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劇變發生前,周四這日。
丁瑩直覺男人有事兒瞞著她,但那些事,也確實是沒有必要告訴她。因為說了,與她關系不大,只會讓她更雲山霧罩的麼不著方向。再來,也是徒增煩惱。
所以,當他們在那大總裁面前坐下時,閻立煌壓下了她拿方案的手,沖那桌後的中年男人倜儻一笑,她便成了真正的旁觀者。
旁觀一場,由閻立煌為主導,即無天時,亦無地利,更無人和,卻在談指之間,扭轉乾坤的商場博奕。
「林總,我听說您周末要飛馬來西亞。」
「呵,閻總倒是消息靈通。是呀,那架370還沒找到,咱這心里想想,還真有些打鼓。」
兩個男人,對視一笑。
丁瑩插不上嘴,只能暗暗咀嚼著男人們那話里的意謂。
閻立煌又道,「開始冒險之旅之前,能多個保險,總是好。」
林總雙手交握,「閻總說的是。」
丁瑩感覺,似乎兩人已經暗中達成了什麼共識。她心里小小雀躍了一下,憶起男人之前所說的「要對他更有信心」,明眸灼亮,輕輕瞥過一眼男子俊峭的側廓。
恰時,秘書送來兩盞茶。
丁瑩看到茶杯模樣,心下微微一動,將男人的茶杯調了調,淡淡的茶香幽幽溢散開來。
男人唇角輕宛,回眸看她一眼,端起茶盅淺啜一口,便嘆好茶。
不想那林總突然問了一句,「丁小姐,你怎麼想到的?我喝了這麼多年的茶,還是第一次看到。」
丁瑩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尋常的小小舉動,會讓對方察覺。
漫笑道,「林總,這並不是我想到的。其實,這是閻總喝茶的習慣。閻總才是這方面的品茗達人,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
說著,丁瑩道了一聲禮,起身為林沖面前的茶杯翻了個花樣兒,林總立即笑了。
「閻總,你這個助手,很細心哪!」
閻立煌一笑,又捧起茶盞,輕啜一口,「林總,你別太夸她,她臉皮薄得很。」
林總笑出了聲。
丁瑩佯似瞪去男人一眼,回頭接道,「其實,我們針對客戶的需求,在細節上的感受,和品味,比起純粹地打價格戰,重要得多。在這個霧霾肆虐,食品安全成隱患,隨時還要受點兒恐怖襲擊的危脅時代,能安安心心地坐在家里品一杯茶的心境,也非常不易了。」
話畢,兩個男人相視一眼,卻是淡笑不語。
丁瑩立即收回,心中忐忑,希望自己這樣冒進的一句,不會壞了氣氛。
而接下來,閻立煌先拿了話頭,卻是吐出一個丁瑩根本听不懂的單詞,不像英文,至于其他語言,丁瑩就更是門外漢都算不上了。
林總顯然十分重視,听得極認真。
這話題,跟她之前以為的相差十萬八千里,她默然無聲,再沒插過一句話。
而兩個男人卻似相談極歡,甚至還引經據點了幾分,里面涉及到的一些專業名詞,已經開始超越丁瑩所熟悉的領域,朝一個更為廣闊的空間延伸。
那個空間,便是王總曾經給她介紹過的,關于h&y國際的其他主打產業。
隱隱的,丁瑩有些了悟閻立煌的意圖。
約見的時間很快過了,秘書進來提醒時間,林總聊得意猶未盡,便直接讓秘書將下一個約談往後挪了挪。
丁瑩嗅到了更深一層的意謂,看了看閻立煌。
男人仍是如剛進辦公室一般,冷靜至極,非常淡然,幾乎很難尋到他的破綻,始終都是一副大勢在握的感覺。
而對林總這種同一個水平線上的人來說,興許最喜歡打交道的就是像閻立煌這樣的人吧!
