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大人親自點名要自個兒送人回房,羅桑同志自然不能杵在那兒發呆——他趕忙連聲應著,抬腳就跑到了思華年的身邊。
孰料他剛伸出手去意欲攙扶,就被其實真的已經喝醉了的老祖宗給甩手拒絕了。
「唔……干嗎呢?」好在思華年貌似還認得出來者何人,這就好脾氣地瞅著他,樂呵呵地開了口,「我又沒喝多。不是你跟我說,這酒喝不醉的嘛……」
听著女孩似乎有些思維跳躍的說辭,羅桑也不禁開始奇怪了。
沒錯,這預調酒的度數超低,就算喝上幾大瓶,也不會產生什麼醉意,那小年年怎麼會……難道,她喝了什麼別的東西?
正百思不得其解著,他看到聶倫從陽台的方向一路快走過來,而後微皺著眉將他拉到自己的手邊。
「她是個敏感體,我們差點都把這件事給忘了……」
此言一出,羅桑同志茅塞頓開。
是哦!對于一萬年後的他們來說,這預調酒的酒精度數根本不值一提——可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女孩就不一樣了,興許這酒里的酒精含量,相當于她那個年代的烈酒都不止!
猛然意識到上述問題的羅桑頓覺一道天雷落下,直把他劈得愧疚不已。
他急忙用雙臂扶穩了思華年的身子,一面好聲哄慰著,一面嘗試壓低了嗓音同她解釋這酒的問題。
可惜,體內酒精作祟的老祖宗已然听不進他的勸阻與說明,不但一個勁兒地把他往外推,還拼命地朝自家孫子的懷里蹭。
果然是喝高了啊!
愈發驚悚的羅桑實在拉不動突然變得力大如牛的女祖宗,只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難得看著這場鬧劇發生卻始終沒有發作的長官大人。
話說回來,他為啥忽然覺得,長官好像不怎麼排斥小年年往他身上靠的動作?
是的,長官大人沒有把人推開,也沒有動身避讓,甚至都未嘗流露出嫌惡的表情,只是巍然不動地承受著來自女孩的擠壓力。
這兩人的關系,還真是一天一天變好了啊……
上一刻還在暗自吐槽但下一秒就從心猿意馬中抽身的羅桑定了定神,凝眉注視著長官大人面無漣漪的俊臉,試探著問︰「要不……你送她?」
話音落下,他似乎目睹了對方眸中曇花一現的情緒。
至于那是何種情愫,鑒于它閃得太快,他也沒看清。
倘若換做兩個月前,他不用看也知道,那必定是嫌棄或不悅的感情——但時至今日,他還真有些說不準了。
「長官……」見唐寧遲遲未有作答,羅桑禁不住又出了聲。
「我送她回去吧。」誰料被提問的人依舊沉默不語,旁觀者聶倫倒是先一步主動提供了幫助。
可就在沒有遭遇反對的他靠過去想把女孩拉到自己這邊的時候,對方卻一點兒不買他的賬,直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繼續不遺余力地貼著自家孫子的胸口。
聶倫沒轍了,而且還有點兒小受傷的感覺。
「放開。」所幸這個時候,緘默良久的長官大人終于發話了。
听見孫子在對自個兒說話的老祖宗不自覺地抬起腦袋,臉蛋摩挲了對方的前胸,然後雙眼迷離地仰視著他淡漠的眉眼。
「不放。」隨後,神志不清的女祖宗就憑著一股突如其來的牛勁,一下抱住孫子不肯撒手。
頭一回踫上醉酒女人耍無賴的長官大人,微不可察地動了動眉角。
他可以把她打暈了再遣送離開嗎?
難得冷幽默了一把,長官大人忽然留意到了自各方而來的各色目光。
想他一個堂堂的基地最高領導人,自然不會害怕被一大群人就這麼盯著瞧,但這種不可動搖的鎮定,卻化解不了他因頭一回受到此等異樣矚目而生出的別樣情愫。
更何況……
「你是準備拉著我在這里站一個晚上嗎?」
長官,這不是拉,是抱啊!
眾人默默地在心里糾正長官大人的用詞不當。
「那……我們換個地方站?」
這是什麼神邏輯啊大小姐!快點放開那個長官吧!
同樣出現思維混亂的小伙伴們又暗自無力地喟嘆。
「長官,」雙方僵持不下之際,一個清冷的女聲忽然橫插一扛,「還是麻煩你送華年回房吧。」
話音剛落,羅桑與聶倫皆是略顯詫異地看著說話人。
然而,被二人雙雙注目的女子卻仍舊面色如常地凝視著轉而與之對視的唐寧。
「尹芙姐,怎麼連你也覺得我喝醉了?」聞言亦是凝眸而去的思華年不樂意了,她撅起紅嘟嘟的小嘴,貌似憋屈地抗議著。
「我並沒有認為你喝醉了,只是想提醒你,你確實喝了不少酒,它們雖然不至于讓你醉得不省人事,但要是不早點休息,那麼明天一整天,你都會頭痛不止。」面對這個崇拜著自己的女孩對自己所表露出的罕見不滿,素來處變不驚的美人隊長照樣是應對自如,「听話,宴會也快結束了,先回去休息,好嗎?」
話音未落,鴉雀無聲的現場又奏起了陣陣下巴落地的悶響。
見慣了冰美人冷淡疏離的樣子,大伙兒哪里能適應得了她偶爾流露的溫柔?
