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水落石出,趙侍郎向眾人草草道別後回了里屋,眾人識趣地收案告辭。
「我听說前伙計突然回鄉時就懷疑他已遭人滅口,但同時也確信買香人並沒有直接與老板來往,如果茅溉沒有與老板接觸,那無論我怎麼胡編亂造,茅溉都未必敢懷疑。」
「裴南歌,」一直沒有答話蕭武宥突然出聲,「你憑什麼肯定凶手一定他兩人之中?」
「這……」裴南歌自己先笑了起來,「這是我感覺。」
「蕭司直,」李子墟目瞪口呆地望著蕭武宥,「這……難道你也是?」
蕭武宥唇角溢出笑意,他並未急著回答問題而是轉頭看向小妮子︰「茅溉說得並不全對,你不僅脾氣像你爹,還有這靈敏嗅覺也像你爹。但你要記著,世事並無絕對,適合此事方法不一定適合全部。」
裴南歌心中陰霾因為蕭武宥溫和言語散去大半,她心里一直明白他對這種憑感覺冒險探案方式甚不贊同,于是識趣地旁乖巧點頭︰「我明白,五哥,我保證僅此一次。」
「但願你記得你保證,」蕭武宥笑著點點頭,轉向李子墟道,「但是子墟你瞧,很多時候我們為了破案需要嘗試各種方法。」
裴南歌得意地揚眉瞥他,爾後朝著二人做了個噤聲手勢︰「你們覺不覺得這案子破得太了?」
蕭武宥不答話,李子墟卻滿是狐疑。
「因為這件事巧合太多,」蕭武宥聲音沉穩,「屢試不第卻不曾放棄馬元突然想要打點仕途;難得一聞燻香偏巧只有一家香鋪有貨;一個知道醍醐香管家卻未必知道醍醐香來歷。」
「對!」裴南歌就驚呼出聲,「我就說金蠶傳說是我照別故事編,照理說這麼拙劣方法他不會什麼也看不出來……」
裴南歌慌亂地開口︰「先前我听到茅溉小聲對我說,南詔根本沒有金蠶!他明明什麼都知道,為什麼還要故意走進我們設局?」
「恐怕只能去問茅溉,」蕭武宥也想不通透,「子墟,馬元家里還有什麼人?」
「他母親仍住老家高郵。我老家海陵,離得不遠。以後若是回家,我可以順路去替他看看家里人。」
「嗯。」蕭武宥淺淺應聲,他深邃目光朝著長安城東方。
霎時間,詭異沉默席卷眾人,直到烏青沉沉夜幕再難抵擋,裴南歌才驚覺先前凶險。夜幕有些深,她已經看不清蕭武宥神情,只能緊緊拽住他衣袖︰「茅溉真認識我爹?」
蕭武宥輕輕拉開她手︰「很多人認識你爹。」
裴南歌握緊著另一只手,靜靜地垂下眼簾將想說疑惑與擔憂數緘默。她直覺茅溉提到她爹時語氣不像是不痛不癢陌生人,她覺得怪異,卻說不出到底哪里怪異。
「南歌,」蕭武宥又怎會不明白她心思,「你爹當年大理寺斷案子不少,自然會有很多人認識他,你莫要多想。」
「是啊,裴姑娘,大家都知道裴寺正斷案公正,茅溉既然是吏部侍郎家下人,應當是听侍郎等人提起過吧。」一直不出聲李子墟也出言安慰。
「你懂什麼,你才剛進大理寺幾天……」裴南歌撅著嘴反駁他話,但她心情卻因為二人安慰有所好轉,反而這樣一來有心思去繼續鄙夷李子墟。
蕭武宥見她還記得為難李子墟,不由責備道︰「好好說話,裴南歌。」
李子墟謙遜一笑︰「下來大理寺之前曾翻閱過大理寺文書奏表,發現前些年許多案子都是裴寺正主辦,下深感敬佩。」
听到別人夸贊自己父親,說不得意是假,但夸人是李子墟,這讓裴南歌得意多少折損了幾分。
她依舊故意擺著一副愛理不理模樣,眨眼瞧著蕭武宥︰「五哥你瞧,大理寺人將聰明才智都用了逢迎拍馬,哪有心思來斷案?」
