再比如,段舒婷魄力十足地接下了齊喻楓本準備投資的酒店服務行業,拍下城西區那片老宅的土地,在那里大刀闊斧地準備建造一棟不輸于盛世的五星級酒店。
齊家如此大的動靜,別人不明所以,可是盛謹梟卻是知道的因由。
听說齊寧兒在精神病院里,徹底瘋魔了,他們想將齊寧兒弄出來,不過,盛謹梟一早便對相關部門施加了壓力,他們自是弄不出人,這才拼命地擴展人脈勢力。
齊寧兒這個女人,在他看到她那張與顏妮酷似的臉和那次下藥事件時,他便著手調查了,因為整容失敗,確實有精神與心理雙方面的疾病,只是這兩年來,基本得到了控制,也就說,只要不受刺激,是不會發病的。
一個本就有精神病史的人,被關進精神院,就算好轉了,她也會被那種氛圍給硬生生逼瘋。
這就是盛謹梟對她的懲罰,既然你說你有病,就徹底讓你病。
也因此,齊家和盛家,明面上是姻親關系,實際上,是徹底杠上了。
顏妮每每看著報紙上對齊家的報道,看著段舒婷光鮮地站在熒屏之上對齊氏未來的侃侃而談,她只是淡然一笑。
現在爬得有多高,以後摔得便有多慘。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一切風平浪靜。
眨眼間,冬去春來,最是舒爽溫暖的陽春三月,繼盛謹萱之後,盛謹梟和顏妮的婚禮,也提上了日程。
這天,天氣挺好,春風輕揚,碧空萬里的。
顏妮休息在家,一大早,梅玲便一襲盛裝出現在別墅里,「顏妮,我今兒個得空,你跟我去選幾套首飾,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擅自買來,你不喜歡也是白搭!」
顏妮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手里拿著遙控器,一個台一個台地換,「隨便就好,我對這些沒要求!」
梅玲皺眉,「婚姻大事,怎麼能隨便?該給的,我們盛家不會少你的,免得到時候梟子怨怪,旁人瞧輕了去!」
「太太,你就去吧,夫人說得有道理,這婚姻大事,是不能隨便的,雖說我不懂你們富貴人家的禮數,不過,如今這年頭結婚,女方首飾是要準備的,不然旁人會看輕男方,或者說男方不重視女方。」
張嫂端著杯茶過來,憨直地勸道。
最終顏妮上樓換了件衣服,跟著她出去了。
珠寶商場里,梅玲一身雍容,財大氣粗地讓導購小姐拿出最華麗的首飾,顏妮興致不高,隨意挑了幾件比較雅致的,「就這些吧!」
梅玲看了眼她挑的幾件首飾,再看看她,倒是與她淡雅斯文的氣質挺符合,都是低調地奢華,看似簡單,卻大氣別致,每一樣都有它獨特的價值。
滿意地點了點頭,梅玲沖導購吩咐,「這些包起來!」
「好的,您請稍等!」
東西買好,兩人出門,只是,下一秒,兩人腳步頓住,那華貴的鎏金旋轉玻璃門里,一向驕傲不可一世的段舒婷小心翼翼地扶著一個女人進來。
顏妮鏡片下的眸子微眯,端看了她身邊戴著墨鏡和帽子的女人好一會兒,這才想起她的身份來。
娛樂圈當紅的一線明星——
黎薔!
