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好少年，小十並沒有立即回家。她先去牧場要了黑白。
依舊是那兩個偷偷睡覺配合默契的小童，只是今日沒有老郭陪同在側，熱情沒有了，拘謹也沒有了，眼珠子里兜著小十，卻愛搭不惜理的。
小十將牌子遞到他們眼皮子底下看，他們隨手揮開。她又故意大聲貼近他們耳邊喊，他們捂著耳朵跑開。她跟在他們後面跑，他們就埋頭帶著她在牧場上瞎轉，叨叨咕咕地說著什麼程序繁雜、犛牛金貴，不能挑肥揀瘦，偶爾投過來一眼，又嘀咕，莫不是偷來的牌子？
小十本就被他們溜得心煩，听他們如此一說，心中怒火噌地一下躥高，再也忍不住，抄起一塊石頭砸倒一個小童，又撲倒另一個，按到地上直接開揍。
一來是兩個小童都普通得很，連基本武功都沒接觸過，二來他們也沒想到小十會突然這麼做，再加上小十速度奇快，倒讓她得逞之余，又有閑暇用套牛的粗繩將兩人串聯著捆綁起來。
「喂，你好大的膽子！」
「快把我們放開！」
不理會他們的叫喚，小十拎著手上的繩子直起身，環目四顧，看到旁邊在草地上悠悠吃草的犛牛，眼楮一亮。她走過去，將繩子的末端系到成年犛牛背上的韁繩上，隨即撿起地上的鞭子狠狠一抽牛臀，受驚了的犛牛發瘋似的狂奔起來。
兩個小童跟著一起被拖出去，霎時慘嚎連連！
小十正冷眼旁觀，沒料到突然凌空而至兩道身影，兩人綴在狂牛身側一邊一個，分別把住一邊牛角，四腳扎地，又拖出幾米遠，才成功制住發瘋的犛牛，救下兩個小童。
身後響起又清又脆的聲音︰「你這人怎麼這麼惡毒！」
小十轉身，就見到三個比她略大一點兒的孩子。
站在最中間的是她的老熟人加死對頭臧小樓。他兩邊分別站著兩個女孩子，一個黃裙子麻花辮，一個粉裙子雙環髻，兩個姑娘都長得水靈靈的，五官細瞧有點兒像，小十猜測她們可能是姐妹。♀而說話的人正是穿粉裙子扎雙環髻的姑娘，她插著腰，因不滿而外努著嘴。
小十沒說話。她知道這三人都是宮奴級別的——隔世宮棋子一律天青色宮裝。
此時那兩個黑衣青年將兩個小童放到地上，兩個人都哭得慘兮兮的，可勁兒叫痛。
黃裙子麻花辮的小姑娘有些害怕，雙手抓向臧小樓的小臂，往他身後躲了躲。
粉裙子雙環髻的小姑娘不滿地皺皺眉︰「哭什麼哭，才多大點兒傷就哭成這樣，哼，活該被人欺負！」
一名青年道︰「大師姐，二師姐，三師兄，怎麼處理？」
小十記得唯風曾經說過，隔世宮等級雖然只有四等，但是各個等級並非跨越的是平民和皇帝之間的距離，而是人和畜生之間的距離。再者各個等級也有自己的階梯制度。就如兩個小童害怕老郭卻不怕她一樣。宮奴也是如此。其中風花雪月是四大宮奴，居于宮奴最頂端，別的宮奴見了都要畢恭畢敬地叫一聲師父。另外有四大宮奴的嫡傳弟子，則按照入門時間依次成為大師兄、二師兄……這代風花雪月剛剛上任不久，是以嫡傳弟子不多，算上剛入門的臧小樓也才區區三人。
還未等臧小樓三人開口，兩個小童就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各位大人，你們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
小十怒道︰「明明是你們先欺負人！」
其中一個小童道︰「那你倒是說說我們怎麼欺負你了？」
小十道︰「你們不給我領牛！」
小童道︰「都說了有事要忙讓你等等了啊，結果你等不及拿我們撒脾氣，嘶……」說著說著，他舉起擦得一片通紅的手掌又哭了起來。
粉裙子小姑娘義憤填膺︰「你這混小子太可惡了，今天一定要教訓教訓……」
「等一下。」
出乎小十的意料，打斷粉裙子的竟然是臧小樓。
臧小樓恭敬有禮道︰「大師姐，這小童行事沖動不假，但所言未必非虛，畢竟她傷害那兩個小童是有目可睹，可那兩個小童是否真的故意拖延欺人卻是難辨真偽。」
粉裙子看樣子很重視臧小樓，點頭道︰「小樓你說的有理。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臧小樓點了點兩個受傷的小童︰「分別盤問他們兩個幾個細節，若是一樣即為真，若是不一樣即為假。」
粉裙子撫掌︰「小樓好主意！」
臧小樓靦腆一笑︰「大師姐過獎了。」
黃裙子拽住臧小樓的胳膊輕晃，小聲開口︰「我也覺得小樓好聰明。」
臧小樓更靦腆了，微低下頭︰「二師姐也過獎了。」
小十發怔地看著他，這個神情羞澀恭謹守禮一臉溫順無害的少年真的是她所認識的臧小樓嗎？
粉裙子突然有些不滿，跺跺腳︰「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小樓說的話你們都听不見嗎？」
兩個青年立刻一人拎著一個小童分頭詢問。
期間臧小樓三人分別去兩提頭問，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這兩人心中有鬼。
