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並不相信我。♀」
女子冷泠淡漠的眼神,讓男人慢慢眯起了眼。
那交握在匈月復下的雙手,緊緊扣著她的提包,抵在她面前,仿佛想要隔絕什麼,卻是無用,多可笑的自衛姿勢。
刺蝟又豎起滿身的刺,這一次,與以往都不同。
他吐出一口氣,抑下匈口升起的混濁,轉開眼又吐出一口氣,再回頭。
「啊,你干什麼?閻立煌,你放手,我要叫人了。」
高大的男人突然攥住嬌小女子的手臂,就往電梯方向走去,步伐極大,拖得小女子跌跌撞撞,形容狼狽。
酒店大廳極為空曠寬敞,兩人爭執的聲音格外響亮,立即招來周人的注目。
男人不得不停下腳步,在女子耳邊低語了一句不知什麼,女子表情大變,像是見鬼了似地瞪著男人,沒有再叫,任其攥進了電梯。由于兩人的動作幅度過大,讓想要進電梯的一對老外夫婦都躊躇了一下,也不知男人對老外嘀咕了什麼,兩老外竟然體諒地笑笑,舉手相「請」,沒有上電梯,給他們留下了一個獨處的空間。
「閻立煌,」丁瑩終于推開男人的鉗制,憤憤地低吼,「你能不能再流忙點兒!」
男人唇角微傾,雙手一抱,靠立在身後的透明玻璃牆上,那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襯出一副健康有形的好體魄,微亂的發下,俊容邪肆,那成熟的男人味兒,性感,迷人,讓人呼吸一窒。
「瑩瑩,這樣都不夠,你是不是太重口了?」
這個男人!
丁瑩在心里咬牙,再轉話題,「剛才你跟那對老外說了什麼?」
閻立煌目色微變,口氣沉了幾分,「我告訴他們,我和我的未婚妻有些小誤會,需要一點獨處的空間。」
老外向來極重視個人**,特別是夫妻間的和偕,讓個電梯都是小事兒。若是要請求其幫忙,也會樂此不疲,欣然相助。
只是這個時候,想要眼前這個小鼻子小眼的女子明白,似乎是個極漫長遙遠的過程了。
「還有沒有比你更無恥的人!」
像「寶貝」、「甜心」這樣的詞她听多了,如「老婆」、「未婚妻」這樣的**湯,也並不鮮見。
如果她還像年少時那麼傻氣地,信以為真,那她就真該帖上「史上第一賤人」的頭牌兒,進行全球巡環表演了。
「當然有。改日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男人想到的正是遠在京城的某位「野」友。
那時,某野人正喝著剛得到的伏特加,就那高濃度給嗆得狠打了好幾個噴嚏,被旁人取笑有人「想」了。
「你,閻立煌,我不想跟你廢話。」
「瑩瑩,其實我也想跟你說些有營養的話題。譬如,待會兒你想吃哪國大餐,或者去哪家百貨超市購物?路線大概我不是很熟悉,不過咱可以手機上網查查。」
「……」徹底地語。
「瑩瑩,別皺著眉頭,你最近的細紋好像變多了。」口氣十足戲謔。
丁瑩怔了一下,索性側轉過身,目光卻對著玻璃探看,心里很為男人的話耿耿于懷。
閻立煌看著女子想看又不敢看的別扭模樣,心下好笑,卻又無奈。
小小的電梯里,他和她之間,隔著不過一步的距離,以為已經走到對方的世界,卻不過是一顆小石子,或說是一顆破螺絲,就攪壞了一切。
誰的心,比想像的更皿感,更脆弱?