別問她是怎麼感覺到的,只要待在這個男人身邊,被俘獲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于是,又過了半個小時,秘書一臉躊躇地進來提醒,林總似乎仍有些遺憾。
這時候,閻立煌給丁瑩打來一個眼神,丁瑩先是一愣,因為被某人的風采所迷,還沒回神兒。那眼神朝下點了點,她立即會意,把一直抱在懷里的文件夾遞到了林總面前,才把此行的來意,略做表敘。
閻立煌握上林總的手,說,「我的電話隨時開機,林總若有興趣,咱們下來可以再切磋一下品茗之道。談談,如何略施小手段,便可博一室生香。」
林總眼前一亮,「閻總,可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個討教,林某求之不得。」
話畢,丁瑩跟著男人離開。
轉身時,她看到林總立即打開那文件夾看了一眼,便蹙起眉頭。待他們走出房間後,很快就看到那秘書跑去了莫經理的辦公室敲門。
等到終于沒有外人時,丁瑩忍不住問出口,「立煌,你拿什麼大手段跟他們換一室生香?」
閻立煌正擰眉思索著什麼,一听女子的問話,神色微變,墨淵般的眸子瞬間竄過一道流火,亮得蟄人。
丁瑩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忙補充,「你剛才和林總說的那些,都是h&y國際的其他主流業務,對不對?立煌,比起那些,我這個只是小單子。其實,你大可不必……」
「瑩瑩。」
其實他也不知道,每次他這樣叫她,她就要用很大很大的力氣,去抵抗那低沉好听的聲音里十足的蠱惑,真的好費力。
「你不知道,要撬動像林總這樣的老狐狸,只是許以重利,還不夠。他看重的,不僅有我扔出餌能套到多大的魚,你之前的那番細節決定成敗,也是關鍵。我們的方案,絕不亞于游自強那兩土老帽兒。」
女子微愕的表情,讓他心思癢癢。
「呀,你……」
看她撫著臉頰,美眸盈閃,似嗔還羞的模樣,確比報復一群毫無實力的對手,更享受。
「瑩瑩,你真是本少的解語花兒。」
閻立煌將小女子抱進懷里,用力揉了揉。
今日若是換成鄧雲菲,以其心性,同他一般高傲睥睨,倒不若他與小女人的一剛一柔,相得宜彰,更能事半功備。
他想,他的眼光,向來不錯!
……
這一日,下班後,丁瑩以為男人會要求去酒店聚餐。
但接了一個電話,她听到「胡副總」三個字後,男人的聲音和表情變了幾變。
後來便直接送她回了屋,讓她好好休息,睡個美容覺,隔日等他的好消息。
她追問,他只是故做神秘地笑笑,什麼也不透露,留下一個火辣辣的吻,還說,不要太想他。
這個男人,說他不是紈褲,卻是分毫之間,便能將人心拿捏戲玩,怎能不怨?
……
周五
丁瑩一早到了公司,打卡之後,就忙著燒水,泡茶,打理辦公室。
到了點兒,卻仍不見男人回來。
她心里有些抓毛兒,看著電話,卻又猶豫。
修枝,剪葉,伺弄花草兒,一時也靜不下來做正事兒。
事實上,現在他們的項目合作已經到了收尾階段,真正要忙的事情已經不多。反而是之前公司形象廣告的後期效應出來了,打咨詢電話的不斷增多,很多以前只交過名片沒來往的人便找上門。這個明星效應,果真是不同凡響。
她的座機一連響了五次,都不是男人打來的,害她接得意興闌珊,最後索性將咨詢電話轉到了前台接待處。
抬頭看看,黑色壁鐘的指針,快要落在十點的位置。
她手上動作一頓,突然想到,游自強的那個單子,最晚差不多也該在這個時候完成簽約了吧!
可是閻立煌一直沒來電話,這其中,難道……
……
那時候,正準備簽約的莫經理突然被總裁秘書攔住,一部電話遞到了他手上。
听完之後,他神色大變,疾叫幾聲,卻在電話里的人不知說了什麼之後,臉上表情盡失,一片茫然的慘淡之色。
總裁秘書拍了拍莫經理的肩頭,低聲說了一句什麼,莫經理雙肩垮下,臉色沉到了底,走向會議室。
整十點。
正是游自強約好的簽約時間,今日他和小吳都穿得極正式。加上隔日就是游自強的大婚之日,兩人臉上都碼著滿滿的喜氣。甚至為了喜上添喜,兩人在黑西裝領口外兜上,還插上了頗為喜氣的鮮花。逢見人者,就掏上一把喜糖,或是散上幾只好煙,前後可謂做足了功夫,就等著正式簽約,一舉小登科!
