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等爺們出了門,辰時三刻,賈敏林清黛玉就收拾好坐著馬車出了。
剛剛下了馬車的三人,見著賈家大門口,中門大開,為著這個佷女,賈赦還是挺大方的。
門房見著是姑女乃女乃,畢恭畢敬讓母女三人進了賈家。
賈母的上房早已經有人了,邢夫人,王夫人,周夢瑤,李紈,三春都在,周夢瑤帶著巧姐抱著桂哥兒,賈敏帶著女兒跟賈母請了安,屋子里的人都凝神屏氣的等待著。
賈敏見著這個景一點都不像是高興的場景,相反還很肅穆,氣氛很違和,這是要鬧哪樣?
「娘親,元春能夠回來,不是應該高興麼?」
這屋子里的人其實對于元春都不熟悉,無所謂高興不高興,只是鑒于王夫人的表情不那麼痛快,所以大家都矜持著,不停的喝著茶水。
賈母掃了一眼王夫人,卻只是拍了拍賈敏的手,嘆氣道︰「高興,當然高興,元丫頭進宮也十多年了,不知道長成什麼樣了?」
隨即賈母又說道︰「老二家的,元丫頭回來了,好好的準備婚禮,雖說時間很緊迫,一個月的時間也盡夠了。十多年沒見,想必元丫頭受了很多苦,你這當母親的要心疼。」
或許是賈母這句當母親的要心疼,王夫人終于動容了,語氣沉重道︰「老太太,媳婦知道了,終是從媳婦身上掉下來的肉,媳婦會心疼的。」
其他人都支著耳朵听著,邢夫人听著這些話,癟癟嘴,內心諷刺道,這慈善人,當然會心疼,是心疼她女兒沒掙個貴妃給她掙個誥命當吧。
周夢瑤和李紈只是仔細的听著,並沒有言語,不過李紈還是多想了一層,不知道元春好不好相處,畢竟這是她嫡親的小姑子,雖說賈珠說的好听,但是大半的家里都是小姑子和嫂子是不和諧的。
林清和黛玉則是湊到三春面前,幾人竊竊私語來著,交換著這幾天的信息,或者對著今天要回府的賈元春很是好奇。
迎春想了一會說道︰「我是知道我見過大姐姐的,不過那時候年紀太小,沒什麼印象了,只有一個模糊的背影。」那是迎春在送賈元春進宮時,在縫隙里透過的一沫背影。
探春和惜春更是搖搖頭,她們更沒有見過。
賈母不時的望向門外,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也不知道老二接著人沒有?
思考著,賈母也不自覺的說出口來了,賈敏倒是吃一驚,沒想到二哥竟然親自去接了。
「娘親,二哥親自去接了?」
賈母點點頭︰「是啊,昨個接著聖旨之後,你大哥就讓你二哥去接人,說好歹是親女兒,做父親的上心一回。」
賈敏點點頭,內心一嘆,這二哥還是這麼不通俗物,這些事情都要別人提醒。
宮門口,西華門,元春和抱琴兩人帶著自己少少的東西,跨出了宮門。元春回頭打量皇宮,依然那麼巍峨壯觀,這里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又有多少不知世事的女子飛蛾撲火般的撲進去,還有多少女子已經深陷在里面蹣跚的掙扎著,這個皇宮持續著這種悲劇。
已經出來了,正好,希望永遠都不要有再踏進去的時候,她已經在皇宮里待夠了。
抱琴看著元春瞭望皇宮,眼神很復雜,就連抱琴的眼神都是復雜的,交雜著淚水。
「姑娘,該走了。我看見前面老爺的身影了,老爺親自來接你了。」
元春吸了吸鼻子,回眸一笑,臉上的表情是生動的,不是皇宮里那麼的呆板和刻意。
「好,抱琴,我們回家吧。」
馬車旁的賈政,遠遠的見著女兒出了宮門,一步一步的來到自己的面前。寬大的袖袍在風吹下,熠熠而動,見著女兒步步而來,想從腦海中調出女兒以前的模樣,卻現腦中根本沒有多少印象,賈政抹了一把臉。
元春站在賈政的面前,笑著喚道︰「父親。」
抱琴輕喚了一聲︰「老爺。」就退到一邊了。
賈政內心一嘆,眼神復雜的說道︰「出來了就好。♀」然後繼續說道︰「快上車吧,你母親和祖母都在等著你呢。」
元春應道︰「是,父親。」元春還處于高興中,沒想到父親親自來接她了,她很意外,畢竟印象中的父親從來沒有管過這些事情,那時候的父親跟清客們比跟兒女熟悉。
上了馬車,抱琴識趣的待在角落里,元春坐在一邊,端莊的問道︰「父親,老祖宗可好?母親呢?大哥?還有寶玉呢?」
賈政拍了拍元春的頭,然後又把手縮回來了,難得和藹的說道︰「都好,都好。大家都在家等著你的。」
元春也是心情無比的復雜,十多年沒在家,出門的時候是十三歲,回來了已經二十四了,一轉眼就是十多年過去了,沒想到她竟然在宮里待了十年竟然活著出宮了。
此時的元春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她早已經不是那個單純無知的小女孩了,宮里的是是非非生生死死見多了,元春的心思比賈家所有的人都復雜,但是她又極度渴望簡單。
然後,元春就沉默了,袖子里的手拽的緊緊的,一路沉默著,路終有盡頭,這不,在元春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到了賈家門口了。
