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洛蓁坐在中間背靠著車壁,曲若懷與羅絲分別坐在兩側,至于羅韌,老規矩,趕車!
雙手擱置在膝蓋之上,閉著眼眸,連眼睫毛都不曾眨動,曲若懷總是能靜靜地坐一動不動。♀
羅絲見長公主眼楮幾乎一眨不眨關注著曲相,壓低聲音道︰「您該不是早存了心思留宿曲相府。」
洛蓁甚是欣慰,道︰「讓你猜對了。」難得這次小絲沒有會錯意。
「您真是太大膽了。」
洛蓁斜視羅絲,問︰「有麼?」
您難道沒有覺悟嗎?哪有未出嫁的女子在男子家中居住的,況且您還是堂堂的長公主若是讓人傳了出去,豈不是遭人詬病。說得好听點的,長公主與曲相情深,說得難听點得,那就是厚顏無恥。羅絲心里捏一把汗,道︰「您怎麼能犯這樣的錯誤呢?」
洛蓁淡定道︰「曲相尚且不急,你急什麼?」如果真有傳聞對她不利,她大可翻臉是被曲若懷劫持的。她年幼手無縛雞之力,曲若懷年長又大權在握,信誰明擺著的事兒。
羅絲手指攪動衣袖扭來扭去。真真要急死人了,曲相一向考慮周到,這次卻不知怎麼回事兒?
洛蓁收回了視線再次轉到曲若懷身上,他到底在想什麼呢?揚子湖不讓她坐船,酒樓不讓她喝酒,毫無緊要不該阻止的事情他阻止了,她不回宮住丞相府卻不阻止,處于什麼樣的原因呢?這背後又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皇叔端莊持重多年來從未有過不好的傳聞,卻與錦瑟樓的花魁有不尋常的往來,皇叔與飛蝶是剛認識呢還是私交已久?她記得母後曾謠言來自于無聊的打趣或者惡意的誣陷,那洛城中廣為流傳的關于她與曲若懷的流言是屬于前者還是後者?她久居宮中不曾听聞坊間傳聞,那麼曲若懷難道不知道嗎?有違她清譽甚至他自己清譽的事情可以毫不在意嗎難道他真的幾乎足不出戶嗎?
腦袋幾乎快要爆炸,若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去猜測那麼多的事情,尤其對他,沒一次的猜測都讓她想要遠離這個危險的人,可偏偏心底里又是喜歡面前的這個人,喜歡他細微的關心,一如下馬車時,低頭細心地為她系好腰間的玉佩。♀
她記得小的時候,劉太傅布置的課業,苛刻不善言辭的曲若懷代寫,他真的一個字一個字模仿她的字跡,嚴謹認真的劉太傅從頭看到尾都沒有看出任何的破綻。
真是好笑!怎麼會想起七八歲時候的事情!母後說,人心容易受外界的種種影響而變遷甚至可能天差地別。曲若懷是變遷了呢還是他原本就是帶著目的的?
「到了。」美得沒有任何瑕疵的臉放大在自己的面前,看著曲若懷伸出手將她從座位上抱起來,走下馬車。
張管家原來已經等候在丞相府門口,曲若懷走進不知低聲在張管家耳邊說了什麼之後,才對洛蓁道︰「累了?進去吧。」
大晚上跑來跑去的,加上晃晃悠悠坐了一路馬車,洛蓁打了個哈欠,確實是有點困了,怪不得馬車上腦子一直胡思亂想扯了一大堆。
「嗯,小絲你扶我一扶。」
羅絲立刻上前扶住洛蓁自然向後傾倒的身軀。
府內,明晃晃的水墨畫紙燈格外顯眼,雅致的鶴亭染上神話般的色彩,堆砌錯落有致的假山斑駁的竹影照映神秘至極,泛著淺淺的月光微微蕩漾的湖面別有一番情調。幽靜得沒有任何雜音唯有不知從哪里映出的水源在鵝軟石鋪就的小路邊上緩緩的流淌聲。
景致雖然美好,不同于皇宮的奢侈和富麗堂皇。可洛蓁真的累了,晃晃悠悠踩在地面上全然只顧著與瞌睡做斗爭,眼楮一睜一閉的,簡直折騰死她了。♀
張管家將公子吩咐的臥室準備妥當,曲若懷帶洛蓁進屋的時候,見她實在困得不行,便讓張管家即刻將洗漱的東西呈上來後,跟隨曲若懷退出了房間。
沉靜的夜色,朦朧的月光,微分吹動窗外的樹葉沙沙搖晃,點一盞燭燈,曲若懷佇立于書房內,負手而立的身姿似乎已經站了許久,好像在等一個人的到來。
「哈哈,我趙飛雲還沒有進不去的地方,堂堂的丞相府也不過如此。」窗戶外飛進紫衣的男子,一個漂亮的旋轉落地,甩甩衣衫。
曲若懷轉身,帶著確認的語氣,道︰「為了比劍?」
「廢話,要不是為了比劍我趙飛雲會一路找啊追的,甚至還在錦瑟樓曲相以為我是錦瑟樓的花魁!」趙飛雲抖了抖身子,為了找曲若懷他還進了一趟妓院呢?在一大群女人堆里轉悠了半天,問了半天那些女人除了會黏上來腦子沒一個清醒的。更郁悶的事,他原本是去打探曲若懷的消息卻被錦瑟樓的花魁打探曲若懷的身份了,整個亂七八糟,最後干脆直接闖進丞相府干脆利落。
「花魁?」曲若懷抓住今晚听到最多的一個詞。