誰料到,莫經理一臉慘色前來,一個閃電,將兩張喜氣洋洋的笑臉,打成慘青。
「什麼,簽約取消!」
再一個晴霹靂,外間秋高氣爽,艷陽高照,內里已經是一片愁雲慘霧,暗無天日。
「林總今早八點過的飛機,去馬來西亞。」莫經理完全是垂頭喪氣的模樣,心里也在盤算著,怎麼處置那些已經到手的賄賂,很是肉痛。
游自強整個傻眼兒了。
前一刻鐘坐在這會議室里,他還遙想著頭晚自己報了好消息,趁著高興,狠狠折騰了彭風華一頓,把那平日對他吆五喝六的母老虎,整得跟小貓咪似的,匍匐在下嗷嗷直叫著向他討饒的孬樣兒,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仿佛已經看到了揚眉吐氣大勝利的光明之日。
「怎麼會這樣兒?這不可能啊?不是說得好好的。當初林總是第一個拍板的,他怎麼會叫停。老莫,你是不是听錯了,是不是胡副總橫插一刀?你再……」
小吳卻立即爆了,「莫經理,真的是姓胡的那家伙橫插咱們一刀?媽的,兄弟我們當初可沒少給他進貢,一晚上就找了三個最靚的妞兒伺候他。他竟然先背著咱們跟人搭上伙……老莫,你說,是不是姓丁的那婆娘給咱抽的下水?」
小吳一把抓過莫經理,莫經理也有些年紀了,就被抓了個腳下踉蹌。
游自強連忙去拉人,卻讓情形一發不可收拾,火線直往上飆。
「小吳,你別這樣兒。」
「媽的,爺們兒存了十年用來取媳婦兒的老本兒都砸這件案子上了,爺還能哪樣兒啊!」
「你,你們冷靜點兒,這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啊!」莫經理被攥著衣領子,嗷得滿臉通紅。
小吳一听這話,更是火上澆油,「媽的,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當初你收咱們錢的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當時你是怎麼說的,啊?是誰拍著匈脯說,憑他一句話,總裁都要敬三分的,啊?我他媽真該把那話給錄下來,看你敢怎麼抵賴。」
「你,你……你也不能都怪我頭上,這麼大案子,有個走展,什麼變化,也完全不是不可能的啊!我也是剛才才接到總裁從機場打來的電話,這……」
莫經理也覺得自己十分委屈,因為事前真是一點兒風頭都沒有。
頭天閻立煌和丁瑩來見總裁,他的確心里有些打鼓,還特別托了總裁秘書幫他打探他們都談了些什麼。總裁秘書也說了些談話內容,跟他們今日要簽的約,完全沒關系啊!怎麼會突然就……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當然,這個時候,莫經理並沒有認真去琢磨皇太子的身份,因為閻立煌根本不可能給他散名片。兩人前後兩次來訪,都是以丁瑩及其所在公司的名義。
「你個好小子,你這就開始推月兌責任了?!你特麼拿了我們多少好處,前天還收了咱三萬多塊紅包,現在立馬把錢還來,不然我就到你們公司上下去嚷嚷,說你收受賄賂,循私舞弊。」