……
叮咚一聲。
電梯門開,男人站在電梯最靠里,不動,看著女子瞪著自己,小嘴抿得緊緊的,雙腮不自覺地鼓了起來,讓他又想到了母親養的接吻魚,心下無奈釋盡,不由宛爾。
四目相接,一條無形的牽系似乎一下子繃得緊緊的。
他定了定眼神,高大的身子一震,邁步朝她走來。下一秒,她果然如他所料,渾身鋌直,小臉繃緊,像是發現敵人的小獸,那抱著包包的手臂又收緊了。
目光緊緊咬合,距離不斷縮短。
那高大的身影一下欺近,她聞到空氣里濃濁的都是屬于男子的氣息,剔胡水,混和著天然皂角的味道。
腦子瞬間空白一片。
下一秒她想退離,可他已經擦肩而過,片葉衣袖,也未沾得。
他沒有錯過她那一剎的表情,唇角的弧度更深。
轉身,他仍抱著臂,一副好整以暇地看著電梯門內的她,還一動不動地,有點兒呆的表情。
「你打算一直佔著電梯,讓樓下讓我們的好心夫妻都上不來?」
「啊!」
她立即跳出電梯,身後的門轟隆一聲迅速關上,電梯向下運行的聲音很快消失了。
看著女子錯愕之後,又回頭怒瞪他的模樣,他心里莫名一軟,笑了。
「瑩瑩,」他松開雙臂,朝她展開,不管她的反抗,將她抱進懷里擁著,低頭時軟了口氣,「我們不吵了,行不?」
這藹藹求饒聲,溫柔面容帶著苦笑,黑眸里跌落的光,都那麼迷惑人心,誘仁沉侖。
心底又不可自抑,微瀾再起。而一股無法言說的酸澀,從深處扶搖而上,酸了眼眸,慟離心扉。
她低下頭,「閻立煌,我們這樣,算什麼呢?」
他看著她的發旋鼎,目光微沉,「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你說我們是什麼?」
她嘆息,「可是我們差距太大,很難溝通,我覺得很累,我不想……」
「丁瑩,」他心下那股子怒郁深積,忍不住,勾起她的下巴,面對面,「好,咱們都別打什麼啞迷,玩什麼含蓄愛昧。」
他被她話里的強硬震住,表情微茫。
只听他口氣硬沉地說,「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喜歡你,我要你做我女朋友,我要你的答案。真、心、話!」
末了,他特別強調,鉗著她的大手也施了幾分力,目光咄咄逼人。
這便是這個男人,他要你時,不容拒絕;他不要時,便可冷漠轉身,懷擁他人。
縱是震懾,依然自知。
「對不起,我想,我配不上你。」
他突然冷笑,「丁瑩,你不覺得你太矛盾了麼?」
她不解,看著他的表情,想後退,可是他武力值高強,不松手,她根本逃月兌不得,只能這樣直面他的「凌遲」。♀
「李倩已經告訴過,你和游自強分手後,這兩年多你就沒有再跟異性認真交往過。你在怕什麼?如果游自強讓你知道選擇合適的對相,談一場安全的戀愛,那麼你多的是機會,不是嗎?」
若真是這樣,她會拒絕他到底,而不會一次又一次的似是欲拒還迎的「試探」,讓他們彼此都越陷越深。
「可是你嘴里說著不相信《翻天尋愛》里的靈魂之愛,你眼楮里卻不是這麼說的,你的拒絕、逃避,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你忘了前兩周,我們在一起有多開心嗎?」
「可是轉眼一個游自強,就能讓你又退縮回去,你不覺得你很自相矛盾。」
「如果你真想談什麼靈魂之戀,又何必講求現實的存在形式?!目的性太強、過于追求結果的關系,不是你第一個反對抗拒的,我有說錯嗎?」
他咄咄逼人的口氣,讓她愈發忍無可忍。
她回吼,「不,我沒有追求什麼靈魂之愛,我沒有。我要的就是結果,如果你從未想過娶我為妻,那就不要再來招惹我。你是豪門巨賈,可我只是小家碧玉。我們就是門不當戶不對,所以不合適。」
「放屁!」
氣氛,瞬間凝窒。
她震愕于,他過于迅速的否決。
他暗自詛咒,自己良好的家教竟然都被眼前的小女子,徹底攻破,回到原始野蠻期!
憑什麼?
這該死的——感覺,什麼靈魂之愛,都是狗屁!
