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笙季事 第十八章 論文

作者 ︰ 暮十六

雖然如今我還不是博物館的正式員工,但甄翕回來之後,我也不敢再無故曠工,第二天就勤勤懇懇地去實驗室上班,刷門禁時正好撞見容俊彥,他笑著問我︰「快要訂婚的人,怎麼不去請個假。♀」我翻了他個白眼,心想你這不是明知故問,甄翕都回來了,我有那個膽子和他說我要請假麼。

不過說到我的訂婚,說句實話,我還真心沒有自己就要訂婚的覺悟。一方面訂婚的事宜全是季家那邊在操辦,我清閑得很,唯一知道的就是據說,當然是據說,季清讓的父母對我還挺滿意,一想我們至今只在大年初一見過一次面,那一次面還是在我餓得半死不活的狀態下,我真是不知道他父母究竟滿意我哪一點,莫非是我一口氣喝了四碗茶的豪爽?

另一方面,在那晚之後,季清讓唯一一次和我聯系也不過是商討一些訂婚的具體細節,通知我訂婚宴定在六月底,問我是否覺得過于匆忙。能听出他那邊很吵鬧,似乎是在機場,我也不願意耽擱他太多時間,想了想說沒問題。

他在那邊沉默良久,說︰「微生,謝謝你。」

語氣客套得讓我真是想象不出我們是即將訂婚的兩個人,不過話說回來,這場訂婚本來就只是無奈之舉,他暫時向他爺爺妥協的手段罷了,一場注定在一年之內取消的婚約,說到底像樁買賣。

這麼想著,我不禁問自己,當晚那樣的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但我想起那晚我走進包廂,季清讓坐在那里,身後夜景初升,他眼底的寂寞就那樣直接撞進我的心里,讓我的心猛地一顫。我嘆了口氣,既然在那一刻,我是本能做的決定,那麼就听我的本能罷。

我在修復台看著容俊彥修復一幅明末清初的文人畫,這幅畫本來是在書畫特別展廳陳列的,並沒有放在展櫃里,奈何被某些游客直接越過一米線用手在畫上指指點點,氣得容俊彥一上午都在嘟嚷。

我正听著他抱怨,donna忽然打電話來,提醒我兩天後記得學校找我的畢業論文指導老師。♀我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畢業論文才準備了一半,這幾天真是將這樁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吃午飯的時候林晏晏建議我,趁著下午甄翕還在辦公室,趕緊找他替我修改一番。她夾開碗里的獅子頭,隨口說︰「有這麼個天才你不請教,不是浪費麼。」

我想了一想也是,從來沒見過網游里面有了一件紫色神器還堅持拿著白品裝備下副本的,放著這樣一個逆天外掛不用實在是對不起gm。吃完飯我就拿著u盤去找甄翕,館長辦公室在博物館辦公樓八樓的盡頭,一路刷了兩道門禁,長長的走廊兩側懸掛著歷任館長的肖像,光線有些暗,我立定,然後敲了敲門。

「請進。」

我說了一聲︰「打擾了。」便推門而入,甄翕的辦公室我很少來,進門是一道紅木四扇繡四君子屏風,繞過去可以看見里面布置得很是整潔,一面是落地窗,兩側都是書架,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畫,提拔是甄翕自己的刻章。他坐在電腦桌後,聞聲抬起頭來,看見是我,也不見得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問︰「什麼事?」

今天的甄翕穿著一件深灰色襯衫,露出古銀色的袖扣,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椅背上,依然是不可接近的冷峻氣質。我三言兩語將來意說了,他手里拿著一支鋼筆,敲了敲桌面︰「拿來。」

我趕緊將u盤遞上去,他打開我的word文檔,手握鼠標翻了幾頁,問我︰「重寫的?」

我覺得驚訝,月兌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但他並沒有回答,只是提筆在筆記本寫上幾行字,然後撕下那一頁連同u盤還給我,說︰「去找容俊彥。」

當我去實驗室找容俊彥時,他趴在桌上哀嚎︰「甄翕這小子真是,什麼髒活累活都丟給我。」我十分不服氣︰「怎麼替我指導論文就是髒活累活了,你說這話是幾個意思?」捏著響指,「容俊彥你給我說清楚,上次是誰要追人家女孩子,求著我給你畫人家女孩子的大頭漫畫?」

他趕緊搖頭︰「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文雅些。♀」將那張紙遞給我看,上面一個個的字皆力透紙背,那是甄翕的字跡。容俊彥嘖嘖稱奇,「他把你需要參考的資料名字都寫下來了,頁數也標記了,我說,這小子簡直不是人啊,他哪記得住的?」

我想要不然人家怎麼叫天才。

容俊彥專長是字畫方面,我的論文題目他到底不熟悉,不過有了甄翕提供的參考資料,他給我指導就方便了許多。別看容俊彥頂著一張十分不靠譜的女圭女圭臉,但研究生畢業的學歷同多年工作經驗是十分靠譜的,講解起來也很細致,多次讓處于混沌狀態的我恍然大悟,唯一的缺點在于他總喜歡時不時地奚落我幾句。

在容俊彥的幫助下,我花了兩天時間便將畢業論文寫好,回學校去找指導老師,不愧是天才同才子共同指導過的論文,這次指導老師顯然很滿意,幾乎贊不絕口,如此三稿定稿,接下來不過要準備論文答辯。

