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玄還給紀安火上澆油的布置了很多功課,每日寅時準時喊紀安起床,一天幾遍的來視察紀安的學習情況,若是發現紀安中途開小差,戒尺那可是重重的打下去。♀紀安覺得年紀這麼大了,還被打板子,那種別扭勁就別提了。
于是乎,面子比天大的紀安真是豁出去了,每日聚精會神的看書溫習,若不是屋子里的梁太高了,紀安還想來個懸梁刺股得了。倒是崔玄對著紀安這股奮斗勁很是滿意,每次晚上抽空都要給紀安點評一下文章,再把殿試上幾位主審的喜好稍稍說一下。
自然,皇帝喜歡什麼樣的文人,崔玄也模模糊糊的說了。越到殿試的時候,紀安越是心靜下來了。好似他努力了這麼久,終于要來了考了,渾身上下興致高昂,誓要考出水平,對得住自己的一場辛苦。
殿試的那天,崔玄特意送他去的宮門口。幾百個貢生在金鑾殿上考試,紀安的位置靠前,之前被教導過基本面聖的禮儀。紀安也不敢直視皇帝,只是屏聲靜氣的好好寫自己的卷子。中途皇帝只是來走了個過場,就走人了。
一場考試將近兩個時辰,這次出的題目,類似的崔玄也曾提過一些。紀安下筆如有神助,很快就寫好了草稿,開心謄寫在卷子上。心中則是暗暗佩服崔玄猜題的能力,這樣的命中率,不服都不成。
紀安在心底給崔玄起了個新外號,就叫崔神算,簡直百事通,萬事知,好似掐指一算,就能猜個□□不離十。紀安除了羨慕嫉妒恨,還是羨慕嫉妒恨,果然,上天送來崔玄就是要讓他有個學習的榜樣的。
殿試完了之後,所有考生去偏殿等待考試結果。殿上有八位主考官先批閱考卷,再由他們挑出前十的卷子由皇上欽點前三甲。
偏殿之上,紀安見到了老熟人,姜曜也在這次的殿試之中。且和紀安相隔不遠,紀安稍稍的退開一些,和姜曜一道。姜曜也瞧見了紀安,他知道紀安得了三門魁主是可以直接殿試的,倒是沒有意外。
姜要是這次科舉是考的第六名貢生,對于他們這樣的勛貴子弟,這樣的成績已經是十分的了得了。而殿試排名若不出意外他也能得個二甲,這樣的成績,姜曜還是滿意的,至少科舉得了功名,他爹也更好為他請封世子。
紀安等的無聊,對姜曜眨眨眼,看著周圍安安靜靜的考生們,他也不好嘰嘰喳喳的說話。只能通過肢體語言向姜曜表示找到組織的欣喜之情。看到姜曜,紀安就想到了顧詹,也不知道他在邊防怎麼樣了。前段時間來信說來京,到現在也沒個動響。
想到顧詹,紀安的心情就低落了下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沒等紀安胡思亂想完,就有太監來讓前十名去殿內等候。殿試面聖,不是任何考生都能得到的榮耀,而是殿試的前十名由皇帝過目。
紀安和姜曜也在被點之列,紀安倒是不怎麼激動,他感覺這次考的十分不錯,能進前十十分的正常。姜曜原先就是第六名,心中稍稍的激動了一下,轉瞬就靜了下來。而其他八個人,除了個別一兩個特別的驚喜,旁人都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而沒被選中的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全部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們十個幸運兒身上。畢竟,今年的前三甲就在這十個人中誕生了。
不理會旁人羨慕的眼光,紀安和其他九個人一道進了殿內。而皇帝和八位大臣們真在商討狀元的人選。狀元即使榜首,八位大臣會商議後,把他們選出的第一,第二依次從上到下排序。皇帝若是沒有特別欣賞的,也就會按照這樣的順序,稍稍變動一二。
這次的卷子,皇帝明顯覺得第二名最和他的意思,不過,他也能理解大臣們把這份卷子放在第二的行為。放于第二的卷子文筆老辣,可算字字珠璣,但卻十分的少年意氣,在大臣們看來就是還不夠穩重。
皇帝因為科舉舞弊的案子心中不高興了一段時間,總覺得朝廷之中多是那些老奸巨猾的臣下,所以他才會被欺瞞至此,個個為了自己的利益,半點沒有忠君之心。這樣一想,他就把第二的卷子放在了第一,欽點為榜首。
皇帝是沒有顧忌的,等選完之後,讓太監把名字先給他過目一遍。瞧著榜首是紀安,腦子里好像有些熟悉,姓紀,不會是紀博之子吧。一想到紀博之子,皇帝就想到了十五年前的一場鬧劇,心情就有些壞,想把紀安的卷子給放到後面去。
可一想,這不正好是個敲打鄭家的機會嗎?當年,皇帝自認為是對鄭家仁至義盡了,可鄭家現在越來越拎不清了,拎不清就算了,可也不能連累他的二皇兒和自己的愛後。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能捧起誰也能踩下誰。
于是,皇帝也就沒有動,還是把紀安放在了榜首。
結果出來後,前十名考生站在殿內,由太監傳唱,從第十名開始,沒喊到一個人,那人眼里都要露出一絲失望。十年寒窗,一朝及第,有誰不希望自己能得個前三甲?