賈政率性下了車,在馬車旁站著,等著女兒出來,抱琴先鑽出馬車,站定後伸出手,扶著自家姑娘下了馬車。
三人在大門口,躊躇了一會,然後賈政才催促道︰「走吧,元春,到家了。」
元春跟在賈政身後,一路向賈母的院子而去。
早有丫鬟小跑著先去賈母的院子通風報信了,于是屋子里的人都全部站起來,望向門口的位置。
賈敏和一個丫鬟扶著賈母,見著賈政先進來給賈母請了安報了到。
林清幾人也全神貫注的注視著門口,看看賈元春到底是何方神聖。
終于,見著一身材微豐,臉型若圓盤的姑娘,脂粉未施,穿著淡青色服飾,挽著髻,耳垂上別著簡單的水晶耳墜,腳步踟躕而來,後面的丫鬟背著包袱,緊緊跟著。
元春進了屋,看向老態龍鐘的賈母,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抱琴也跟著垂著頭跪在元春的後面。
「不孝孫女,元春給老祖宗請安,給母親請安,給大伯母請安,給姑媽請安,元春回來了。」元春磕了幾個響頭,哭泣的說道。
賈母也不住的哽咽道︰「起來,元丫頭起來,是老祖宗沒本事,讓元丫頭受了這麼多苦。」賈母讓丫鬟把元春扶起來,十多年沒見著的孫女,模樣沒怎麼變,個子好像高了一點,老了記不住了。
那邊的王夫人終于忍不住了,不住的抹著眼淚,抱著元春,哭泣道︰「我的兒,你受苦了,比以前瘦了好多。」當即王夫人就烏拉烏拉的哭泣著。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王夫人也宣泄的差不多了,隨即賈母就讓元春坐在自己的身邊。
迎春幾人見著她們完了,就一溜的來到賈母的身旁,迎春先說道︰「大姐姐,歡迎回家,我是迎春。」
探春也笑盈盈的說道︰「大姐姐,歡迎回家,我是探春。」
惜春也淺淺一笑︰「大姐姐,歡迎回家,我是惜春。」
林清和黛玉屈了一下膝,說道︰「大表姐,歡迎回家,我是林清玉/林黛玉。」
賈元春見著這麼多妹妹,一時有點分不清誰是誰了,只得嘆息的說道︰「沒想到,妹妹們都長大了,以前迎春還是個小孩,探春和惜春,姐姐根本沒見著,就連兩位表妹,也沒見著。原來,妹妹們都長這麼大,長這麼漂亮了。」
「大姐姐,過獎!」
賈母摟過元春,安慰道︰「你都進宮這麼多年了,丫頭們能不長大麼?」
賈元春見著還有兩位陌生的婦人,想來是家里的嫂子,但是她分不清誰是誰?
「兩位嫂子是?」
李紈先著介紹道︰「妹妹好,我是你大嫂李紈,妹妹能夠回來真好,大爺一直念叨著妹妹呢。」
賈元春一听是嫡親的親嫂子,見著李紈的模樣,不是那種妖嬈拎不清的人,賈元春就沒有那麼多不是了。
賈元春當即行了禮︰「見過大嫂,讓大哥費神了,是妹妹的不是。」
李紈立馬彎腰扶著賈元春不讓她行完全禮,客氣的說道︰「妹妹說什麼呢,回去了大爺可會怪罪我的。」
剩下的另一個就是大伯家的璉二哥哥的媳婦了,賈元春還是屈身行了禮道︰「元春見過璉二嫂嫂。」
周夢瑤歉然一笑︰「妹妹客氣了,嫂子這桂哥兒一直在鬧脾氣,怠慢妹妹了。」
周夢瑤讓著巧姐趕緊給賈元春見禮。
巧姐乖乖巧巧的行了禮道︰「巧姐見過大姑姑,大姑姑好。」
賈元春拉過巧姐,仔細端量著,笑道︰「大佷女也這麼大了,真乖巧。」
巧姐笑眯了眼,露出小虎牙笑道︰「大姑姑過獎了。」
賈元春更是笑得不得了。
周夢瑤一直在哄著懷里不安分的兒子,固定著兒子的身子,周夢瑤拍了一下兒子,把兒子放在地上,說道︰「桂哥兒,來,見見大姑姑。」
剛剛站穩的桂哥兒,扭了扭身子,小大人似的行了禮道︰「桂哥兒見過大姑姑,大姑姑好。」桂哥兒還疑惑呢,這又是哪來的姑姑,家里這麼多姑姑,他快分不清了。
賈元春模了模桂哥兒的臉蛋,笑笑說道︰「桂哥兒,真乖。」
桂哥兒轉過頭,投入母親的懷抱,然後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賈元春,那模樣別提多可愛了。
林清見著賈桂那可愛的模樣,真的好萌,看的眼冒星星眼。
賈元春掃視了一眼屋子,沒見著其他人了,蹙著眉頭問道︰「老祖宗,怎麼沒見著寶玉他們?」
賈母笑道︰「寶玉他們這會還在學里呢,要晚上才能見到。」
賈元春明白了,點點頭︰「寶玉可長進了?功課如何?」
賈母一臉笑容不住的稱贊道︰「好,寶玉可聰明了,功課門門得先生獎勵。」
賈元春松了一口氣,當然她還是注意到了其他人的表情都有點異樣,不過她沒放在心上,很久以後,賈元春才明白那點異樣是怎麼回事,那時候賈元春只得哭笑不得了。
屋子里的女眷歡聲笑語,賈政見著這一場景,不想在屋子里多待,就悄悄的退了出去,回了自個的家里,在書房里呆坐著,腦袋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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