男人松開了手,女子渾身一顫,更用力地環緊了自己的身體,目光茫茫地看著在原地打轉,被自己氣得又變成熱鍋螞蟻的男人。
「丁瑩,你怎麼就那麼自卑膽小?!」
突然,他抬頭惡狠狠地瞪著她,十足的,厭其不能,怒其不爭。
她愕然地瞪大眼。
他咬牙,「什麼所謂的不合適,什麼高攀不起,什麼門不當戶不對,那不過是你的自欺欺人。這些該死的原則有我喜歡你還重要嗎?你問問你自己,你到底為什麼拒絕了那麼多人的交往,偏偏踫到我?你為什麼不選擇干脆辭職,就可以徹底逃離我了?
可是丁瑩,你憑什麼罵我卑鄙無恥?明明就是你,如果之前你不來求我,不跟我撒嬌,不對我笑,不跟我哭,不陪我一起渡過那些天,那些夜晚,你就大有資格跟我說‘不合適’。現在你讓我償到甜頭了,你就要揮揮衣袖說再見?我告訴你,沒門兒!」
有什麼,瞬間就被破土而出,推倒了那片一直深信不移的壁壘。
「丁瑩,這都是你自己築成的,你能怪得了誰。你憑什麼說放手就放手,你給我听好了,我閻立煌沒說結束,就永遠不會結束!」
唇角生疼,又浸了血腥,那里混著男人憤怒發泄的氣息,帶著微酸,澀澀,濃烈得像火焰,焚盡那面一直以來她自以為,卻薄弱得像紙片般的欺障。
原來,她竟是這麼嬌情,扭捏,造作,假惺惺的女人。
這麼,這麼糟糕的女人!
——丁瑩那個人,初看清傲難以親近,其實骨子里——騷!還沒約幾次,就拜倒在爺的西裝褲下了。一上了chuang,什麼清傲冷淡都沒啦!一準兒地當你是太陽,天天繞著你轉悠。舒服是舒服,但這麼容易上手的女人也實在無趣得很。
——瑩瑩,當初游自強是不是也在這張大辦公桌上,用同樣的姿勢,跟你做過?
連一個相識才數月的人都能看出來,她還這麼遮遮掩掩的,造給誰看,作給誰瞧,不嫌可笑麼?!
她渾身一抖,緊守的那一角,轟然倒塌。
懷里緊抱著那個包包,滾落在地。
背心一疼,那唇重重壓下,帶著壓抑許久的怒火。她只能睜大眼,看到那雙黑眸里噴博的焰色,烈烈地,竟帶著恨。
一道撕裂聲,震動空氣,徹入耳底,有什麼念頭已經擋不住地要宣泄出來。
「立……」
抗拒,婉轉墜迤在腳下的大麗花波絲地毯上。
纏亂的腳步,支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縴細的白指在森黑色的西裝面料上,抓出扭曲的痕。
她雙靨緋紅如桃,媚眼如絲,又似含著悲,蓄著怒,沉沉的痛,淬于眼角,顆顆滾落下腮。
無力地攀附在那具寬闊的肩頭,無力地抗拒,垂死的掙扎,可笑地承受。
「丁瑩,你瞧瞧,這就是你自己!」
男人突然松開扶持的手,將她的臉轉向漆黑的幕,那里卻清晰地印著女子的意亂情迷,那眉,那眼,那凌亂的發鬢,紅腫的唇,分分泄露了那藏在深處的一個秘密。已經,再不是秘密了。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要不要跟我走?」
漆黑的鏡子里,映著他和她並帖的面容,他的呼吸擦過她的滾燙的臉,那粗一壯的手臂緊緊扣著她的腰身不放,他把她攥進黑夜的深淵一起沉侖,卻還問出這樣可笑的問題。
「閻立煌,你怎麼就不問問你自己,你有什麼資格這樣指責我,那麼你……」
你和楊婉的一掖**,又該怎麼解釋?!