喊到姜曜的時候是第四命,也就是二甲頭名,成為傳臚。姜曜對這個名次很是滿意。而紀安心中大定,因為殿中就剩下了他和另外兩位沒被點到,也就是他已經是前三甲了。
紀安覺得依著他的年紀和筆法,怕是會得個探花郎。他年紀不大,又是從六藝晉升,探花郎倒是清雅尊貴,人人說起來也算實至名歸。而兩外兩位考生年紀最小的那個也得看著有三十出頭了,明顯的也和紀安想得差不多。
畢竟探花郎得長得好,年紀輕,這雖然不算必然,可也都是大伙心照不宣的。不可否認,他們三個人之中,紀安卻是是長得最好的,也是年紀最小的。所以,這兩位倒是沒把紀安放眼里,想著狀元之爭大概就得在他們兩人之中了。
而第三名傳唱的是那名三十出頭的林姓貢生,他驚訝的瞪大了眼楮。等第二名被那位姓武的貢生得了,全場九名考生再看紀安的眼神那是驚訝嫉妒羨慕,紀安感覺自己就要被別人的眼神盯得快要融化了。心中則是感嘆道,不就是個狀元郎嗎?你們也不用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吧。
不過,紀安的心里倒是美滋滋的,狀元郎,不錯,終于能有一項是能和師兄一樣的了。雖然分量比不過師兄的三元及第,可好歹也是狀元。紀安這個時候,自我感覺十分之良好。
前三甲皇帝會親自簪花,紀安人最小,卻是站在最前排。皇帝坐在龍椅上,紀安沒敢多瞧,只見皇帝好似三十出頭的模樣,可稱得上相貌英俊,算是位美大叔。
主審的八位考官之中,紀安就瞧見了崔玄,崔玄也笑著看了他一眼,紀安小心肝直晃悠。心中則是想著,師兄對我笑了,對我笑了。嘿嘿,這次師兄肯定是滿意的。
皇帝在上面開口道︰「狀元郎在哪?站上前來給朕細細瞧瞧。」
紀安抬腳上前兩步,跪地給皇帝行禮。然後稍稍低下頭,不去直視皇帝。皇帝的笑聲傳來道︰「果然是玉樹臨風,儀表不凡啊,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才華,好,好!」
殿中的李大人回稟道︰「啟稟聖上,此子與崔大人同出一門,自然是甚的崔大人真傳的。想當年,崔大人三元及第,百年一遇,今日又有紀狀元這樣的少年英才,都是我主英明,天佑大秦啊。」
皇帝听完嘴角含笑,可眼里的熱度卻冷了下去。
崔玄冷眼瞧著李大人,這話明著是拍皇帝的馬屁,為他和紀安說好話。其實,皇帝心屬二皇子,對崔家一直用著防著。現在這麼明晃晃的點出紀安和他的關系,皇帝焉能重用紀安,增加崔家的勢力。
再說,紀安的身份本就尷尬,是皇家不願意拿到明面上來說的。這次皇帝會點了紀安為狀元,紀安的文章怕是極和皇帝心意,且皇帝也怕是存了用紀安敲打鄭家的意思。這也是科舉舞弊案之後,崔玄料到的。
崔玄對著李大人就是他的好祖母娘家的佷兒,前世幫著他的好三叔爭奪自己的爵位。這世又處處打壓于他,不過,想到前段日子把他弟弟李宗輝革職,去了李家的一臂,崔玄心中稍稍解氣了些。
果然,皇帝說道︰「既然是崔愛卿的師弟,那就讓狀元郎去禮部做個郎中,跟著崔愛卿好好學著。崔愛卿,朕可把紀家小子交給你了,你可得好好給朕培養出一位棟梁之才啊。」
崔玄淡然的回道︰「臣遵命,定不負聖上隆恩!」
殿中其他人心中則是有些看不懂皇帝是個什麼想法了,雖然狀元一般初封官職也就五六品,可卻是能進翰林院的。五品禮部郎中,看著是個五品官,可哪能和翰林院的五品相比,這是不喜這位狀元郎了?但這狀元郎可是皇帝欽點的,怎麼又不喜了呢?