小吳心里是急啊,急著他那筆汽車貸款的錢,居然睡了一晚,就徹底飛了,還欠了一**債。是的,為了這個項目他的確出了不少血本兒,當然並非什麼存了十年的老婆本兒,但也是他全部的家當,外帶從家人和朋友那里借了不少錢。所持的借口,不過跟游自強一個樣兒,只要談成了這張大單子,以後就是坐著收錢,啥事兒不用操心了。
誰知道會變成這樣兒,于他來說,簡直就是要革他的老命啊!他怎麼忍得下,忍無可忍只有當場爆發。
小吳氣急,一巴掌揮開游自強的阻攔,抓著莫經理又吼又威脅。
「你,你現在怪我也沒用。林總說不簽就是不簽,他現在人已經上飛機了,到馬來西亞至少也要八個多小時,你就是不甘心,也要等他回來才行。」
「我靠,他還有臉去馬來西亞。這種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的人,最好也跟那啥mh370,一去不復返,那也是老天有眼,遭報應了!」
「小吳!別說了——」
游自強也氣啊,也想罵天罵地罵老娘啊,可是罵了又有什麼用。做為簽約方的林總不在,他們再鬧到天崩地裂也沒用。壞了彼此情面,撕破了臉,以後要是再有什麼項目,還有什麼臉面談。
可是莫經理也被惹毛了,跟小吳杠了起來,這場面愈發不可收拾,一團亂。
游自強個小力弱,拉也拉不住小吳,還被小吳一個甩手,月兌力摔了出去,砸在身後一片桌椅上,嘩啦啦的一串爆響,摔了個老腰。
恰時,會議室大門被人大打開,隨著一串急促有力的步子沖進來。
「怎麼回事兒?這怎麼了?變算事情談不成,生意做不了,大家還有情面在。有什麼話好好說,有什麼理慢慢講,難道不行嗎?還敢在這兒行凶打人了,像什麼話!給我抓起來,我們公司不歡迎這樣蠻不講理的流忙混混!把他們趕出去——」
胡副總這是帶著一串保安直接沖進來,聲如宏鐘重鼓錘,氣勢洶洶,老總派頭十足,橫手一揮就把場子震住了。
保安們立馬上前,一左一右,就把大打出手的小吳架住了,啥廢話也不講,直接拖出去。一邊拖著,小天大吼大罵,踢腿扳腳的,氣得胡副總大吼一聲,就被保安直接拿了衛生大媽的抹布塞了嘴巴,進了貨櫃電梯,徹底清靜了。
這時候,游自強被胡副總親自從椅子堆里扶起來,腰都直不起了,只能俯著身子做「哈腰」狀,心里各種憋曲啊,卻只能打落牙齒混血吞。
「胡總,真不好意思,我這兄弟他,太沖動了。唉……」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此刻是萬般後悔搭上小吳這口沒關攔的損友,真個兒把他給毀盡了。
胡副總仍是一副老辣姜狀,拍拍游自強的肩頭,「老游,不是我說你。你那個下屬,實在太不懂事兒了。這生意談不成,還有仁義在。左右,老總他臨到頭了毀約,心里也是對不住你們的。咱們合作這麼久,又不是只做這一筆生意。你瞧瞧,現在鬧成這樣兒,面子往哪兒擱。嘖嘖,瞧瞧,老莫這都煞血了。不說明兒個你大婚,還要去給你主持婚禮,我看他這模樣,恐怕連你家門檻都不敢踏一步……」
這話,說不膈應人那就得撞牆了。
胡副總顯然也不是來做好人的,他跟林總本來就是分屬兩個山頭,對于林總的心月復手下莫經理,當然不可能是真心來幫忙。趁機踩上幾腳,也無可厚非了。
可游自強除了點頭應是,還能怎樣?