趙飛雲呵呵大笑了,錦瑟樓的頭牌姿色不俗,東旭的丞相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八成是對錦瑟樓花魁心動了吧?心中已經有了主意,趙飛雲得逞地一笑︰「你若與我比試我趙飛雲便把你逛秦樓會花魁的事公諸于世?」
曲若懷吐出兩個字︰「沒用。」
「有沒有用,公布天下不就知道了,哦~」趙飛雲拖長了聲音道︰「听說曲相與長公主關系匪淺,不知道讓長公主听了,後果是什麼樣的?」
曲若懷再一次強調︰「本相已經說過,沒用的。」
趙飛雲不相信,腳步移動閃欲到曲若懷的身邊,但是曲若懷動作更快在他到的前一刻飛速閃開,並且十分嫌棄地閃得更遠,胭脂香味,他受不了。
「不是說花魁也在尋本相,所以本相與她根本不熟,還有,」曲若懷頓了頓,目光轉向靜謐的天空,道︰「本相從未去過錦瑟樓。」
趙飛雲听完後雙手握拳顫動,到此刻,曲若懷對他的話做出的回應所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他娘的居然只是解釋了原因。
「丞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職位,閣下似乎並不清楚!」曲若懷親冷的目光瞬間直刺趙飛雲,銳利的眼神充滿了威嚴震懾力,趙飛雲不自覺地往後一退。
趙飛雲退卻了,道︰「你那你告訴我,要怎樣才肯同我比試一場。」
「得空再比!」
「此話當真?」堂堂的丞相不會只是打發打發他的吧,趙飛雲需要一個肯定的答復。
「真。」
「好。」趙雲飛旋身飛出窗外,「千葉群英山,曲相不要讓趙某等太久。」
在屋外傾听已久的狄絡從窗外飛入書房中,彎身行禮,道︰「原來公子不讓屬下攔著趙飛雲是為了防止他日後的騷擾。只是公子真的要同他比試嗎?可是您現在不能」
「不比?能如何?」若當初置之度外或許現在不會有趙飛雲這個麻煩,曲若懷輕嘆氣,道︰
「最多輸給他就是。」
狄絡建議道︰「公子何須理會趙飛雲,此人既然麻煩,不如直接將他除去。」
「不行。」
狄絡不解︰「為何?」
曲若懷道︰「江湖會揭起軒然大波。」在酒樓裝作不知道趙飛雲是假的,他怎麼可能沒有听說過這個人物,在江湖享有盛譽,他若是死了,再和朝廷牽扯到關系,事情會變得嚴重。朝廷現在的狀況並不適合與江湖扯關系。停頓了一會兒,又問︰「薄荷呢?」
狄絡眼角抽了抽,道︰「萬花坊已準備將植株運往洛城,過兩日便會送到。」
鋒利的冷劍,嫣紅的血液,反反復復做著同一個殺她的夢,輾轉反側,額頭汗水不停了落下,感到好像有什麼人才靠近,掙扎著睜開眼,月光反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洛蓁看到一張臉。
他要干什麼?為什麼在半夜走進自己的房間?
「噩夢?」曲若懷傾子,拉起滑落的被子給她重新蓋好,手指撫了撫她額頭混亂纏著汗水的發絲,關切地問道。
「嗯!」洛蓁抓起被子,夢中的場景讓她渾身一陣機靈,掩飾道︰「我擇床。」
擇床?因為睡不習慣所以做噩夢?他以為是因為害怕才做的噩夢。原來不是嗎?那為什麼她的表情卻是害怕的呢?
曲若懷道︰「只這一晚,睡吧。」
後悔了行不行,後悔住在曲若懷的府邸了。沖動是魔鬼,她該听一听小絲的話寧可翻牆進皇宮也不要住在這里,整個噩夢連連擾得連個覺都睡不安慰。洛蓁眨眨眼楮露出一條細縫,他怎麼還不走,快走啊!辛虧只住一晚,明日便回宮。
然而曲若懷根本沒有離開而是不知站了多久,她早晨醒來的時候,他已不在房中,羅絲端來洗漱的東西。
洛蓁本能地翻開被子,衣服完好無缺。唉,她想到哪里去了,十三歲的小身板引不起什麼事?那麼,曲若懷大半夜地跑到她的房間里來干什麼?
「小絲,本公主有缺東西嗎?」
「有的,」羅絲放下臉盆將毛巾擰干後呈給她。
還真有!洛蓁「啪」從床上跳起來,激動地問︰「什麼東西?」
「扇子啊,您忘了您出宮的時候帶了一把折扇嗎?」羅絲擰眉,擔憂道︰「不知丟在了哪里,可不是一般的扇子,那是百年前東旭書法名家蘇呈親手題的字,流傳至今已經世上已經沒有幾把了。」
小絲所說蘇呈傳世不多的題字折扇實際上幾乎都在皇宮壓箱底,曲若懷想要哪一把只需隨便說一聲,她必然肯給的,偷這種手段他很喜歡很擅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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