紀安心中倒是沒多大的想法,唯一的想的就是,他的外放之路怕是得再等等了。
因為紀安被調往了禮部,剩下的榜眼探花也都分別調往工部和戶部做郎中。這下好了,這一屆前三甲都進了六部,讓眾人模不著頭腦了,這皇帝是想干嘛?難道是因為科舉舞弊案,讓皇帝厭惡了這一屆的舉子們,這才明升暗降的。
不管眾人心中怎麼想,紀安殿試之後就在宮門口等著崔玄一道回去。沒曾想,剛剛出門就踫到了那位李大人和另一位大人出宮。那位李大人瞧見紀安,不知道那根筋搭錯了,對著身邊的大人說道︰「外甥像舅,我本是不信的,見了紀小狀元我才信了。白家果然是書香門第,舅甥兩狀元,我想傳出去,又是一樁美談啊。」
紀安這次明白,這就是白氏的兄長,他以前的親舅,現在的便宜舅舅。紀安拱手行禮道︰「白大人,李大人。」
白旭看了一眼李大人,嘴里說道︰「李大人,家父已經和紀家斷了這門親,且是太後做得主,難道李大人是對太後不滿?前些日子我斷案之時瞧著李家對著皇上忠心耿耿,沒曾想原來李大人早有怨言啊。」
李大人被一噎,皮笑肉不笑的對著白旭說道︰「白大人誤會了,我李家一門忠烈,自然是忠心無比的。在下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剩下紀安和白旭兩個人在,白旭看了一眼紀安,心中嘆了一口氣,面色柔和下來。對著紀安說道︰「紀小狀元,禮部那兒也算清靜,崔大人有大才,好好跟他學學。」
白旭清楚,剛剛李宗耀對著紀安發難一部分是因為崔玄,另一部分就是因為自己。畢竟,他是大理寺卿,李宗輝的案子就是從他手里判的,李家對他恨之入骨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牽連到紀安就讓白旭很愧疚,當年的事情若不是他的妻族出了那樣的事情,他也不會那麼被動。雖然親妹最後做妾是有辱了門風,可也是白家勢弱,抵不住鄭家的強權。他爹說是被自己妹子氣病的,不如說是被這不公的道義和面對子女受欺辱無能為力的心酸所抑郁成病的。
白家和紀家已經恩斷義絕,他這個白家家主,只能斷了和親妹的來往。不過,白旭對著白氏是有愧的,家族的不給力讓白氏失去了正妻之位,讓外甥由嫡變庶,都是他這個做舅舅的沒用。
他在他爹死的時候就發誓,他一定要鄭家付出代價,紀博和他早就已經各自為政。白旭斷了和白氏的來往,以後他成功了,自然能保住白氏;若是他失敗了,也連累不到白氏。
紀安乖巧的點頭道︰「嗯,禮部是六部之一,有師兄在,我也能學到好多東西。」
瞧著已經能見著崔玄的影子了,白旭就先走了一步。
崔玄看著紀安在宮門口等著他,笑著說道︰「阿安,咱們走吧。」
紀安求表揚般的說道︰「師兄,我考中了狀元哎,你難道不應該給我些獎勵來表揚一下我的出色表現?那個什麼,銀子我不嫌俗氣,字畫我不嫌酸腐,古董珍寶,最好多多益善。」
崔玄一听,拍了一下紀安的小腦袋瓜子,笑回道︰「紀小狀元,你的謝師禮呢?我瞧著你那有兩個木盒,看著你表現的不錯,我就少收一些,一個就馬馬虎虎了,兩個我也不嫌棄少。」
紀安立馬討好獻媚的拉拉崔玄的衣袖,笑著說道︰「師兄,咱兩誰跟誰啊,談錢多傷感情啊。走,我請你吃頓好的慶賀一下。」
崔玄笑罵道︰「你這個小滑頭,盡想著佔你師兄的便宜。來,拿著。」
說著從身上掏出個荷包,遞給紀安。紀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雖然他嘴巴花花,可確實沒想到真要崔玄的東西。崔玄對他如何,他心知肚明,他自己覺得自己都快無以為報了。
崔玄瞧著紀安的扭扭捏捏的別扭樣,直接塞給他,笑著說道︰「這是一塊暖玉,我瞧著你移到冬日就畏寒,這塊玉長期佩戴對你有好處。」