「胡總,您知道林總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麼?是我們的方案,還不夠完善,還是什麼其他原因?是不是,有什麼別的實力競爭者……」
胡副總自是個老奸俱滑的,之前連閻立煌也沒在他這兒討到多少好處,這會兒一听游自強想要挖底,眼珠子轉了一轉,即道,「你也知道咱們林總做事情向來謹慎周密。這談好的簽約卻臨時反悔,必然是有原因的。至于具體的嘛,你們這項目也不是我負責的,實在不好說了。這事兒,還是等老林回來了,他一定會給你們妥善的答復。你們哪,先稍安勿躁,趕緊收拾好心情,回去準備做你的新郎倌兒!」
這一頓太極打得,差點兒叫游自強吐血。
他還怎麼可能安安心心回去做新郎倌兒,他所有的前程和幸福都壓在這里。今日一遭,他感覺自己已經是大勢已去,再難翻身了。
牙一咬,他不得不自爆真相,「胡總,您就別跟咱打馬唬眼兒了,你瞧咱們都這樣兒了。唉,您就透個信兒吧?是不是丁瑩他們公司搶了咱這次的單子。她以前是我女朋友,我只怕,她這會兒也是殺雞取卵,不可能做出比咱們公司更好的單子。她大概,也就是為了報復我馬上就要娶新婦了。想當初,我們感情的確很好……」
胡副總一听到丁瑩的話,便也留下了一步。
「你說,當年你們解除婚約,是因為她跟客戶有些不清不楚?」胡副總听來听去,卻是這樣反問了一句時,游自強心思便是幾轉,便又故意添油加醋地抖落了一些「所謂的真相」。
胡副總听得津津有味兒,終于透了些消息,「據我所知,那天老林跟他們談得很投機,還故意把約談時間延長了一倍。這個閻立煌,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主兒。而且,我看得出來,他似乎相當喜歡,呃不,相當寶貝你那個前未婚妻。本來老林的飛機是明天,突然改到了今兒一早,這其中……」
話未盡,但消息已經**不離十了。
最後,游自強扶著腰桿,黑著臉,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客戶公司。
樓下,小吳一看到從大樓里出來的游自強,似乎也是終于冷靜下來,一臉慚色,追著問結果。
「強哥,剛才都是我蠢,我該死,我該死,我笨!」小吳一邊說著,一邊自掌嘴巴。
最後還是被游自強阻止了。
小吳紅著眼,一副窮途末路的樣子,抓著游自強不松手,「強哥,現在咱們怎麼辦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你有沒有問出來……」
游正強緊了緊牙關,咬牙切齒地說,「**不離十,就是丁瑩跟那個姓閻的,搞的鬼!」
「媽的,真是那臭婆娘!」
小吳立即罵了起來。
游自強重重一哼氣兒,說,「走,去丁瑩的公司!」
小吳這一听,頓時來勁兒了,把臉一抹,就跟著游自強上了車。這回,游自強親自開著自己的小車,那速度也讓小吳驚了一把。
……
話說那時候,丁瑩所在的公司。
「開晨會?!」
「這都十點半了,還開什麼晨會啊?」
「就是的說,再一個半小時就該吃午飯。不是有什麼倒霉事兒,現在說了中午不是膈應人食欲嘛!」
「哈哈,去你的,哪來那麼多壞消息。自從咱打了形象廣告後,最近業務電話一下爆棚,我瞧著該是什麼好消息吧!」
「誰通知的呀?」
「我听說是王總呢!」
銷售部通知的全體會議,眾人眼前大亮,一個個都急不待地奔會議室集合,打探一手消息了。
然而,這個時候,全公司知道內情的不下三個人,而這三人卻都不在場。
王總在接了一個電話後,就發布了全體會議通知,隨即關在陳總辦公室里就沒出來了。
而在那個連通的大辦公室里,丁瑩放下電話時,仍然覺得像在做夢。
「瑩瑩,我可能暫時趕不回來。待會兒老王開會,你做為方案的起草人,就代表我們領了獎。不準推月兌!」
閻立煌如是說。
男人已是麼著了她的性子,故意強調她在這個過程中的付出和努力,怕她臨陣又月兌逃吧。
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丁瑩,開會了,你還愣著干嘛!不是天天24小時都在一起,還沒膩味兒夠。就這一會兒沒到,就犯相思了。」
李倩跑來抓人,一陣打趣兒。丁瑩無奈,斂了心神,跟著去了會議室。
王總和陳總一臉喜色地相攜走來,看向眾人時,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深深瞥了眼丁瑩這方。
丁瑩心下一熱,掌心就逼出了一層汗,卻必須裝著一臉懵懂的樣子,心里著實別扭得很。
這個閻立煌,到底干什麼去了,怎麼還不回來啊?
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好依賴。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這樣信任那個男人了?