我心里自然歡喜,同老師告別後便離開辦公室,donna在辦公室外等我,說等下要請我吃飯,我笑著說我要吃大餐。她說你想得美,最多將唐樂樂炖了給你吃。

不巧樓梯口處我們撞見了安曉晨同魏璞城,幾天不見,他們還是手挽著手,十分恩愛。安曉晨喊住了我︰「長笙!」

我停下來,一言不發地望著她。她松開魏璞城的手,走上前來︰「長笙,我們能談談麼?」

我還沒有回答,donna已經走上前︰「安曉晨,我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她指著一旁的魏璞城,「跟著你的男人滾!」我伸出一手攔住她,又對安曉晨柔柔地露出一個微笑︰「好。」

辦公樓角落里沒什麼人來往,目光瞥到陽台外可以看見一株足有三層樓高的香樟樹,撐開巨大的樹傘,我一時走神,听見安曉晨在背後喊我︰「長笙。」

我回過身望向她,她仍舊是那樣柔柔弱弱地樣子,忸捏了一會,表情十分不自在地對我說︰「長笙,那天的確是我太沖動了,對不起。」

我「哦」了一聲,沒有接話。

她低著頭說︰「長笙,那我們能把這件事忘了麼,畢竟是三年多的舍友。你對小魏的事情,我也不計較了,咱們……」

我是真的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既是疑惑又是小心翼翼地眄了我一眼,我雙手環抱,感慨︰「安曉晨,我倒是真是要謝謝你的大度啊。」

「長笙,我知道是我錯了。」安曉晨垂著頭,伸手去拭眼角,訕訕地說,「我這不是和你道歉了麼,你干嘛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

有風拂過我的長發,我胸口壓抑,唇間還是含了一縷笑︰「你沒有錯,從來都沒有錯。」轉身想走,兩步後又停下來,回身望著她,「安曉晨,你知道這世間最可笑的事情是什麼嗎?」

她疑惑地抬起頭來,我強行壓抑胸腔怒火,仍舊是那樣柔聲帶笑的聲音︰「這世間最可笑的事情就是我將你當朋友,而後來發現我們根本不是朋友,什麼叫三觀不同,不足為友。對不起,安曉晨,我和你對愛情、友情的理解完全不一樣,你可以原來出軌的男朋友,我做不到,連我的朋友這樣做我都無法接受。」見她眼角又紅了,我嘆了口氣,「還有,麻煩你不要覺得這世間只要說過對不起我就得原諒。」

安曉晨說︰「長笙,可是我們三年多的舍友,感情還是在的,你為什麼說話那麼絕?」

我凝視她片刻︰「晨晨,我現在才覺得,和你做三年朋友,還不如和寶寶做三年朋友,起碼蛇知道誰是自己的朋友,誰是自己的敵人,而且蛇不會遇到事只知道哭!」越過她的時候我停了一下,「但不管怎樣,我還是祝你幸福。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走出辦公樓,才發覺校園里的八重櫻都開了花,一簇簇粉色的花墜在枝頭,遠遠望去,似一片雲霧卷來,煙煙霞霞的模樣。x校歷年櫻花花期的時候都是一場盛景,去年的這個時候安曉晨還坐在樹下,讓我給她寫生,想到這里,我不覺嘆了口氣。

donna知道我心情不好,陪著我在校園里轉了兩圈,穿過圖書館的時候她大約也覺得兩人間氣氛有些沉悶,便問︰「長笙,最近一直沒時間問你,你怎麼決定要突然訂婚了?」

我邊走邊將我同季清讓之間的約定告訴她,她目瞪口呆︰「假訂婚?你們這……」

我疑惑︰「怎麼能算假訂婚呢,我們的確是真的要訂婚啊。」又拍著她的肩膀問她,「怎麼樣,我要和你男神訂婚,你的心情如何?」

她撇嘴︰「季老師才不是我的男神呢,我的男神都在二次元,他頂多算個我欣賞的帥哥。」路邊低垂的柳樹擦過我的肩膀,我好心地替身後的donna撩開,听見她又問,「你又不缺錢,怎麼肯答應他的啊?」

我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問她︰「要是一個人一次性給你800萬,讓你和他保持訂婚狀態一年,且還會額外給你很多錢,而你除了和他參加個訂婚宴之外無需做其他任何事,你樂意麼?」

donna想起什麼,驚詫地問︰「他給你的那兩件文物居然值800萬?!」

我嘆了口氣︰「真拿去拍賣這不過算個起步價。」

donna一臉糾結地說︰「娘的,我那面朝大海4m寬帶的老媽听見了肯定說我俗氣!拜金!可我還是想說,老子是真的願意啊!」

話說回來,那件董其昌的畫作我還真是拿給容俊彥鑒定過的,因為董其昌生前便有許多人為其代筆,最後由他本人敲個章了事,導致如今市場上許多流出的關于他的畫作都真偽難辨。容俊彥聯系了他幾位好友,也是相關方面的專家,最後確認這真是董其昌本人所畫。我听完自然高興,笑著說︰「你這句話一說出來,我手里這幅畫還真是身價倍漲。」

容俊彥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工資低,只能靠幫人看看古董真偽、估個市場價掙點錢了麼?」又伸手,「拿錢來。」

正巧林晏晏經過,問︰「都是朋友,你還真好意思開口要錢啊?」

容俊彥嘟嘴︰「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朋友那就更得收雙倍價了。」朝我眨了眨眼,「不是朋友我還不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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