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終于能夠睜開眼楮,不知與夢境掙扎了多久,幸而,醒來還能看到她。洛城里四處潛伏著殺手,她若獨自離開回夏府,必然會有生命危險。
「曲若懷,能不能松手?」
「」
「不松?」洛蓁徹底被激怒,「我說你到底是要鬧哪樣,告訴我,我全力配合你怎樣!」
「我答應過先皇」
「別拿這種借口搪塞我,我不傻!」
「洢洢」
「說了別叫我小字」使勁兒掰,再使勁兒,就是掰不開曲若懷的手,明明之前還是要死不活的狀態,現在力氣倒是大得很,讓她擔心受怕,丫根本就是在整她!
曲若懷想從床上起來,無奈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只要他手一松,她就會掰開自己的手,在身體極度乏力的情況下,沒有把握,她若是跑了,能不能及時追上,倘若,追不上,後果,他承擔不起。
「听我說」幾乎是懇求的語氣。
瞬間心底柔軟了一片,真是受不了,她想吧,這個樣子抓著她,走也走不了,听就听吧,反正听不壞耳朵。
總算能平靜地听他講話,曲若懷心稍微松了松,攢足力氣道︰「皇宮里扮你之人已識破,你回去,須裝成那人,借此引出幕後之人。」
這種戲做給誰看!洛蓁真想不通,曲若懷到底要做什麼,想要東旭國的皇權,需要這麼彎彎繞繞嗎?她死了,輔政權不是全落在他手里了麼?難道他是想將皇姑姑,皇叔一網打盡,最後再奪取弟弟的皇權?有夠狠的,想讓她東旭皇嗣血脈稀薄至無,父皇母後,你們養了一頭白狼啊。
「好!」
「同意了?」
「你如此為我考慮,我為何不同意。」事情還有回轉的余地,等她回宮一定要告訴姑父此事。
「若我松手,你可會走?」知道她此時手臂一定被捏得生疼了,若可以,他並不想如此的。
洛蓁微微一笑,道︰「不走。」沒有你,我怎麼回宮,連城都進不去!指不定死哪條路上。
夜,寂靜,光,傾斜。
曲若懷最終又昏了過去,滅掉燭光,洛蓁在床邊坐了半夜。
這一夜所發生一切,直到多年後,洛蓁心里還記得清清楚楚,她記著的事情不多,但卻唯獨對這一夜永遠忘不了,以至于想起心里總是忍不住地心疼與懊悔。
天亮了,王嬸早早熬好了,敲了敲房門,听到里面洛蓁應聲,開門進去,把藥遞給洛蓁,問道︰「姑娘哥哥身體好些了沒有?」
洛蓁看了一眼醒來的曲若懷,結過藥碗,道︰「好多了,謝謝王嬸。」
「不用客氣,有什麼需要的,王嬸能幫的就幫一幫。」
洛蓁左手托碗,右手握勺子在碗里轉了轉,勺起一勺藥,在伸向曲若懷面前的前一刻停止,眼睫毛眨了眨,嘴抽,她在做什麼?做什麼喂藥給他喝,又不是手斷了。勺子放回碗里,左手往前一伸,「拿著!趁熱喝!」
根本不曾想過她會喂藥給自己的曲若懷,看不出她的別扭,平靜地接過了碗,一口氣將碗里的藥喝盡後,半躺的身體伸,伸手把藥碗放到床邊的櫃子上。
不就是不喂嘛!有必要這麼冷淡麼?洛蓁收回了本欲接碗的手。
「什麼時候回宮?」
曲若懷眼楮顫了顫,被單下的雙手緊握了握,緩緩開口道:「今晚?」
「能走麼?我們怎麼回去呢?你知道的,我肯定背不動你的!」
搞不懂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好像連起身都很吃力的樣子,偏偏還要今晚便回宮,裝身體不適也該裝得像樣點,才不到一天的時間恢復體力,這種打自己嘴巴的破綻不覺得太明顯了嗎?那個大夫的藥難不成是神藥,一喝就好。♀
她看到曲若懷閉上眼楮,好像在運功的樣子,一會兒功夫後,睜開眼,嗓音溫和:「能走的」
說不出什麼由頭,听到他的這番話話,一股子酸澀的勁兒嘩地又冒上心頭,側身故意不去看他的神情,洛蓁暗自在心底里罵了一會兒沒出息後,開口道:「剛說笑的,你若真走不動,我會背你的。」
從未听到她說過這堪比誓言的話,卻恰似暖流匯入胸膛,即使是不甘埋怨的語氣,卻讓曲若懷蒼白的容顏綻開了柔柔地笑靨。
她看不懂他笑容後掩藏的蘊義,本來就不是愛笑的人,即使樣貌生得很好,但偏偏在這種時候,在她理解起來,徒然增添一道寒意。
「王嫂對我有恩,回宮後,讓御醫給那個孩子治一治。」
「好。」
「不能阻止我和秦黎軒往來,我本來就沒有朋友。」
「好……」
「父皇當初的話當玩笑听過就算了。」
「……好。」
「以後我不再喜歡你了。」
「……好……」
洛蓁低頭,手指頭攪來攪去,怎麼又哭了,前十三年沒流過的眼淚,都要在這兩天通通都流盡?