可是他沒有給她陳敘的機會,已經放開了她,松開了手,氣息盡褪。
冰冷的空氣一下包裹住她的身體,她瞳仁收縮,看著黑鏡中的人,竟然在後退。
「呵,丁瑩,我真該感謝你!」
他霍然轉身,大步離開。
留給她的,竟是,那麼熟悉的——措手不及!
他要感謝她什麼?
她不懂,她也不想去弄懂。
走廊里一下空蕩蕩的,寂無人聲,仿佛剛才那場「戰爭」,從來不曾出現過。
她惶惶然地看著男人消失的背影,撐起身,雙退卻失力地跌坐在地,心里那個許久不曾出現的劇大黑洞,瞬間就吞噬了一切,張著可笑的大嘴,森森地看著她的——
可笑,愚蠢,自欺,嬌情,造作,卑鄙……自私!
若要愛,怎能不傷?
原來退避,才是最傷人的麼?
他走了!
這次,是真的吧!
砰——
一道重重的關門聲,在耳里炸開。♀
她苦笑著,搖搖欲墜地扶著牆,站起身。
原來剛才一切,卻是男人最後的「晚餐」,她付的餐資,用來購築未來的「自由」和安心麼?!
她轉過身,手伸向電梯按扭。
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沉重的腳步聲又從身後傳來,她的手沒能及時按下。
男人的眼眸,卻已收縮成針尖。
「丁瑩。」
她驚訝轉身,沒料到他又會去而復返,只是他的臉色,卻不若不曾這般再出現的好,一個冷冰冰的東西被塞進她手里,連帶著一張薄薄的小紙片兒。
她低頭掃一眼,目光卻被那裹著隻果手機的紙條上的字母定住,那是世界著名的銀行。掌心攤開,露出紙條的另一半,霍然是一串天價數字,黑色簽字力透紙背,洞穿了薄薄的紙片,戮刺的洞,一下扎進她心底。
那手,僵在半空,進退不得。
卻還听那低沉的聲音,冷冷地說,「你以為我就應該一直在等著你,討好你,縱容你嗎?丁瑩,你除了拒絕,逃避,你還會什麼?你明明想要,卻不願意主動半分,你能等來什麼?呵,從頭到尾,你除了跟我說不合適,不方便,不可能,不行,還會什麼?」
「現在,你可以如意了!除了分手,你的確沒什麼能等到的!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好,我今天就成全你。」
帖著他獎勵標志的手機,和一張標價八十萬人民幣的花旗銀行支票?!
丁瑩覺得當前的這一幕,太過戲劇化,感覺不真實。
可是閻立煌卻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不,至少比起丁瑩,要老練那麼一點點。
「我也是個男人,我也有自尊,我也會有厭煩的時候。」
話落,離去的腳步聲,再沒有回頭。
握著手機和支票離開,電梯的燈光一下一下刷過女子蒼白的臉,腳步虛浮如游魂,混混噩噩,不知前途。
走出金色的旋轉大門,迎面一陣秋風,路人行旅都紛紛縮緊了脖子,收起肩頭,有人偎進了身邊的懷抱,並肩相擁,愈行愈遠,融化在一片垂墜的水簾里。
下雨了麼?
她記得,好像手機天氣預告說要下雨的樣子。
抬起包包去遮腦袋,手中的紙片兒飄落在地,她愣了一下,卻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小紙片兒無依無靠地,在風雨里倦縮,逃逸。
當一個環衛工人拿著鐵鉗子走來,就要拾走那紙片時。
「不,那是我的。」
她一下咋醒,沖上前,在鐵鉗子落下時,將紙片拾了回來。
環衛工人不滿地嚷道,「你們這些人就是不罰款就不知道愛惜環境,真是書讀得多了,臉皮就一個比一個厚了。」
她拍掉紙片上的灰,心里卻一片苦澀。
是不是人總要在徹底失去後,才知道那「好」?
她終于如願以償了,可是,卻完全無法松口氣,一點兒也不開心。
手里拿著的這張小紙片,藏著她畢生無法獲得的財富。黑色數字,挽過一個又一個圈兒,一圈連著一圈,圈住的是誰的後悔不及?
到最後,各歸其位,這就是她和他的結局吧!