李子墟面色微僵︰「下不曾逢迎討好……」
「裴南歌!」蕭武宥聲音比先前嚴厲,「你之前口口聲聲說庶、士兩族都是大唐子民,如今你可是要打自己耳光?你是想成為那些被你不齒人?」
「我沒有……」裴南歌委屈地撅著嘴,她心中也明白自己行為稍微有些過分,但她並不是因為李子墟是士族或是庶族出身才這般對他。
她刁難李子墟原因從來都只是因為她認為李子墟搶走了蕭武宥風頭,擔心他被朝中那幫不懷好意迂臣拉到與蕭武宥對立陣營。
想到這些,裴南歌只覺得心中委屈,鼻尖一酸就要使出殺手 --哭。
「不許哭,」蕭武宥對她慣用套路太過熟悉,「你若是想不通自己錯何處,往後也不必再跟著我。」
「司直,我並未放心上。」李子墟未料到二人竟因為他事情鬧到如此地步,出于愧疚趕緊出言相勸。
裴南歌咬著嘴皮,管自己有些委屈,但仔細想想確實也有錯,況且她從來都懂得如何隨機應變。所以她從善如流道︰「我知道錯了。」
「大點聲。」蕭武宥平靜語氣里是不容置疑堅定,小妮子把戲他不會不知道,但他讓小妮子道歉原因卻並不是她所想那樣。他看來,比起強迫道歉,重要是讓她知道自己確有錯。
裴南歌沒想到蕭武宥竟真要這件事上計較到底,想了想覺得好辦法還是扮可憐。于是她重重咬破了唇角滲出鮮艷血色,醞釀著淚珠很爭氣地往下落,偏偏還要表現出故作堅強樣子狠狠擦淚︰「我真知錯了,請你們原諒。」
她就不信,她都這麼深刻地反思自己錯誤,蕭武宥還真狠得下心。
事實上,她就算不這麼做,蕭武宥也未必狠心。但還沒等到蕭武宥發話,被這動靜驚動到裴高樞就往他們這邊走來,看了看面色沉穩蕭武宥,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拉起裴南歌手就要往前走。
「員外郎這是作甚,」蕭武宥一步躍到裴高樞身側,抬手一擋就把裴高樞手臂擋開,「如果蕭某沒記錯,刑部現下還有要犯待審。」
裴高樞冷笑︰「你好南歌面前收起你官架子,姑且不論裴寺卿待你恩情,南歌好歹是我們裴家嬌貴女兒,豈容得你對她放肆?」
裴南歌眨了眨眼,當下狀況似乎超出了她預料。她萬萬沒想到這種時候來替她打抱不平竟然是自己嫌惡堂兄,瞬間就覺得關于這位可惡堂兄種種惡行都是可以被原諒。
再聯想到蕭武宥,多時候都是她仰望著他,他不說話,那她就逗著他說話,他生氣,她只好等他氣消了,他確不曾真正吼她罵她,但現與討人厭堂兄一比較,她就真是覺得委屈了,本來是裝哭,哭著哭著就成了真,而且還是越想越委屈。
「員外郎未免憂心太多,」蕭武宥伸手撈起裴南歌手腕,「我與南歌兄妹情分只怕你之上,做兄長教育妹妹,不勞煩旁人費心。」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來勇氣,竟奮力地甩開蕭武宥手臂︰「五哥,你還惦記著江宛若麼?」
這是一句絕對可以造成三千鴉殺後果問題,意識到自己踩了別人痛腳,裴南歌當即扯出了一抹難看微笑來緩解緊張氣氛︰「五哥是不是還是不喜歡我?你要是不喜歡我,能不能再多給我些日子,我再想想別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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