齊喻楓和白浩當初競相爭風吃醋事件的女主角。
眼神下移,瞧著她微微凸起的小月復,盡管衣服寬大,不怎麼明顯,可是一眼便能看出,這女人懷崽了。
想到這里,顏妮突然笑了。
看這架勢,她又有好戲可瞧了。
顯然,段舒婷沒想打會在這里踫到她們兩個,妝容精致的臉龐僵了一瞬,繼而扯出一個端莊的笑容,「真巧,親家母也來逛逛啊!」
梅玲神色微凜,眼神不露痕跡地瞧了眼她身邊的黎薔,笑容客套而冷淡,「嗯,我帶顏妮來買些結婚首飾!」撩了撩鬢間的發,她狀似無意地問,「我家小萱和喻楓還好吧,這都個把月沒回家了,怪想她的!」
「他們小兩口想過二人世界,搬到外面去住了,不過前兩天回去了趟,瞧著挺膩歪的樣子,想來挺甜蜜!」
段舒婷回答得不露聲色,也盡撿好的話說。
梅玲笑著點了點頭,「好就好,孩子都是娘的心頭肉,就怕她一時不適應為人妻的身份。」她說著,眼神這才轉向黎薔,「喲,這是?都沒听說你還有個女兒啊,這該是懷孕了吧!」
段舒婷笑得不動聲色,「一個朋友的女兒,今兒個恰巧踫到,就一起逛逛!」
顏妮雙手抱著胸,站在一旁,看著兩個老女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打太極,笑意斯文地插話,「還好不是母憑子貴,小三上位的戲碼!」
段舒婷嘴角恰到好處的笑容僵凝,她看著她,眼底劃過一抹怨毒,銳利得就像一顆毒釘。
突然,她唇角揚笑,「說到這個,我還真有點兒替你擔心,好歹小萱是個能生的,倒是你……」
眼神瞄向她的肚子,話說到一半,她巧妙地停下,「得,我也不亂嚼舌根了,親家母,沒事兒我們先逛逛了,改天有空一起喝杯茶!」
梅玲這會兒沒心思理會她後面說了什麼,她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顏妮的肚子,蹙了蹙眉,心里就像是十五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想問,卻又怕傷人自尊。
顏妮自是察覺到了她的眼神,盡管心里快被那種無邊的黑暗侵蝕,面上卻是淡然地笑了笑,「不用看了,我生不了孩子!」
輕飄飄的一句話,對于一直盼望孫子的梅玲來說,相當于晴天霹靂。
可是,對她自己來說,也是極其殘忍狠辣地在自己的心口插上一刀。
梅玲看著她,眼底透著一絲不可置信,這些年來,商場上模爬打滾,閱人無數,可是眼前這位,她卻看不透。
她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如此雲淡風輕地對人說,她不能生孩子?
孩子,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何其重要?
女人的一輩子,若是沒生孩子,那麼,她便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
同為女人,她想,她做不到這般淡然心性。
這一刻,看著眼前這個淡然恬靜的年輕女人,梅玲突然覺得心有片刻的疼痛,她好似看透了她這副青春貌美的皮囊下,那顆如死水一般蒼老又破裂的心。
梟子說她吃了很多苦頭,而她的苦頭,卻都是他的出現,而帶給她的。
梅玲眼神復雜,按照她的處事風格,一個不能生養的媳婦,她盛家絕對不會要,可是,這里面的彎彎道道,是是非非,似乎是她無法理清的。
她的兒子,看似冷心冷情,可是比誰都重情,要讓他放棄,根本就不可能。
她梅玲自問不是一個刻薄惡毒的女人,既然試著接受,就不會去使心機,耍手段拆散他們。
她自己這一輩子的婚姻就是一個悲劇,她也不想去逼她的兒子隨便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回來,而後走著和她相同的悲劇人生。
心思五味雜陳,卻也不過片刻之間。
梅玲收回視線,斂了斂神,語氣保持著無異,「現在科學發達,找個醫生好好瞧瞧,回吧!」
對她過于平靜的反應,顏妮有些詫異,不過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沒說話。
顏妮跟著梅玲回了大院兒,晚上的時候,盛謹梟回來了,梅玲打電話給盛謹萱,讓她回來聚聚,卻被她一句工作室有些忙給拒絕了。
想到段舒婷身邊的那個女人,梅玲心里不免有些擔憂。
晚上吃飯的時候,氣氛也不是很好,一家人都不是話多的主兒,搞得氣氛沉悶得不行。
飯後,顏妮習慣性地回了房間,盛謹梟被梅玲叫到書房。
「媽,什麼事兒?」
梅玲看著他,這會兒也沒了商場上那套雷厲風行的樣子,欲言又止的,她很想問問他知不知道顏妮不能生養的事兒,可是,想到顏妮那雲淡風輕的笑容,她也不知怎麼搞的,怎麼也問不出口。
揉了揉眉心,她也只能委婉地提醒道︰「顏妮身子不怎麼好,你給她安排個婦產科幫她瞧瞧,好好調理下!」
盛謹梟皺了皺劍眉,「就這事兒?」
「這事難道不是事兒?你給我听心里去,以後有你好受的!」
「媽,你也知道顏妮身子不好,腦子里還有個不定時炸彈,我想等她好了再要。」
雖然他很想很想要個孩子,要個屬于他們的孩子來綁住她的心,每次做的時候,都情難自禁的祈求著,可是,他目前也只是想想而已,她那身子,他舍不得讓她承受孕育孩子的辛苦和疼痛。
梅玲靜默了片刻,終是打破他的幻想,她擺了擺手,「隨你們了,不過,我希望你和齊家的暗戰能消停下去,謹萱終歸是你妹妹,她夾在中間難做人!」
盛謹梟眼神冷而復雜,「這路是她自己選的,是苦是痛,她都得給我咬牙扛著,我不可能因為她的難做,而讓別人有可乘之機,從她執意跟著齊喻楓走的那一刻起,她便已作出了選擇,是她拋棄我們,不是我們拋棄她!」
梅玲心下惶然無奈,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如今他們盛家站在這樣的位置,稍有不慎,便是跌落懸崖,粉身碎骨,她也懂兒子的無奈,只是她的女兒……
哎!