都依她了,還是這個樣子!曲若懷無奈,沒有辦法了,很早就知道她是這個別扭的脾氣。八年過得無聲無息,還有三年……曲若懷第一次思考,若他走了,該把她交給誰呢?
當她問他,喜不喜歡她的時候,他無法回答。只是將她當做一個小孩子,怎麼會對她存男女之情呢?怎麼會有呢?
房里的氣氛沉悶,洛蓁從沒想過,他們會走到這樣的一天,搓了搓衣角,從凳子上站起來,帶著叮囑的語氣道:「好好休息!」
走出了房間,王嬸在外面喂家禽,見她走出來,在圍裙上擦擦手,拉著她問道:「姑娘哥哥身體可可好些了?」
「嗯。許是從家里趕來受累才昏倒的,休息休息會好些。」昨晚又給王嬸添了麻煩,洛蓁感激道:「謝謝王嬸!」
「哎,這有什麼!姑娘叔叔怎還不回來?」
洛蓁听王嬸提起才記起趙飛雲這個人,因為曲若懷完全把他給忘記了,這才想起來,趙飛雲已經兩天沒有出現了,不是說好了送她回夏府,好歹到個別。真死了?如她昨晚想的!想去質問曲若懷,又想到一看到八成問不出口,只能埋在心里。
午飯是洛蓁端進房間里的,進去的時候,曲若懷已經從床上起來了,現在窗戶邊上,可能听到她開門的聲音,很快就轉身了。
洛蓁不自覺地,貼心話月兌口而出,「湊合著吃吧……」
昨天晚上,見他沒怎麼吃飯,可能是飯菜不合胃口的緣故,她想,自己都不挑剔,曲若懷竟是個挑剔的,以前怎麼沒發現。
誤解了!
當一個人身體極度不適再加心里壓抑的時候,怎麼可能吃下飯!洛蓁明顯思考的方面跑歪了,當然,在曲若懷眼里,她能說出這番貼心的話,實屬不容易。
曲若懷在房中的小桌邊坐下,端起飯碗,慢條斯理地吃起來,全然沒有半分嫌棄之意。
洛蓁食指一下下敲擊著桌面,一雙眼楮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打轉,左手撐著下頷,問了一個之前被忽視但十分緊要的事情,「天底下真有長相一模一樣?皇宮里假扮之人識什麼人?」
古人言,食不言,寢不語。曲若懷的生活習慣非常好,吃飯的時候,幾乎是不說話,可她問了,又不能不答,只得放下碗,解釋道︰「易容術。」
「易容?什麼東西?為什麼我從未听過?」
「江湖伎倆,但並非江湖人皆懂,只少數能易得相像。」
「你會嗎?」
「不會。」
「哦,你如何認出那人是假扮的?」
「趙飛雲身上為何會有你的香味?」曲若懷斂眉,聲音突然沉了。
洛蓁一驚,不解︰「什麼什麼香味?」
「司制局燻香」
洛蓁惴惴不安,听他語音深沉,搞得她像紅杏出牆一樣,即刻不滿道︰「問這無關緊要的事情做什麼?」懷疑她與趙飛雲有什麼關系,真是笑話,險些讓她又誤會了,該不是這八年來,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在誤會他的感情?
話出口後回憶以來,才知道自己回答地偏頗了,曲若懷輕咳了幾聲,道︰「因他衣上沾染司制局特制燻香才猜測的。」
洛蓁撇撇嘴,分析道︰「或許他與假扮之人是一伙的也說不定。」
「不會,他們沒有往來。」
這下更加確信長樂宮遍布曲若懷的眼線了,她宮里的情況,曲若懷還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啊!
「趙飛雲呢?」
「回千葉。」
洛蓁低頭,咬牙,暗自把趙飛雲罵了個遍。
曲若懷身體好很多了,能自如行動,吃完飯後,碗筷也無需洛蓁端出去。說了幾句話後,洛蓁出了房間,去對面教王嬸兒子念字識字。
「洛蓁這是姐姐的名字。」
男孩跟著念︰「洛蓁」念完後問,「姐姐的名字好奇怪?」村里人的名字大都是簡簡單單的,筆畫很少,很容易記的。
洛蓁自知解釋了他還是听不懂的,所以點點頭,笑說︰「嗯很奇怪的名字。」這其實是她的封號,並不是她的名字,會叫她名字的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而叫她小字,想她死的人還在這世上。
夜幕降臨,一輛馬車駛入村中
狄絡從馬車上跳下來,對門口站著的兩人頷首道︰「公子,小姐。」
一瞬間地僵硬,洛蓁緩緩道︰「原來你早就做好了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