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長樂宮一片靜謐,而此時,皇城之中,一群特殊裝扮的侍衛如閃電般迅速飛奔在各宮殿之間,追查著皇宮偏僻之處的角角落落,只是搜查整整一夜依舊沒有尋找到逃走之人的蹤跡。♀
第二天清晨,洛蓁直睡到日上三竿的時候才睡眼惺忪地起來,伸開雙手由羅絲伺候著穿戴衣飾,正欲用早膳的時候,從昭明殿來的消息,南啟派使者前來拜訪東旭帝。素未往來,且有宿怨的南啟竟然派使臣前來東旭,吹的哪門子的風。
「南啟特派使臣什麼身份?」
「奴婢不知,據說來頭挺大的。」
她挑眉,心中不爽,「挺大的?難不成南啟的老皇帝親自來拜訪給本公主的弟弟?」
「听說是皇室中人,曲相是如此講的。」
她擱置了筷子,鄭重問羅絲,「你何時見的曲若懷?」
羅絲怔然,道︰「曲相不是在長樂宮麼?奴婢進來的時候瞧見曲相出去,您沒見著麼?」
她手抖了抖,努力握緊筷子,眼珠子閃爍不定,她都干了什麼事兒!剛醒來的時候便把曲若懷數落了個透,不堪入耳的話全部都進他耳朵里了吧!
羅絲無比真誠地同情她手中的筷子,悠悠道︰「長公主,銀筷子也是經不起你如此折騰的」
「吃飽了,本公主出去逛逛」腦海里又回想起被劍刺穿的一幕,白衣,血色,冷劍,劇痛,還有她一直忽略未曾想起的細節,她記得當時用劍刺穿她心髒的時候,是握劍的左手,而非右手
堪比御花園景致的長樂宮花園一處高大粗壯的梨花樹下,曲若懷一襲白衣站立于樹下,濃密烏黑的秀發瀑布般傾瀉與身後,身姿瘦削頎長,午後溫暖陽光籠著他整個人兒,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向上揚起的頸部,露出如玉般的肌膚,性感無比。♀清澈的眸子里,干淨得沒有任何一絲雜質,沒有算計,沒有喜悅,亦沒有半分的憤恨,就像一潭幽靜的清泉,無一絲動蕩的波瀾。
八年來,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站在不遠處審視那個她無法控制喜歡著的人,身上散發的戒備與高傲不知不覺地淡然下去,似乎是被他的如此純真無暇的模樣給深深感染了。
听到輕微小心翼翼踩著步子的聲音,夾雜著枝葉晃動的細碎聲,心思出神之中也能感受到有人在靠近,然,無需側身,他也知道來的人是誰。
曲若懷側身,衣衫翩然飄動,輕抿的嘴唇蕩開澀澀的微笑,「醒了!」
果斷是廢話!明明早在寢殿中看到她醒了,還听到她的抱怨,非要裝作沒听到的模樣,這樣很好玩嗎?睡醒朦朧間,有東西被踫到又扶起的聲音,她听得很清楚以為是哪個宮女不小心,但羅絲說了,寢殿里只有他一人出來,當時根本沒有人隨侍在她身邊。
已經被發現了,失去沒有躲藏在花草後的必要,洛蓁快步走上前,坐石凳子上,手托腮幫子,趴在石桌上,眼楮整得大大的一副極為好奇的可愛模樣,「會舞劍嗎?突然想看你舞劍,一定很好看。」
嗓音柔柔弱弱帶著期待與撒嬌直中曲若懷靜謐的心湖,只見他眼睫毛輕微地顫動,負在身後的手握緊,面容上卻故作鎮定,維持溫和的聲音面對她的突發奇想,「不會」
兩個字拒絕得干脆明白!郁悶,舞個劍有什麼難的,不就是像舞姬一樣跳個舞,把手里的綢帶換成一把劍不就好了,搞得有多難似的。
「記不記得,小時候,有一段日子,我喜歡用左手寫字畫畫用膳,不過現在習慣用的還是右手」
「記得」畫亂他的課本,還在他的衣袖上畫奇奇怪怪的圖案,左手夾不起菜,非搶著碗不讓任何人動碗里的菜,除非她先夾成功。
跑題了,把話題給跑偏了,原本是想問他會不會用左手使劍,用含蓄點的說法,感覺哪里有點不大對勁,走向回憶過去的趨勢,這不是她的本義。♀
「其實很好奇你左手會不會用劍」
幾乎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答復。若是他並不會使左手劍,那麼或許當日殺自己的人,不是他而是別人易容假扮的。
快回答,快啊!