這個耐著性子哄妹子的姐姐大人究竟是誰?!不不不!她絕對不是他們的冰山雪蓮隊長——雷克雅未圖•希摩爾•尹芙!
「唔……」眾人瞠目結舌之時,被「姐姐」哄了的「妹妹」已經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簾,「好吧……」
片刻過後,思華年抬眸注目于在她看來正頭頂聖母光環的尹芙姐,乖乖地應了下來。
尹芙微不可察地對她揚了揚唇角,隨即便恢復了往常那淡然的神情,進而眸光一轉,看向了長官大人的臉龐。
「華年就拜托長官了。」她從容而優雅地微微垂首,不卑不亢地向唐寧行了個低眉禮。
這一下,別說是旁觀的基地眾人了,就連羅桑乃至被托付了的唐寧本人,都不同程度地萌生了些許意外感。
向來以淡漠的表情將人拒于千里之外的一隊隊長,居然會主動以此等低姿態來囑托他人幫忙。
原來他們這位終年春寒料峭的冷美人隊長,也有著放在心尖上珍視的家人啊!
就在大伙兒對尹芙的為人產生新的認識的時候,知曉某些內情的羅桑心下所思考的,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尹芙,你這是要做什麼?
他幾乎要忍不住用這樣的眼神去詢問讓他深覺納悶的女子了。
所幸下一刻,長官大人的行動就很好地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唐寧趁著思華年听了尹芙的話繼而松了松手的空當,輕而易舉地壓下了她的胳膊、掙月兌了她的束縛,然後自顧自地舉步朝會場大門的方向走去。
被孫子冷待的老祖宗情不自禁地鼓了鼓腮幫,卻也只得搖搖晃晃地跟了上去。
長官,您這哪里是送大小姐回屋啊?分明就是找了個小跟班來體現您的孤高冷傲啊!
眼瞅著本該被護送的女孩卻像個隨從似的跟在長官大人的後頭,不少年輕氣盛的士兵們都開始義憤填膺。
只可惜,他們大多敢怒卻不敢言——除卻某些不久前才被女孩從鬼門關拉回來的男人們。
是的,以小半個主角的身份被一起請來的十名二隊隊員業已在事後獲悉他們重獲新生的原因,故而完全是將思華年視作了救命恩人——他們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大小姐受委屈?
盡管他們與她相識才不過幾十天的工夫,但自從那個義正詞嚴問他們想不想活的女孩出現在他們的生命里,自從他們從前來探望的同伴口中打听到了她的身份,她就已經成了他們獨一無二的女神。
他們當然不會去跟他們尊敬的布洛諾斯總長搶人,但是,這不代表他們會任由長官「欺負」他們的大小姐。
因此,眾目睽睽之下,想到一塊兒去的一行人相互遞了眼色之後,就不假思索地抬腳跟出了宴會大廳。
「喂,你走得好快啊……等等我啊……」前方不遠處,正在沿曲線前進的思華年努力定楮捕捉著自家孫子的背影,卻發現它在不知不覺間已然變成了兩個。
「……」從頭到尾都走得不徐不疾的長官大人聞聲放慢了腳步,三秒後索性停了下來,回眸看了看正在他身後用雙腳劃著「s」的老祖宗。
白痴才會相信她沒有醉。
似乎無意間把表面上如是認為的女部下給算了進去,長官大人冷著張英俊的臉蛋,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突然,讓他始料未及的一幕發生了。
走著走著不知怎麼雙腿一軟的女祖宗冷不丁身子一沉,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長官大人雖看似面沉如水,卻以最快的速度發動了念力,及時托住了女孩的身子。
殊不知同一時刻,她的後方亦有十人正做著同樣的事情。
是以,老祖宗忽然覺得渾身都充滿了(來自外部的)力量。
哼……他們還說她喝多了……現在她力氣大得都能打死一頭老虎。
實際上已經醉得開始胡思亂想的女孩兀自得意地拿鼻孔出氣,卻沒有察覺到,自個兒的整個身體都已經軟軟地靠在了牆壁上。
恰恰就在她自以為是卻實屬弱爆了的這幾秒鐘里,面無漣漪的長官大人發現了跟在她後頭的一小撥男人。
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差了。
長官大人不再凝眸于渾然不覺的女祖宗,而是面若冰霜地凝望著那些個漸行漸近的男人。
一行人突地心頭一緊。
為什麼他們覺得……長官好像在瞪他們?
他們……他們只是想提醒長官……曾幾何時的……那個姿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