……
酒店
「 」的一聲,震得整層樓的玻璃窗都在嗡鳴。
「先生,您,我們這玻璃牆幕是從俄羅斯那邊進口的高級防彈材質,他們總統座駕用的就是這個。連子彈都打不壞,您……您能不能高抬貴手,就不要折磨自己的,嘖,多好的一雙手啊!」
送餐的服務生低腰哈背,做勢仿佛要托起閻立煌的手,模樣配著調侃的語氣,一般人都會捧場一笑了。可憐服務生最後也只得到一個大大的冷眼兒,上衣兜里多出一張紅色老人頭。
再次甩上房門,男人用力扒著腦袋,心口幾個起伏,沖回臥室拖出一個運動袋,扛著就出了門。
隨後,酒店健身房成為男人揮汗如雨、盡情發泄的世界。
那時,手機調成了震動,在反復響了幾遍之後,終于停歇。
「這位爺,今天可是吃了伙藥了。」
「對,你最好拿出全副精神應戰,否則爺可不會客氣!」
「噢,怎麼,不會是被姑娘甩了吧?」
「你特麼猜得也太掉爺份兒了,爺像被人甩的麼?從來都是爺不要的貨,什麼東西——」
「噢,停停停!」
拳擊台下,本來看得熱火朝天的帥哥先生們,一見情況失控,一個個全丟下水瓶兒沖上台子去拉人,好一番折騰終于消停了。
「抱歉,醫藥費全算我的。」閻立煌明明打贏了,卻是一臉黑灰。
這邊遭池魚之災的人,撫著青紫橫布的臉,無辜得也不知該說什麼。
恰時,有兩個年輕小伙跑來,出示名片,把人扶走了。
閻立煌回頭,臉上迅速閃過一抹尷尬。
來人朝閻立煌搖了搖手,餃著一抹淡薄的弧,無邊眼鏡後的眸色溫和含笑,踱步過來,將一瓶薄荷水遞來,他接過,就埋頭灌了一大口。
「抱歉,我又失約了。」
本來,他便是計劃騙著小女人一起用晚餐,順便也完成對好兄弟的承諾,介紹彼此認識。如果今晚小女人願意留下……
但現在一切的可能都已成過眼雲煙,他一怒之下,逞了少爺脾氣,把一切都搞砸了。
天知道,那女人竟然真拿著他給的支票,拍拍**走人!
他有了殺人的沖動。
「兄弟,真正的好女人,總是比較難追一點兒。」
「咳,路易斯……咳,你……」
「ok,ok!我知道,你別激動。」
閻立煌被自己嗆到臉紅脖子粗,眼神閃來躲去,然後一抹臉轉移話題。
「我來干嘛?呵,你是不是已經決定不找那部只會‘關機’的手機了?」
閻立煌立即抬頭看著兄弟,「你找到了?」
路易斯唇角一彎,「這手機,就是今晚那位讓你失約的人的?」
閻立煌的嘴角立即拉成一條直線。
路易斯眼角抹過一道亮光,口氣又添了幾分好整以暇的調侃,「我想,你有必要知道,這手機我們最後是在一個倒賣賊貨手機的線上查到的。」
男人口氣一沉,「被偷了?」
路易看了眼男人,補充道,「追得還算及時,因為是個老款,暫時還沒賣掉,里面留下的東西……」
「手機是不是在你那兒,快給我。」
這麼著急,看樣子份量可不輕了。
閻立煌被路易斯逗了幾逗,基于再次失約,閻立煌也只有忍著被佻戲,好不容易才拿到了手機。
到手後,他卻突然問,「能查到是誰偷的不?」
路易斯從男人倏然黯沉的眼底,看到火光灼灼的跳動,「立煌,我不建議你在西南這塊兒,搞得動靜太大。如果,你真有意……」
