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紅 77狗急跳牆露敗跡

作者 ︰ 煙

洛陽的碼頭上十分繁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言*情**』

幾個人踏上碼頭,一伙趕車的圍攏了過去︰「客官,要不要車哪。」

走在前邊的那個中年人約莫四十來歲,身形清瘦,此刻瞧著面容有些疲倦,朝一個看上去憨厚老實的車夫道︰「就雇你的車罷,去洛陽東街。」

馬車在東街一家鋪面才停下,旁邊鋪子有幾個人便圍了攏來︰「湯大夫回來了?」

「有勞各位掛念,回來了,回來了。」藍底白花的簾子被撩了起來,湯大夫笑著從馬車上跳了下,朝圍在馬車旁邊的鄰里拱了拱手︰「大家一切都還好罷?」

「湯大夫,你不是說過了上元節就回來?今日可已經是二月末了,怎麼就耽擱了這麼久?」有個性子急躁的鄰居大聲吆喝了起來︰「府尹大人遣了公差來了好幾次,讓湯大夫你回了洛陽便去府衙一趟呢。」

「府尹大人?」湯大夫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神色︰「府尹大人有什麼事兒要找我?」他這藥堂是自祖上便開了的,來多年雖也有些小糾紛,可也沒出什麼大事,為何府尹大人這般急急忙忙的要找他?

「我們也不知道,公差大人沒有說,你去府衙那邊瞧瞧便是了。」鄰人們很是熱情︰「瞧著也不是大事,若是了不得的大事,肯定會簽子去你老丈人家尋你了。」

听了這話湯大夫這才將一顆心放回肚子里邊,與夫人交代了一聲,叫她們收拾整理下藥堂,自己緊走慢走的去了洛陽府衙。劉府尹听說湯大夫回來了,十分高興︰「快些讓他進來,可算是回來了。」

湯大夫走進後堂,見著劉府尹圓胖的臉盤上並無嚴厲之色,只是笑眯眯的在瞧著他,心中這才穩妥︰「草民見過府尹大人。」

「湯大夫,你去老丈人家便舍不得回了?本府可是等了你不少光景了。」劉府尹開頭的第一句話十分平易近人,听得湯大夫心中十分感激︰「大人,湯某的老丈人突急病,女婿乃是半子,是當與內子一道在床前侍奉湯藥。早些日子瞧他身子好些,這才回洛陽,卻不知大人一直在尋我,湯某實在愧疚。」

「盡孝道是應當的。」劉府尹贊了一聲,臉上依舊笑眯眯的︰「將你傳來是有一件事情與你有牽連,需要你來前堂作證。」

湯大夫听了只覺有些驚訝︰「府尹大人,草民藥堂里最近並未出現什麼情況。」

「不是最近,而是兩年前的事情。」劉府尹皺了皺眉,這事兒委實也隔得太久了些︰「你可還記得兩年前,貢院里死了一個考生之事?他的女兒曾在府衙要求查明他的死因,的當時也曾傳喚了你。」

湯大夫點了點頭︰「這事草民記得,草民來府衙次數實在太少,大人一提起,草民便有印象了。那人的女兒年紀雖小,可卻十分倔強,本來並未證據,可她一定堅持是有人謀害了他父親。」抬眼看了看劉府尹,湯大夫疑惑的問︰「怎麼了?莫非這案件又要重新審理不成?」

劉府尹點了點頭︰「你記得就好,正是這樣。」

湯大夫驚奇道︰「莫非那位小姐還想翻案?」

「是。」劉府尹臉上也有幾分無奈的表情︰「凶手倒是有了,他的家僕揭他謀殺了那位鄭爺,可若想要結案,非得要有人證物證同證詞一道封好,這才能送往刑部定案,所以只能請湯大夫過來一趟了。」

「原來是這樣。」湯大夫奇道︰「那死者究竟是如何被害的?」

「湯大夫你不是說過你那神仙粉不能多用?」劉府尹望了他一眼︰「那人差了家僕在你那里買了兩包神仙粉,一道用在死者的茶水里邊了。」

「原來是這樣。」湯大夫訝然︰「那這人也在貢院參加科考了?竟然也是讀書之人?真真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

