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驚訝于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意味深長的句子來。♀後來的很多年，我都記得季家別院前，那個亞麻色頭發、寶藍色襯衫的男子在陽光下離去的背影，我們一生不是朋友，甚至于彼此討厭，他計算我許多次，陷害我許多次，甚至對我起過殺心，令我終生不能原諒他，但他那一句話幾乎是一盞明燈，點亮了我余生的路。
因為他告訴我，我該如何去喜歡季清讓。
在他說這句話之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喜歡上季清讓，感情的事從來那樣難以捉模，我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卻連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意都不明白。
但他的話，讓我恍然大悟，我想起那一天的蔣家休息室里，季清讓握著我的手對我說，我們在一起，就是一個彼此成長的過程。而我就是因為這句話怦然心動，明白了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若能彼此成長，那麼就能彼此保護，那天在蔣家，是他保護我，而同樣的，我也想去保護他——這是二十二歲的我，所理解的愛情。
那時的我，又何嘗能想到，許多故事，不會以你所想的發現去發展，最後的最後，我能給予那個喜歡的人最好的保護，竟然是離開他。
如果你不能保護他，你就不該與他並肩而行，但你能保護他，路的盡頭，究竟是屬于你們的歸途，還是彼此的殊途？
今日語，明日讖，原來從不曾錯。
看，命運諂笑著將宿命的種子埋下，結局已經注定，偏偏要滿懷惡意地看你充滿期待，最後大失所望的模樣。當一切都塵埃落定，無可挽回的時候，還要嘆息著詰問你，為什麼就是不信命呢？
是因為我年少無知，相信宿命有可能改變，哪怕拼盡了最後一分力氣，也想換一場與你圓滿的結局；還是因為我對你的喜歡那樣深，所以哪怕明知不可能，也想盡力變成可能。
我這樣畏懼命運的人，因為喜歡你，而變得不信天，不信命，一路成長，一路強大，這一切改變，都不過是為了一個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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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天氣更熱了些，唯一值得我欣喜的不過論文答辯很順利的通過了。那天我們許多人在ktv包夜，班長拿著話筒大聲吼著︰「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而我只喜歡你年長色衰時的錢……」跑調幾乎像顆高郵咸鴨蛋一路滾到了松花江邊上的松花蛋，最後還貼上了思密達的標簽，嗯，泡菜味。
但就算是這樣，離別的傷感還是在我們中間漫延，唯一的好消息算是donna告訴我她的面試過了，她抱怨︰「過兩天就是正林的周年晚宴，真是累死我們這群實習生了。」
我想起什麼來︰「哦，怪不得我前兩天收到了正林的請帖。」
donna垂頭喪氣︰「搞半天原來老子是在伺候你。」
我笑︰「你可別這麼說，你同時還在伺候著一位天才。」
在季清讓離開的時間里，因為我也忙得不可開交，再加上時差，所以雖然我會經常不由自主地想念他，卻很少會聯系他，而這天，我難得發了條短信不過是問他是否會回來參加正林的晚宴。
果不其然，一分鐘後他回復我︰大約不行。
字句簡潔，雖然我一大不關心這些商業上的事情，但段空青前後提點過我幾次，看得出來這次的收購案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所謂成敗在此一舉，我也的確不該去分他的心，所以也沒再回復他。
這次是正林集團創建二十周年的晚宴，辦得十分熱鬧，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種種宣傳，s市幾乎人盡皆知，市里的名門巨賈一個都沒放過。所以雖然我們家同蔣家根本不熟，但生意上也是偶爾有來往的，這次自然也收到了請帖，雖然我收到請帖後唯一的感想便是，上一次是他們家大小姐的生日宴，這次是正林集團的二十周年宴，蔣家最近的事情真不少，唉。
這場晚宴是s市近日以來的熱門話題，其實我對這個興致缺缺，不過我媽說我必須去，我說︰「不用罷？」
段燕飛女士說︰「外界都說我家女兒是個與世隔絕的藝術家，你好歹出去露露臉，表明一下你也是個名門閨秀，繼承了我年輕時的美貌，值得那些世家公子追求。♀」
我說︰「你都說我不是你親生的，我這麼貌美如花和你決計沒半毛錢關系。」
我媽狠狠地掐我︰「你上次在蔣家鬧出這樣大的事來，這次還不去改善一下自身形象，將來誰敢娶你，你是想氣死我嗎？」
我訝然︰「媽，我一個六月就要訂婚的人，你現在還不知道誰要娶我？」話雖這樣說，其實我想起來這場訂婚，心情也變得有些微妙。
但我媽說︰「我算是看開了，訂婚又不是結婚，再說結婚了還能離婚呢，季家未必就是你的歸宿，反正得為後路準備，打造一個名媛形象，以後不怕不能游戲花叢，片葉不沾身。」
