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臂的衣袖中的里衣已經滲透血液連織錦外衣上也隱約能看出血紅色,曲若懷卷起衣袖,皓白的手臂上一條長長的刀傷嵌入皮肉中,觸目驚心。♀
「傷得這麼重?」楊錦溢擰緊眉毛,伸出手指搭上曲若懷的脈搏,微弱的脈息讓他為之一怔,忍不住出言指責道:「接連不斷地趕路還受了重傷怎麼還能飲酒更傷身,你幾乎從不喝酒,怎生今日卻喝了。」
曲若懷移開手臂收回衣袖之中,道:「師兄,瑾王生辰,我總不能掃興。」
「那也該將手臂上的傷口處理包扎,你看,都流了多少血,」楊錦溢拿來藥箱放到桌面上,打開藥箱拿出處理傷口的藥與綁帶。
「無多余時間。」
「即便要趕瑾王府的宴會總也得先把傷口處理好再去,再者,你既然不喜歡宴會為何不拒絕,」楊錦溢想了想,似乎猜到了什麼,「這一次又是因為那個小長公主的緣故,師兄我這些年不曾見你幾次,只是回回見你大都受傷。」
曲若懷半否定道:「受傷的事與她無關!」因為從念丹急著趕回來所以才會在路上中埋伏。
楊錦溢心中瞬間明白了,道:「若不是你急著趕路,分了心神,不至于受此傷。若懷,你承了師傅一身的修為,這世上能傷你的人屈指可數。」
「再高的武功也只是個凡人總會有受傷的時候,師兄不必傷懷。」曲若懷卷起衣袖,用帕子將臂上的血流出的血擦干,將藥粉撒在傷口周圍,然後將綁帶一圈圈卷在手臂上,一切動作做得不緊不慢。
楊錦溢看著小自己一輪尚且十八歲的師弟,初次見到他時才三歲,三歲的孩子卻有十歲孩子的心智,更是一個練武的奇才,他悠閑散漫,師弟卻勤奮好學,本來師傅能夠找到傳承一身武藝應該是一件極美滿的事,但他卻時常看到師傅擔憂的神情。
二十二歲那一年,師傅對他講,懷兒這一生怕是苦難多磨,望他將來多多照應。曾經的他不懂,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楊錦溢一生親密的除了已逝的師傅便只有眼前的師弟了,當做親弟弟一般看待,自然不希望他過得不好,尤其是這些年連連受傷,這東旭丞相的位置不好坐不如不要,再次勸道︰「辭官與師兄走吧。」
「不行,現在還不行,」曲若懷搖頭,要拋開丞相的位置,必須再過三年。
「為何不行?」楊錦溢說道,「即便前東旭帝對你有恩,但這幾年難道還沒有還清嗎?何況人已逝世,若懷你也該離開了。」
曲若懷卻搖頭,道:「師兄,三年後,我會離開的。」
「你真能抽身離開?」楊錦溢不相信,他雖游歷天下數十年,但並不代表有些事情他並不清楚,尤其是東旭的事情,他道:「兩年以前,前皇帝有意將公主許配給你,現在,皇族眾人,幾乎都將你當做未來的駙馬,將來,你能走麼?」
「宮宴上的玩笑話,當不得真,況且,公主還小,更本尚未懂事,先帝不會定親的。」
楊錦溢心里不痛快,道:「前皇帝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好,自己兩腿一伸走了,還給女兒找了個備用的夫婿。」
右手握在左手臂之上,曲若懷頎長的身姿站立于窗前,不發一言,沉默。
楊錦溢收拾起藥箱,看到桌上一塊塊沾染血液的小帕子,心里一陣陣翻騰,哎,真希望師弟不要插手煩擾的世事好。可這,不過是他一人的念想罷了。♀
皇宮里清晨醒來,因為曲若懷回洛城,她瞬間清閑了很多。
皇帝登基後並非每日早朝,畢竟年紀小,就算上朝很多事情也無法做決定,遂在皇帝未親政以前,早朝便是每三日一次。
「小絲,去九華殿問問,皇上醒了沒有。」
羅絲派人去了一趟九華殿听掌事太監回稟,皇上還在熟睡中。
洛蓁想九歲的弟弟已經很懂事了,父皇母後逝世後,不哭不鬧,是否這樣足夠了,她是否有些時候不近人情了。可又想到重生前那一幕幕場景又不得不逼自己對弟弟嚴格些。盡管她發現若是曲若懷想要動手,他可以有千萬中機會,就算她怎樣努力似乎都沒有任何可以抵抗的余地,如果,若果最終的結局還是難逃一死的話,她想,她至少要保護一個人,她的弟弟,只要弟弟能活下去也是好的。
「長公主,您請的秦公子正在長樂宮外。」
「請他進來,」洛蓁整整衣衫走出寢殿。
偏殿處,已經備好了點心茶水還有玉石棋盤,秦黎軒踏入偏殿略行一禮道:「草民見過長公主。」
「既然交了朋友,就別稱公主了,叫一聲洛蓁即可。」
秦黎軒笑笑,道:「長公主如此隨和,那麼黎軒恭敬不如從命了。」
洛蓁斜眼看到他腰間的折扇看起來十分熟悉,道:「黎軒的扇子可否讓我看一看。」
秦黎軒從腰間取下扇子,遞給洛蓁,說道:「此扇子偶然間在當鋪看到,扇面的題字是蘇呈的真跡,故而買下。」
洛蓁打開扇子,果然與她丟失的一模一樣,原來不是曲若懷拿的,而是別其他人撿到當到當鋪里去了,撿到的人挺有眼光的嘛!誒?該不會其實是被偷走的吧?