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她的眼眸無比期待地注視著曲若懷。
而下一刻,卻听到她不想听到的回答,如果時間可以回轉,她真希望自己沒有問。
「會。」
「你會」
「只是」弱弱的語聲,仿佛很不好意思,曲若懷扭轉了臉,繼續道︰「不能再用了。」
「為什麼?」
曲若懷沒有回答。
洛蓁猛然從石凳上起來,出乎意料地抓住曲若懷的手臂,注意到他一瞬間地皺眉,不知被什麼驅使,下意識地拉起他的衣袖,雪白的手臂上一條赫然醒目極長的疤痕丑陋無比,縱然她沒有學過醫術,但看得出來,這疤痕似乎很深,曲若懷說不能再用了,這道疤痕傷及經脈了麼?那該有多疼啊!
曲若懷飛快地從她的手中收回自己的手臂,遮掩在衣袖之下。
「疼……疼麼?」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傷心,殺她的人不是他,而她一直以來都是在誤會曲若懷。好像,當初死活要他留在皇宮的人是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拉著他不讓走的人,是她。
「不疼……」除了剛剛被捏的時候。
「騙人!捏你的時候,分明看到你皺眉了!」
「看錯了……」
「沒看錯!」
「別鬧……」
「沒鬧!」
以前怎麼沒發現,曲若懷的臉皮可以這麼厚,睜眼說瞎話都可以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擲地有聲。
她穿得很少,臉有些紅紅的,曲若懷握了握她的手,很冷,心一疼,道:「外面涼,快回寢殿去。」
她趴回石桌上,耷拉腦袋,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听話,快回去。」
「回去也可以,告訴我手臂上的傷哪里來的,我立刻就回去!」
想讓她自己回去是沒有可能的了,但曲若懷是絕口不會提如何受傷的事,所以他只好直接將她抱起來,送回寢殿。
「放我下來!曲若懷,不要以為你功夫好就可以欺負我……」洛蓁死命地在他懷里掙扎,但力氣沒有他的大,徒勞無功。不經意間,揮拳的手打到他受傷的手臂上,只听見他幾不可聞的悶哼聲,手一頓,老老實實放下不敢再動。
「易容成你的人跑了,小心點。」
「我手無縛雞之力,再小心也沒用……」
「有羅絲,羅韌!」
切!靠不住的兩兄妹!恍然听出他話里蘊藏的意味,睜大眼楮好奇道︰「你呢?」
「有些事需暫時離開。」
洛蓁激烈地喊出口︰「不行!」
「」
洛蓁隨口找了個托詞掩蓋倉促的情緒,「你不在我害怕」話出口才感到這話說得簡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臉,昨天她說了句什麼話來著?你在我睡不著
「他們兩個功夫這麼差萬一我再遇刺怎麼辦?你能保證不出事情?!」
轉瞬間已經到了寢宮外面,在外站著的羅韌听到長公主無比嫌棄的話,腳下差點一滑,他功夫很差麼?
「洢洢這里是皇宮」
她急切道︰「皇宮怎麼了,誰能保證皇宮一定安全!」
迎面而來的是驚訝的羅絲,看見曲相抱著長公主進來,而她家長公主臉上全是依賴的表情,當即風中凌亂了,長公主與曲相關系好得也太快了,昨兒個還冷戰得要死,今兒個完全不同了。
「不離開,我也不能長在宮中」
「有什麼不能的,我讓來就來!」
曲若懷把她放在躺椅上,漂亮的眼眸看著她,認真道︰「損你清譽」
清譽是什麼東西,不是早就被損完了嗎?京城里早就有傳聞,現在還多了一個秦黎軒,謠傳的版本更是數不勝數。清譽于她如浮雲啊!
「咳咳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不是一向不介意的麼?」
她的前後反差太大,以至于曲若懷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她說不再喜歡自己了,他听得很清楚,她說,他在她睡不著,他記在心里,原以為按照她的心性此時應該與他劃清界限再不理會他,可現在卻是依舊纏著他不放。
「難道你介意?呃那你努力克服一下。」
「必須離開!」
好說歹說都听不進去,有什麼事情非要他離開,眼下最要緊的不是抓出易容她的幕後主使麼?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因為這些天她做的有些過分了,所以讓他覺得厭煩了,想要離開躲避一陣子?
「之前對你態度嗯不是很好,是我的錯,可是你也沒吃虧啊,我還被你拒絕了呢,我都沒傷心,你干嘛躲著我」
曲若懷模模她的頭發,吩咐道︰「這幾日待在宮里別外出!」
最討厭他用這種命令似的語氣同她說話,正欲發火,曲若懷人已經離開寢殿。
腦中有一個設想,昨天他不離開,難道是在擔心逃走的人會對她不利,而今天因為查出逃
走的人已經不在皇宮之中所以才離開的麼?
想到這里,心里微微地疼,為什麼昨天不講明白呢!害她以為他是在監視自己!轉念一想,昨天那種情況之下,他就是說了她還是不相信的吧,最終不信任他的還是她自己。曲若懷是父皇母後中意的人,他們怎麼會看錯人,她應該相信他的。
「長公主?您想什麼呢,想得這般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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