粉裙子疾言厲色︰「說，你們做什麼欺負人？」
兩個小童嚇得臉色煞白煞白的，哆哆嗦嗦全招了，原因竟然是因為嫉妒小十這麼小的一個棋子兒也能得到宮侍大人的賞識，獲取一枚獸牌！
粉裙子正要發怒開罵，黃裙子突然又晃起臧小樓的胳膊︰「小樓，他們這些個棋子兒都好無趣，我們別再理他們了，趕緊走吧？」
臧小樓頷首道︰「二師姐說得有理。」
粉裙子道︰「不行！他們兩個有錯也算是有罰了，那這個怎麼辦？」她指了指小十。
臧小樓打量著小十，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輕笑，又一閃而逝。他道︰「這個嘛，到底是傷了人的，不如就抽她二十鞭以儆效尤。」
「好。」粉裙子一口應承，就要使喚一名青年去執刑。
臧小樓又道︰「大師姐你看這小童面黃肌瘦皮包骨似的，讓他們去抽不是要了她的命了嗎？小樓入門不久，氣力不濟，不如就讓我親自去施刑吧。」
別人只道他為人處世不偏不倚，公正之余又法外開恩，不免都敬佩不已。
唯有小十不吭不響，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
臧小樓拿著鞭子，繞到她身後，狠狠抽了下去。
小十一聲低呼，緊緊咬住牙關。
到最後，鞭子重得她一個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背上火辣辣地痛，她只記住要咬緊牙關，不發出一絲聲響。
第二十鞭完畢，臧小樓道︰「懲罰已過，望你以後都不要再犯。」他裝模作樣彎腰扶起她，擦過她耳邊輕笑著道︰「我要殺的人可不能被別人欺負了去。」
小十沒吱聲。
臧小樓不以為意，正要離開。
小十趁他不注意猛地攥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臧小樓疼得額角冒汗，亦是一聲不吭，只用另一只手狠狠蹂她背部的傷口。
小十倒吸口涼氣，才送了口。
事情發展太快，黃裙子這才反應過來驚呼，心疼不已地拉住臧小樓。
粉裙子怒喝︰「好你個棋子兒，如此大膽！」
臧小樓拖著手腕，上面兩排牙印血淋淋的，道︰「大師姐，算了吧。」
粉裙子不依不饒。
臧小樓皺眉，可憐兮兮地道︰「師姐，我好痛。」
黃裙子眼里蹦出淚花，對粉裙子哀求道︰「師姐，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粉裙子又跺了跺腳，惡狠狠地對小十道︰「算你走運，哼，我們走！」
小十靜默不語。
粉裙子率先轉身，黃裙子扶住臧小樓。兩名青年護衛左右。
已經轉身的臧小樓突然又瞥了眼兩個放牛小童︰「把她要的牛給她，見到獸牌如見月宮侍，你們莫非都忘了不成？」
兩個小童忙不迭地跪地求饒應是。
粉裙子借機又瞪了眼小十，見他雙眼陰沉、嘴角殘留血跡的模樣，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他們走了之後，兩個小童不願意再節外生枝，立馬將小十要的黑白牛犢牽過來，送瘟神一樣地將她送走。
小十伏在牛背上，身上很痛，心里也不是滋味，想了想沒回去，反而驅牛往水窟而去。
過了盤查口，見到登記的屠老，道︰「今兒個早上我不是遲到了嗎？我提前上工算是補償。」
屠老有些詫異地端詳她半天，突然扔給她一個藥瓶︰「拿去抹上，你這小女圭女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別落了病根。」
小十握著藥瓶，心里百味交雜，最後低聲著道︰「謝啦。」
屠老擺擺手，道︰「你若要謝我，就替我好好照顧里面的人，都是可憐人吶。」
小十有些詫異，又暗忖若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為了殺掉里面的不知會作何反應。
沒再說話，她徑自走上二層。
和白天的曠遠寂寥相比，夜色中的欄外風景更顯烏壓壓的低沉，可偏生那漫天星斗瑰麗難描，讓人心生震撼之余，得以暫時撇開郁卒之氣。
小十駐足觀望了一會兒，嘆口氣，拖著痛苦不堪的身體走入窟中。
燈火一盞一盞點燃，見到鎖鏈上的少年，她不由「呀」的一聲。她以為他現在已經下到潭中。
少年見到她顯然也有些意外，眉頭微微挑起。
小十一時腦熱沖到這里，滿心滿腦都是無論如何一定要解決了這少年，然後找唯華換取地位，她再也不要受這種欺辱了。
然而這樣突如其來的相見不免讓她亂了章法。
呆站稍許，後背上火辣辣的傷讓她回過神，勉強沖他一笑︰「你為什麼沒有在寒潭里？」可笑到最後，眼淚就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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