閻立煌將手機塞進兜里,同自己的手機放在了一起,聲音卻是一冷,「爺就教訓個把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小偷,他們要笑就笑吧!人在哪兒?」
路易斯默了一下,恰時隨身的小弟過來,附耳說明已經把那些被兄弟打傷的人安置好了。想想,這男人被女人挑起的火頭,若是不能由女人滅了,換一種方式,也無可厚非。
「好吧,隨你。不過……」
「行了,路易斯,你才從大哥位置上歇下來幾年,怎麼越來越娘兒性膽小了。想當年,你親手教訓欺負小然的人渣,那氣勢——」
閻立煌懶得听告戒,大手一揮勾著路易斯的肩膀,就往外走,邊走還邊細數著彼此的少年勇。
這一掖,在蓉城的某個小小的暗巷里,多了一個被敲掉大牙,斷了幾根手指頭的醉漢。
……
雖然公司規定,國慶前禁止非必要性的提前請假回家,丁瑩還是給李倩打了電話求情。
暫時,真的不想再見到那個男人,不想戰戰兢兢地去面對,男人那總是讓人措手不及的,深不可測。
工資卡里,是公司方便員工提前打到的當月薪資,看著那豐厚的數字,比起男人支票上的那一堆黑圈兒,更讓人通體舒暢。
還是勤奮自立賺來的錢,用得讓人踏實,舒心。
這一日,她處理好了錢包手機遺失之後的問題,在街上與好友金燕麗踫頭,一起大采購,大包小包,折騰到天黑才作罷。
「唉,其實我不太想回家。」好朋友要分手時,真心感嘆。
丁瑩很明白,「怕你父母又催你,親戚朋友笑話你,已婚表姐妹們擠兌你?」
「小銀子,你真不愧是姐的超級閨蜜。」
丁瑩笑笑,其實自己何嘗不是這樣一路跌跌撞撞走來的,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我有時候就想,干脆找個印度阿三啥的月兌光算了,事前約法三章,事後各行其道。」
「小金子,能閃婚的話,咱早就閃了,用得著等到現在。」
「是呀!咱們注定做個三高白骨精,氣死那些看得到吃不到心如刀絞的挫男人!」
在發完豪情壯志之後,回頭還得面對社會生活現實,不是麼?
當踏上家鄉的土地時,時間的腳步仿佛都為這座欣欣向榮的小城停駐,緩慢悠閑的節奏,比起工作的那座被喻為「來了就不想離開」城市,更符合這句名言的注釋。
丁瑩的家人和親戚,多數都在這座小城生息。自然,這渾身上下,都帖著小城人民的鮮明特色。
「爸!」
小區門口,就瞧見了父親,丁瑩高興極了,拖著行禮箱跑起來,回家的愉快方才在心底炸開。
父親一邊嚷著怎麼又買這麼多東西,家里什麼都有,丁瑩一邊說著都買了些什麼東西,老人得知有自己一直想要的也是眉開眼笑。
只是,在爬上所住的六樓時,父親的腳步似乎比以往,慢滯了許多。
歲月,有時候總在你不經意之間,留下殘忍痕跡。
家門早已打開,就像她每次回家時一樣,那里,飄來熟悉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
父親剛才說母親已經準備了她愛吃的菜,已經從那大門里飄了出來,進門之後,就听到母親憤常的大嗓門,嘹亮,親切,歡欣不矣。
那首歌唱的真沒錯,回家的感覺,真好!