我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這是你二十年前的心願，是嗎？」
她大手一揮︰「可不是。」又囑咐我，「這次我不管你男伴找誰，不許找段空青那小子，你們倆湊一塊準沒好事。」
我辯解道︰「媽，其實我不怎麼惹事的。」
我媽笑了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我對你們倆的破壞力有信心。」
我︰「……」
donna一開始還不知道我說的天才是誰——甄翕雖身份上只是個博物館館長，但即便不沖著他曾經是位被享受三十二道安保系統的天才物理學家的身份，既然他是甄家的長子，那麼蔣正林哪怕忘記自己的老婆叫什麼，雖然听說他有很多情人，的確有可能忘記原配是哪一個，但一定不會忘記邀請甄翕。
不過話說回來，我對甄翕會賞臉出席這類晚宴的可能性，保持著一個最低限度的估計。在我心中，他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才形象，連他也需要吃飯喝水我都覺得不可思議，這種燈紅酒綠的場景會出現他冷若冰霜的一張臉，別逗了，正林的中央空調壞了嗎？
所以林晏晏一臉沉痛地讓我給她選條晚禮服裙作為當天的著裝時，我愣了那麼一愣。
林晏晏十分憂傷，對我說︰「我曾經覺得甄翕這樣的男神，不需要有女朋友，現在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他沒有女朋友。」拉著我的手，「長笙啊，你知道我穿個高跟鞋都能摔瘸腿的人，這讓我去當他的女伴，不是存心想我死嗎？」
我點頭，拍拍她的肩膀，了然地︰「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在想，為什麼甄翕沒有女朋友，他就算有個男朋友也行啊！」
「可不是。」林晏晏哀嚎著趴在修復台上，「只要現在能有個人，活的，活的能走就行，死的能扛著走也行，只要能陪著甄翕去該有多好。」
我努力想了想︰「歷史館不是有具千年女尸嗎？保存的挺好，我看成！」一揮手，斷然地，「東漢的老祖宗，這樣多符合甄翕高貴冷艷的酷炫氣質啊。」結果一回頭，發現甄翕不知何時起就站在實驗室門口，面無表情地望著我們倆。
我受到了巨大驚嚇，直接從椅子上摔到了地上，我坐在地上的零點一秒內四顧，驚恐問︰「剛剛誰的聲音？誰在說話？」然後眨著眼楮問林晏晏，「剛剛是不是鬧鬼了，有兩個女人的聲音？」
但甄翕直截了當地問︰「你有男伴？」
我見他根本不吃這套，只好從地上爬起來，誠實地搖了搖頭。
然後甄翕說︰「那就你。」語氣平靜地像是買不到稱心如意的白菜，那麼包心菜也勉強湊合。
于是三天後的晚上我這顆包心菜就從美容院做完頭發出來，小心翼翼地坐上了甄翕的車。晚宴的地點是在天鵝湖酒店，雖然這名字乍一听像是芭蕾舞，但它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酒店，且听說酒店後面還真有個天鵝湖，養著一群天鵝。
一路上甄翕沒同我說一句話，只是闔眼休息，我知道他最近累，因我最近也很累，于是我們倆坐著睡了一路。最後他先下車，紳士地為我打開車門，酒店門外各種閃光燈晃得我眼花，說實話我挽上他的手臂時內心有些顫抖，著實是因為他周身溫度太低。
從酒店大門走進去便是一派金碧輝煌的盛世景象，頭頂的水晶吊燈與腳下水磨大理石交相輝映，一眼掃過去全是人，s市的名流幾乎全來了，听說其中還來了不少一線明星，我隨手端過侍者遞來的雞尾酒，同父母打過招呼，他們帶我見了幾位朋友。
最近我一直在同明清布料打交道，眼里全是雲錦緙絲，連幻覺都是仙鶴補子，說句實話，我一直覺得清朝以來文官官服補子上的仙鶴繡得都像呆頭鵝，和呆頭鵝呆久了，總覺得人處在動物世界里，耳畔甚至時不時回響著「草原上又到了□□的季節」……如今乍一看這樣西式的現實場面，紙醉金迷，還真是不能適應。
待我滿臉笑容同一位叔叔打過招呼後，偷偷找到脖子上掛著工作證的donna，她接過我手里的雞尾酒，一口飲盡，說︰「渴死我了，今天真是沒忙死。」
我四顧了一下說︰「咦，蔣正林怎麼還沒出現？」今天是正林集團的周年慶，按理說主角應該是蔣正林，結果別說他，連他的獨生女江昔我都沒看見，只看到了他的夫人寧倩倩在人群中含笑而立，這倒是稀奇。
donna說︰「不清楚呢，反正我沒見過我們大老板。」又笑，「你以後得喊他舅舅，不過你舅媽有點多啊。」用手肘推我，偷偷指向正在和寧倩倩說話的一個女人，「看到了嗎？拍《賈嬛傳》那個的梁涼，人稱梁娘娘，和我們老板娘笑眯眯說話呢，她是老板的那個，你懂的。」
我和她的關注點完全不在一個重點上。「梁娘娘？這位女明星和n、l不分的粉絲多大仇？」我問。
donna︰「……」
她今天挺忙的，我同她閑聊了幾句話便道別，找了一下沒找到甄翕，一想怎麼說我今天也是他的女伴，結果一到會場就把他丟了，的確這事做得不厚道。
于是我決定更不厚道一些，也不去找他，獨自一個人去酒店花園里轉了轉。
比起會場里的熱鬧喧囂，花園里顯得十分寂靜，今晚月明星稀，暗青色的天幕上月光如水，周圍栽了許多樹，投下虛虛實實的影子，我提著裙擺在林間穿行，發現路的盡頭是一池湖泊，倒映著天上的滿月，想來這就是天鵝湖，雖然一眼望過去我沒瞧見天鵝。
但我看見有人站在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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