「這是我們剛收到的消息。周一才發下來的項目單子,今天咱們公司就開了一個單。整整一個六位數,雖說不是鼎級大單,可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完成,這不能不說是咱們公司有史以來的一大奇跡!而創造這個奇跡的正是咱們……」
四周嘩然,一片艷慕,啪啦啦的掌聲和恭賀聲,丁瑩卻懵里懵懂,什麼也沒听清。李倩推攘了她幾下,她也混然不覺,直到老總直接點名兒了,反應也足慢了幾大拍,才回了神兒。
「啊,呃,那個,其實這案子上,還是閻總挑大頭,我們加了兩個通宵。另外,還……」
丁瑩避重就輕地說了說方案制作的過程,旁人听得嘖嘖稱嘆,直說他們拿到的那家客戶是業內出了名的嚴謹認真難搞定,他們竟然能一舉攻下,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大大的古跡。
而對丁瑩來說,過去那三天兩夜發生的一切,也似倒帶般在腦海里又重演了一遍。
爭執。
男人的氣憤,和堅持。
她的固執,和矛盾。
他們的妥協,和互相諒解,包容。
牽手。
一起!
共同面對,不分彼此。
不,他們還沒有真的到不分彼此。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不告訴自己他現在在哪兒,昨晚兩人分手後,他又忙了些什麼。他是如何力挽狂瀾,將游自強明明到手的單子,百萬元雖不多,但在他們這里也不是什麼小數目了,竟然把人家到嘴的肥肉搶了。
這其中,幾多周折,波譎雲詭,絕不是教她乖乖認領大獎這麼簡單。
「小丁,好樣兒的。」王總是真的高興壞了。
「小丁,算咱沒看走眼。」陳總笑著,話中有話。
「小丁,這後期也要跟緊,據我所知,這位林總也是業內出了名的嚴謹派。」易總還是不忘給人下釘子,讓你不安生。
可惜所有這一切,丁瑩已經全然無法放在心上了。
「丁瑩,這次你可真的賺大發了,今兒中午可得你請客。」李倩是最落不得這種便宜的,當即就吼出來了。
丁瑩嘴里應著,心早已經飛回了辦公室,想要給男人打電話,問個清楚明白。
「您所拔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拔!」
沒想到她就這麼趕巧了,連拔了兩通都是。
這個閻立煌,到底在搞什麼啊?
丁瑩糾結了一下,抿著小嘴兒,不得換成發短信,但這字還沒敲完,門又被敲響了。
李倩一臉急驚火似地跑進來,說自己手機電池充不了電,跟親親阿那答沒法聯系上了,正著急。要公開征用丁瑩的電話一天。
「可是我也在等……」
「我知道你在等誰的電話。回頭閻少要打過來,我立馬給你轉還不行了嘛?再說之前我不也借你電話好幾天,現在咱都在公司,我又不會跑掉。別這麼小氣好不好?借別人的,我左右不放心。」
想想當初,丁瑩只有忍了。
「你不還有部隻果麼?這都更新換代多少年了,你還摳著這部電話不放。我記得,這電話還是游自強在的時候……」
「行行,姐,借你還不得了。別在這節骨眼兒上又提那渣渣壞人好心情,行不行!」
李倩嘿嘿一笑,丟下一句「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酸調子,一扭一扭地離開了。
丁瑩想了想,立即拿出自己的隻果,給閻立煌發了個短信報備已換電話,方才松了口氣,等著回信兒。
殊不知,她的電話剛剛交到李倩手里,就響了。
李倩看了看陌生號碼,唇角冷冷一勾,接通了,回了一聲「喂」。
那方人剛說了一聲,就吵了起來。
「丁瑩,你給我出來。」游自強的聲音。
「媽的,臭婆娘,你他m有膽兒的今天就不要離開這座大廈,爺就蹲這兒等著。」小吳的叫罵聲。
李倩笑得更開心,左右窺著閃開旁人,立即貓到了無人的角落里,開始掃渣渣。
「喲,這是游總呢?還是狗腿吳啊?哎呀,真不好意思,這里信號不太好,听得不太清楚,能不能再說一遍?」
那頭游自強一听,好像不是丁瑩的聲音就愣了一下。
小吳卻是毫無所覺,逮著游自強的手就沖電話里一通亂罵,又下狠話又詛咒的,簡直跟地痞流忙沒兩樣兒。
李倩只听了開頭,就立馬捂了電話,心說做好胎教從肚子做起。
游自強連忙推開小吳,換了口氣,又是討好,又端舊情面,還對之前單身晚會上的事道歉。
李倩一听,也被驚了一跳,沒想到之前竟然還有這一招。便忍不住,順水推舟地就誘一引了幾句。游自強吱唔著沒有吐實,小吳卻 哩啪啦地把什麼都倒出來了。
李倩做為一個後知後覺的旁觀者,那火辣性子一听哪里受得了。她也總算明白,為什麼閻立煌會突然找到她來面對游自強和小吳這兩無賴。若是換了丁瑩那軟心腸,估計又是一頓悶氣兒吧!