兩人說說笑笑就上了馬車,坐下之後,崔玄看著紀安說道︰「阿安,今日的那位李大人和我有些過節,所以才在殿上擠兌你。本來,我想著你先進翰林院,待上一年半載,就調任地方為官。現在進了禮部,怕是沒個三年五載,你也出不去了。」
紀安听到皇帝讓他去禮部就明白了他外放的可能被延期了,心里已經有準備了。于是,紀安說道︰「無事,我年紀還小,要是外放為官,也壓不住底下人。能和師兄在一個部里,我已經很滿足了。再說,我一個五品郎中,不高不低,正好跟著師兄能偷偷閑。」
崔玄還怕紀安不高興,听著紀安的話才算放下心來。對著紀安說道︰「禮部尚書是王大人,他年歲已高,並不怎麼管事。接下來就是你師兄我這個左侍郎,我之下還有個右侍郎胡大人。如你這樣的郎中還有兩個,不過,你以狀元之身入部,我和你的師兄弟關系也是從御前過了的。他們也不會為難于你,至于胡大人,听聞與白旭白大人是同科,想來待你不會太過為難的。」
紀安听崔玄一說,很是滿意,這不就是模魚打醬油的最佳工作場所嗎?一把手不管事,有二把手罩著,三把手又沾親帶故,這麼一想,紀安忽然覺得這禮部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未來太美好了,紀安心情十分的亢奮,半響,紀安忽然想到,他要是去禮部,書院肯定是住不了了。廢話,考試都考完了,就是他想賴也賴不了了。他又不是崔玄,有個講賓的身份,能自由進出書院,想住在師傅那兒就住在師傅那兒。
住不了書院,勢必要回紀府,可一想到紀府想著堪稱詭異的眾人,紀安的火熱的心就被澆了涼水般發冷。
崔玄瞧著紀安時而高興,時而沮喪,心中一轉,就知道了紀安的擔心。于是開口說道︰「禮部衙門離紀府較遠,我在禮部衙門那兒有套別院,你可住在那兒。」
紀安一听眼前一亮,沒一會就有歇了下去︰「不行的,家里一定不同意的。以前我還能磨磨祖母,現在即使是祖母怕是也做不得我的主。」
崔玄明白,紀安成了鄭氏的兒子,紀老太太想管也不太好管,畢竟以前紀安是庶子,鄭氏不插手,紀老太太可以做全主。現在,依著鄭氏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讓人越過她去管紀安的。
且紀安和她生疏了這麼多年,鄭氏一定是想要把紀安留在身邊,好好的培養一下感情的。
崔玄腦子轉的飛快,說道︰「不如,你去和鄭氏說。」
紀安飛快的搖搖頭,和鄭氏說,他們還沒熟的那個地步,再說,他也不好意思的開這個口。
崔玄卻越想越覺得可行,勸說這紀安道︰「鄭氏的性子雖然霸道,可對著你正是愧疚的時候,你就直接和他說想在外居住,每月回去看望她幾次。這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紀晨不在府里,她要防著白氏對付拉攏你。你住出去的話,我看她差不多能答應。你還小,等過幾年成家立業了,自然也會回到她身邊。若是非得攔著你,她也要考慮一些你的感受。」
崔玄說到紀安成家立業的時候,心中感覺悶悶的,不知怎麼的就不想再說這個話題。紀安一听,也楞住了。他從沒想過自己要和別的女兒成親組成家庭,他是個同,但是個有原則的同,欺騙別人的感情,這樣的事情他做不來,也不能做。而且這話從崔玄嘴里說出來,紀安怎麼都覺得心里發堵。
馬車里一下子沒了聲音,兩個人都沒了說話的興致,只听見馬蹄聲,噠噠噠噠的響著。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就一大章了。不用等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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