「姑媽,我的卡車呢?」
「你個小討債鬼喲,你的卡車、吊車,挖挖車!」
丁瑩有一個親哥哥,小佷兒已經滿五歲,快到上學的年紀,最好玩的就是各種工程車。
捏捏小佷兒白女敕可愛的臉蛋兒,看著小家伙又長高長壯了,和上次見面時,又有了些許不同,總是讓丁瑩五味雜陳。
她的確鋌嬌情的,當年被迫升了輩份兒,許久不適應從姐姐輩兒變成了「媽」字輩兒,還被好友金燕麗笑話了好久。
逢年過節和小家伙相處得久了,有了感情,慢慢的,似乎也患上了「媽媽」癥,以後看到可愛活潑的小娃哇,總會心癢癢地去逗一逗,也會跟有孩子的同事擺一擺娃哇經。
同事會催她趕緊結婚生一個自己的,她卻只能淡淡笑過。
幾年前,她曾做夢都在幻想著擁有自己的小家,有一個又萌又可愛的小娃哇。之後,她再無期待。
「听說你表妹已經扯證兒了,她和她媽一樣,都是早婚型的。估計明年就要帶孩子吧!」一個紅色炸彈,不參加也得參加。
「哦,還有一個也耍上了,听說還是單位上的領導。家里有錢得很,那男娃哇今年還考了公務員。」
其實,丁瑩不怕被人催,最煩躁的還是听到東家結婚、西家生子,無形的對比氣氛下,那種打拼多年仿佛還一事無成的孤寂落寞,格外刺luoluo。
這個社會總是這樣,女人成就只在于結婚生子。縱使她從小好勝,讀書最好,打拼最苦,收入最高,但也心氣兒最傲。卻不是家長們眼里的——乖孩子!
對于小城的人來說,她這就是——還沒長大,不夠成熟。
雖然她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可是在這種氣氛下,誰不會受點兒影響,生出點兒「屎」意來。
睡前
「瑩瑩,別怪媽媽催你。最近,有沒有相中意的男孩子,交往交往?」
「呃,有啦!」
「只要人對你好,就別太挑了。你年紀……」
「媽,我知道了啦!我要睡美容覺了,保鮮做好了,才吸引得住人。」
「好好好,媽就知道你嫌咱嗦。我也懶得嗦了,總之,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母親轉身要離開方間,卻又突然剎住腳,回頭小心翼翼地問,「瑩瑩,你,認識的人,這條件應該都比那個游自強好吧?」
丁瑩的心咯 一下,立馬扯起大大的笑容,「那當然。什麼歪瓜裂棗的也不可能再找上像他那種二等殘廢!」
母親滿意了,一邊嘀咕著,「也對。像他那種上有老下有小,家徒四壁的農村娃,就是典型的鳳凰男。咱們小廟兒可供不起那種大佛,自己不行還嫌東嫌西。還為人師表,簡直就是虛有其表……」一邊去洗漱了。
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寶貝就是世間獨一無二的那個,誰也配不上。
可是我的媽媽,你的寶貝如果這輩子都找不著那個足以交付的人,是不是太對不起你們的養育之呢?
這一掖,手機被握得發燙。
小銀子︰小麗,你說咱是不是應該降低標準,像我嫂子,找個像我哥一樣的男人,簡單、清貧,也是福!
丁瑩想到小佷兒的古靈精怪,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小金子︰親,你傻了吧嘰啦!你又不是你嫂子,只有一個沒什麼文化只會刨地還刨得不怎麼好的媽,連初中都沒畢業靠著你哥才終于讀完一個夜校。我們在大學里享受青春,戀愛啃玉米棒子喝夜啤酒吃燒烤的時候,你嫂子當服務員做串串兒或者站櫃台給人介紹chuang上用品。這能比嘛!你不能要求李嘉欣、張柏芝找個鐵人王進喜就嫁了,平平淡淡過一生吧!
丁瑩笑噴了。
親戚們的聚會,表妹帶上了自己簽證的老公上席。姨媽們都在議論,這孩子老實、踏實、誠實,典型的學霸一枚,考了個本碩連讀,真正是未來的科學家。
又一個研究生!