秦黎軒見她看得十分仔細,並且若有所思,道:「洛蓁喜歡這把扇子?」
「只是覺得與黎軒相稱!」她並不喜歡扇子,當日出門帶一純粹為了格調,裝個風流倜儻,所以沒怎麼放在心上,以至于什麼時候丟了也不知道。
秦黎軒何其精明一下子就看出洛蓁言不符實,沒有點破,眼楮掃過桌上的棋盤,道:「今日是找黎鑽來下棋的。」
「宮中甚無聊,下棋打發打發時間,」洛蓁拿出一顆白玉棋子,道:「切磋幾盤吧。」
秦黎軒拿起一顆黑玉棋子道:「洛蓁的棋藝想必極好,但請手下留情。」
「這話錯了,其實我的棋藝並不好,屆時還請黎軒讓一讓。」
果然一局棋下來,洛蓁以為秦黎軒會不動聲色地讓棋然而她估計錯了,他根本沒有讓一顆棋子。他是猜中了她不喜歡人讓棋子,所以才一步不讓的嗎?
洛蓁雖然棋下的不好,但看棋局的本事非常好,以前,曲若懷與何姨母對奕時她便時常在旁圍觀,她听母後講過,東旭的棋名家乃是何姨母的祖父,而何姨母盡得其祖父的真傳,棋下得比父皇還要好。下棋是個需要平心靜氣幾番思量的活兒,不適合像她這種不喜靜的人。
洛蓁衣袖撫過棋盤上的棋子,道:「這盤輸了,再來一盤。」
第二盤棋局開始的時候曲若懷來了。
洛蓁見他來,頓時有了想法,道:「剛剛輸了棋,若懷來得正好,你同黎軒切磋切磋。」
親昵的稱呼黎軒二字顯然讓曲若懷為之一怔。
秦黎軒從座位上起來向曲若懷道:「見過曲相。」
「黎軒是我的朋友,若懷也不用計較虛禮,」洛蓁拉了拉邊上的凳子,道︰「若懷,來,坐。「
秦黎軒對望一眼曲若懷,眼楮里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爽快地答應:「與曲相對奕在下著實惶恐。」
曲若懷垂眼,幽幽道:「既無虛禮,何來惶恐。」
秦黎軒有些難堪地解釋道:「曲相年紀輕輕便為我東旭的丞相,黎軒自然是惶恐的。」
曲若懷提醒道:「秦公子剛剛贏了長公主。」
這兩個人下棋不僅步步緊逼而且嘴上也不饒人,就像是一場無形的戰爭,可洛蓁居然覺得很有意思。
棋盤上千轉萬化的形式,秦黎軒下棋什麼套路她不明白,但曲若懷的習慣她是清楚明白的。然一向下棋最有耐心善用迂回戰術的曲若懷這次卻步步緊逼,不像平時的他,這是在鬧哪樣?
「長公主。」羅絲低首神色緊張瞅洛蓁。
洛蓁站起來走遠幾步,問:「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現在說?」
羅絲關切道:「奴婢見曲相臉色不大好,似乎因為秦公子在長樂宮的緣故,您還同秦公子這般親切,曲相心里大約吃醋了吧,您可把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和誰親近是本公主的自由,」洛蓁敲敲羅絲的腦袋,道:「小絲你是曲相的奴婢吧?怎麼胳膊肘老往外拐,他是給了你什麼好處呢,還是你思慕他?」
「您說的什麼話,奴婢只是替您擔憂,要是曲相誤會您同秦公子……」
「換個角度想一想,小絲啊,你的擔憂是多余的,如果真的誤會了,不說明曲相不可靠嗎?對本公主連信任都沒有。」
手指握著棋子轉動,被逼到無路可走,秦黎軒放棄了:「曲相出手狠絕,倒不像傳聞溫軟如玉。」
曲若懷放回手中的一顆棋子,無須落子勝負已定,「秦公子會相信傳聞?」
從一開始便對他抱有敵意,秦黎軒不知他是哪里得罪了曲若懷,以至于他出言便讓自己無言以對。
「啊呀!下完了,」洛蓁跑過去看棋局,意料中的結局,呵呵笑︰「黎軒,你我結成同盟,說不準可以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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