真是作孽!
某處豪華的公寓里,盛謹萱坐在餐桌前,呆呆地看著滿桌子已經冷卻的菜,再看看牆上的掛鐘,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意。
她起身,將桌上的菜一盤一盤盡數倒進垃圾桶,進了臥室,洗澡,上床,蒙著被子睡覺。
已經記不起是多少次了,這套豪華的房子里,與她相伴的,只有那清冷的空氣,為他而學的廚藝,可是做出的菜,他從未嘗過,盡數喂了垃圾桶,就連這張床,都沒有他的氣息。
要怎樣的漠視,才能如此冷待一個妻子?
既然沒打算好好過日子,又為何要給她希望?
她要將自己的姿態低到何種程度,那男人才會分那麼點兒眼神給她?
蒙在被子里,一滴滴冰涼的淚滑入鬢間,沒入了枕頭,盛謹萱覺得自己病了,心髒就像是壓了塊大石一般,沉得她透不過氣來,她猶如一只缺了水的魚兒,那樣地窒息難受。
一個齊喻楓,便磨滅了她所有的稜角和驕傲,一個齊喻楓,就讓她拋卻了最疼愛她的家人。
可是,她能怎麼辦?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再多的苦與淚,她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各人各命,這邊獨自吞咽眼淚,品嘗著寂寞的滋味兒,那邊,卻是春意濃濃,耳鬢廝磨。
一場酣至淋灕的情事結束,顏妮已然虛軟無力,男人笑著咬了下她圓潤的肩膀,「妞兒,咱明兒個去把證扯了吧!」
顏妮微合的眼瞼猛地一顫,她像是累極了一般,唧唧哼哼了幾下,便翻身抱著被子睡去。
盛謹梟將她翻了過來,「爺跟你說話呢!」
「睡覺,累死了!」
盛謹梟拿她沒轍,俯身在她唇上狠狠親了口,「你個小妮子,爺告兒你,這輩子,你注定是爺老婆,逃都逃不掉!」
世上有多少男女能像他們這般幸運?
分離六年,再次相遇,依然走到了一起,盡管這里面有他的死乞白賴,霸道豪奪的成分在,可他依然感謝老天,讓他有重遇她的機會。
夜沉如墨,天空中不見半點繁星,一抹與暗夜溶為一體的黑影腳步如風,熟練地避開各個角落里的監控,打開一扇扇門,如自家一般閑適地進入精神病院的某間封閉式病房。
黑暗的房間里,外面的路燈折射出絲絲光亮進來,病床上,女子身穿一件白色的條紋病服,披頭散發,面容枯閘uo俱玻?謨熬癰 儐碌乜戳慫??蹋?撬??鈾坪醣勸狄夠掛?冢?涌詿?鍰統 桓黽餳獾畝?鰨?謁?熗楦巧蝦鶯菀淮獺 br />
床上之人雙眼猛地一瞠,眼球暴睜,卻還來不及發出絲毫的聲音,人便暈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齊家便被一聲驚恐的尖叫劃破清晨的寧靜。
段舒婷如觸電般從床上坐起,她渾身冒著冷汗,連發梢上都滴著汗珠,胸口起伏不定。
佣人敲門,「大夫人,您怎麼了?」
段舒婷沒回答,下一刻,一聲睡袍的齊喻楓便推門進來,一邊走還一邊打著哈欠,「媽,你叫人起床的方式可真特別!」
段舒婷從夢靨中回神,她慌慌張張地下床,也顧不得儀態,「喻楓,寧兒……寧兒她……我夢到寧兒……」
「大夫人,有您的電話!」
段舒婷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管家便拿著無線電話進來。
段舒婷接過,努力平復了下紊亂的呼吸,「喂,哪位?」
「您好,這里是精神患者治療中心,您的女兒齊寧兒于昨晚凌晨三點突然猝死……」
「咚!」
手機掉落在地,後面的話段舒婷已然听不清,她兩眼一翻,身子「砰」地一聲,倒在地上,驚得正準備離開的齊喻楓猛地一個轉身,「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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