當即,李倩毫不客氣地給兩男人甩了狠狠一鋤頭。
「游自強,這就是你咎由自取,活該倒霉。誰讓你虛偽自私又無恥,這次總算踢上大鐵板兒了吧?那就是你罪有應得。你們欺負丁瑩在先,現在丁瑩有人罩著了。要想扳回去,趕緊拿去投府南河,再世為人找個好爸爸,興許還有點兒機會。」
「你,李倩?丁瑩呢?她干了這種齷齪事兒,連電話都不敢接了!」游自強終于知道這捏著電話的是誰了,卻是不自覺地收了幾分口。
「媽的,你是誰?叫丁瑩那臭婆娘出來?我就不信了,她今兒躲得過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了。」小吳卻是不知的,又耍嘴皮子狠勁兒。
李倩拿開電話半晌,等著里面的人不鬧了,才又施施然地回擊一拳。
「游自強,你和狗腿吳之前干了什麼好事兒,你們自己心里明白。還有之前,打印店的事兒,我真特麼替你父母可憐哪,竟然做出這麼多齷齪事兒還有臉橫鼻子怒眼,來倒打一耙。丁瑩她做錯了什麼?她不過就是被一個渣騙了感情,難道還要為你們兩個渣賠上她一輩子的幸福。呵,你們橫啊?是吧?仗著多混了幾年社會,橫著爺們兒派頭欺負一個舉目無親的弱女子,是吧?姐現在就告訴你們,這一回,你們死定了!」
「李倩,丁瑩是不是在你身邊,你讓她來說話。」
「臭婆娘——」
「游自強,狗腿吳,趕緊找人給你們收尸吧。不然到時候連棺材都見不到,來個曝尸荒野,就只有自認倒霉了。哈哈哈!」
啪 ,電話掛斷。
樓上,李倩一搖一擺地回了自己辦公室,只覺這一通發泄,終于大快人心。
樓下,瞪著電話的兩個男人,被保安牢牢阻攔在大門外,秋風瑟瑟起,臉色鐵青,一片慘淡。
……
閻王爺︰瑩瑩,等我回來。
終于收到了男人的短信,丁瑩微微松了口氣。
可還是沒得到她想知道的消息,她想打過去詢問,卻又想到也許男人正在辦要緊事兒,不方便才會沒接她電話,只回了短信。
還有半個小時,就到午飯時間了。
丁瑩看著壁上的時鐘,悠悠一嘆,身子朝後靠進了揉軟的黑色大辦公椅里,指間輕撫過椅首,想像著男人坐在這里的模樣,不禁心口一熱,百般滋味兒。
也許,好友金燕麗說的沒錯,要徹底甩掉一身陳殤,就是談一場更好更精彩的戀愛,用強大的對比去徹底淡化過往的不堪。比起什麼療傷聖品,都管用。
原來,尋了那麼久,等了那麼久,他其實是她心里的一味藥。
苦盡甘來?
捧著臉,深呼吸。
真的真的,還是,好怕,好怕,不敢確定。
幸福來得太突然,就愈讓人不敢置信,這個奇跡!