是的,游自強是她曾唯一帶回家的男人,當時姨媽們也在背後贊揚過「知識就是力量」。現在,只是一場茶余飯後的笑話罷。
丁瑩索然無味地看著電視里播放的國慶節目,當不小心看到楊婉上台時,她猛然憶起自己當初為了得瑟跟大明星親密接觸過,還留了幾張簽名照在包包里,而遺失的那部手機里,也還有兩人的不少合照。
現在,她早就沒心情拿出來得瑟。
因為,在小城人士的價值觀里,女孩子們結婚生子才是頭等大事兒,你的事業做得再好再輝煌,孤家寡人一個的人生,絕不是什麼好典範的存在。這種精彩,在此刻已全然失色,退居三線以後都不及。
吃了一頓飯,丁瑩就灰溜溜的借口逛街,離開了。
晚上,高中時最要好的同學來電,邀約一起參加好不容易湊起來的一場同學會。
丁瑩直覺地不想參加,可是想到父母的囑拖,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果如網上八卦的一樣,有車有房有兒女的圍成一堆,男人聊工作,女人吹兒女丈夫。丁瑩成為邊外人士,當然也有離異者陪她一起當壁花。
「丁瑩,你還在等什麼呢?早點兒把自己嫁了,免得人老珠黃,掉價啊!」諸如此類的話,丁瑩不反駁也不贊同,只是報以一笑。
不過離異的同學實在受不了聚會後場的氣氛,一群孰女大媽竟然當眾扒掉一個「爸爸」的上衣外套,表演ktv牌的舞男秀。便拉著丁瑩,一起先離開了。
「丁瑩,你為什麼還不結婚呢?」
又來了。
丁瑩想翻個白眼兒,她向來不愛回答這種被她列為「白痴級」的問題。雖然她很想反問,「您為什麼要離婚呢」。
做不出這種在別人傷口上灑鹽的蠢事兒,丁瑩選擇跳過。
離異同學卻攥著她吐苦水,「要不是有個孩子,像我這麼年輕的再找一個容易得很。咱現在也沒啥大要求,只要……」
沒要求的話,何來「只要」後面這一串兒。說到底了,您還是有要求。只要有要求,那結果必然是尋尋覓覓,形單影只的路漫漫長長。
離異同學嘮嘮叨叨,似乎是多喝了酒,開始罵起前夫,情緒漸漸激動起來。
丁瑩無奈,想要勸說其回家,卻被其拉扯著說要去酒吧尋找「第二春」,嚇了她一跳,急忙借口上了回家的公交車,逃了。
恰時,車載電視上正在播放娛樂新聞,楊婉年輕羞澀的笑臉,便跳入眼中。
這是一檔熱門電視台的情感談話節目,專門以挖掘當紅明星的情感生活。此時,楊婉在主持人的諄諄善誘之下,一臉嬌羞期待地講敘著最新的戀情,「他是我的初戀,可是當初我太年輕不懂事,錯失了他。最近,在我做新片宣傳巡游時,意外的在一座美麗的城市里踫到他。我參觀了他工作的地方,我們一起吃牛肉小火鍋,是那種一人一只小鍋,兩人對著坐,好情侶的感覺……」
牛肉小火鍋?!
難道是當初她帶他吃的那家,他也帶楊婉去了?
「他還像以前一樣,每次我工作完,就會帶著我喜歡吃的小點心,準時準點來探班。真的,他是我見過最溫柔體貼的晴人……」
丁瑩突然憶起,那次閻立煌來接她時,順手給楊婉了一盒蛋撻,引得整個攝影棚的人都在歡叫。真嚷著「新出爐的耶」!那段時間,閻立煌來攝影棚,儼然已被眾人認為是楊婉的白馬王子。可那之後,分明是他載著她,走遍了蓉城的大街小巷,吃遍了當地出名的各種小吃。
沉悶的心口又泛出隱隱的陣痛。
原來,那個男人還鋌會做享齊人之福!
「那麼,這男士可是格格你的真命天子,你的四阿哥了?」
楊婉笑得更為甜蜜,放在膝頭的手故意動了動,鏡頭立即打去一個大大的特寫,主持人發出驚艷的低呼。
訂婚戒指?!
「不是啦,你們別誤會,這不是什麼訂婚戒指。這只是他以前送給我的……」
這分明是欲蓋彌彰。
「的確,我一直在期待我的真命天子能親口向我求婚。我想,每個女孩子,都渴望嫁給自己的初戀,這是女孩子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兒。呵呵,當然,我早就做好準備了。我會努力的!」
采訪完畢,丁瑩走下公交車,霍然發現,自己早已經坐過了站。這是最後一班,她只能踩著高跟兒,用雙退跋涉回父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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