總覺得有些,輕飄飄的,踩不著底兒的惶惶,此時更渴望,能握著那只溫暖干燥的大手,用他的眼楮,來確認自己的感覺。
小銀子︰大黃,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一個星星眼兒的可憐表情。
映入男人的眼中,蕩起一片淺淺笑意。
閻立煌收回看手機的目光,抬頭對面前的人說,「原哥,今天多謝你們了。」
阿原不敢居功,只道,「閻總,你客氣了,你現在可是我們的老板。把事情做好,也是下屬的本份。」
閻立煌也不再多說,拍了拍阿原的肩頭,又商量安排了一些事,方才道了別。
「等明日事了,我再請你和兄弟們好好吃一頓。」
「閻總,你放心。按你的安排,一切都沒問題。明天,我親自來接你和丁小姐。」
兩個男人握了握手,一個眼神便不需再多言。
回頭,閻立煌看著對面高聳的建築物,彈了彈領結上的褶子,便大步走了過去。
其實他早就在樓下等著,沒想到游自強和那個姓吳的竟然真開著小車,剎來這邊公司,想要找丁瑩算帳。
果真是柿子挑軟的捏麼?
若是那晚他在她身邊,根本就不可能發生那樣的事!
呵,真不知該感謝那兩個草包,還是應該干脆就此收拾干淨了,永絕後患。
男人噙著淺笑,一路行走大廈下,那高大俊美的外形,無一不讓來往者駐足,雖然不少人已經見過多次,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
這讓守在門口吹冷風的游自強和小吳,一眼就鎖定了目標。
小吳啐了口「奸夫」,就沖了下來,游自強根本來不及阻止。
「好你個姓閻的王八糕子——」
小吳氣勢洶洶地沖向閻立煌,可是在距離僅五步時,那伸出去的拳頭一下被人扣住,另一只手就被人用力一扭轉到背後,痛得他嗷地一聲慘叫,渾身失力,跪落在地,就被兩個不知打哪兒跑出來的保鏢模樣的人,制服在地,再無反擊之力。
「這位先生,若你敢對我們老板動手,我們會立即報110,調出這幢大廈外的三個攝像頭內容,做為你蓄意襲擊他人的罪證。這一進班房,至少要蹲上十天半個月,視你情節嚴重程度,少說也要罰個千個萬把塊的。」
保鏢一口順溜的法律法規知識,絕非蠻干耍狠的沒腦子,頓時小吳被打擊得滿面蒼涼,這方算是有些明白,自己惹上了什麼樣不該惹的人。
游自強本想借口上前救人,哪知道人家保鏢出口的規章制度比他個平頭小老百姓兒還滾瓜亂熟,他根本站不住腳,生生冷僵當場。
閻立煌只掃了眼地上的人,便不屑地移開眼,冷眼擲向那完全沒有一絲實力的對手,都覺得實在慘不忍睹,懶得開口。
「閻先生……」
意欲轉身離開的閻立煌腳步一頓,斜斜地睨向游自強,那眼神不屑到了極點,讓游自強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閻……」
「閻先生三個字,你還不配叫。」
「……」
「有什麼不滿,想要告我還是怎樣,你可以聯系我的律師。」
話畢,完全不給游自強反應的機會,轉身走人。
「閻總,等等,您等等,有什麼事好商量?能不能給我們……」
閻立煌又站住步子,卻沒轉身。
游自強急著想澄清所謂的「誤會」,卻被保鏢們攔住,根本近不了男人身。
男人抬了下頭,似乎在思索什麼,低頭時,發出一聲冷哧。
「游自強,丁瑩是不是也說過這樣的話?想跟你談談,解除,所謂的誤會?你有給過她機會?」
——自強,我們談談。你听我解釋,我跟那個客戶只是朋友,我們……
——自強,我們見個面好不好,你連一個申訴的機會也不給我嗎?
——游自強……
當初,任女子如何求喚,淚聲哽咽,絕決的心根本不予理睬。
此時,那個男人的背影,筆直,冷硬,似一把光陰的刀,直直叉進游自強悔不當初的眼中,再也拔不出。
咎游自取,自作孽不可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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