「何止是讀書人?還是死者的堂兄呢。」劉府尹嗤之以鼻,臉上的神色也十分難看︰「現兒請湯大夫來,便是要指證兩件事兒。第一件,你能認出那買藥的家僕,第二件,你需告知本府,若是一次用兩包神仙粉,會留下什麼樣的毒性,本府再好好勘察下那茶盞,看看可否有什麼蛛絲馬跡。」

听了這話湯大夫心中明了,看起來那死者的女兒搬來了大靠山,要重新審理案件,苦于沒有物證,劉府尹是準備捏造些證據來將這案件定性了。他沉吟了一聲,點了點頭︰「草民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見湯大夫十分上路,劉府尹很是高興,命令身邊的衙役拿過來一張畫像︰「你仔細看明白了,這個便是去你那里買藥的家僕。」

湯大夫拿了那畫像瞅了瞅,驚訝出聲︰「這人我還真記得,確實在我那里買過神仙粉!」

「你記得?」劉府尹大為意外,緊緊的盯住了湯大夫的眼楮︰「時隔將近兩年,你又為何記得?」

「大人,此人來買神仙粉的時候,我瞧著他言語粗俗,穿著打扮不像來趕考的士子,開始是不肯賣給他的,後來他一再堅持說是他家老爺因為水土不服,正在客棧歇息,這才派他過來買藥的,為了求證這事,我還特地派了我的伙計跟他去了客棧一趟,查明他的老爺確實是來趕考的,我這才賣了兩包給他。」湯大夫指著那畫像道︰「此人鼻子左翼該有一塊小黑斑,雖然不太顯眼,可是盯著看久了便會覺得十分突兀。當年我那藥堂養了一條狗,鼻子上頭也有一塊黑斑,所以瞧著便記得了。」

「果然沒有誣陷他!」劉府尹有幾分興奮,他已經詢問過貢院那日值夜的差人,將出入號舍的記錄調來看了下,現那晚上鄭信隆曾經出過號舍,而守著鄭信誠那一進號舍的差人也說曾經有人去鄭信誠號舍走動,只是他並不能證明便是那鄭信隆。現兒有了湯大夫的指證,這事情便好辦多了。

「為了做得更扎實些,還請湯大夫說說,用了兩包神仙粉,那茶水里會對人有什麼毒性,茶盞內壁可能會有些什麼沉積。」劉府尹覺得這案件可以定下來了,但若是有了確鑿的物證,那自然會更好一些。

「容我想想。」湯大夫心領神會,連連點頭︰「草民先去將那可能留下的有毒污漬給做出來,然後呈了給大人用以審案。」

「大人,焦統領過來了。」門外有差人來報,劉府尹趕緊道︰「速速請進來。」這焦統領可是青衣衛的頭目,皇上信得過的人,那可是萬萬得罪不得的,再說這案件可是他送給自己的考績,怎麼著也得好好感謝才是。

焦大由衙役領著走了進來,他身上穿著暗紅色的衣裳,可卻沒有將他的神采掩飾住,一雙劍眉上揚,似乎要飛到鬢里去。見著劉府尹,抬手行禮︰「府尹大人,我听說湯大夫回來了。」

這焦統領手下自然有人守在碼頭上,一舉一動都有人報與他知曉,否則怎麼就這麼及時的趕了過來?劉府尹笑著站起身來,指了指湯大夫︰「焦統領,湯大夫提供了證據,那鄭信隆的家僕曾來他這里買過神仙粉,他還認得出他。」

焦大也不詫異,只是望著湯大夫道︰「去滎陽會審的時候,你記得這般說便是了。」

湯大夫見劉府尹都對焦大畢恭畢敬,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只能唯唯諾諾的應了下來,焦大走過去拿出一個小錦囊,從里邊拿出一個紙包來︰「湯大夫,焦某做了些茶盞里殘余的粉末,你瞧瞧是否合適?」

湯大夫伸出手指沾了些許藥粉送到鼻子下邊聞了聞,又伸出舌頭舌忝了下,臉上露出了笑容來︰「焦統領若是要去行醫,我們這些人便連飯都沒得吃了,這藥粉做得實在妙,用量把握得實在好,時隔兩年,中間揮了些,也就只能有這點兒毒性了。」

「湯大夫的意見是可以用在茶盞里邊了?」劉府尹在旁邊听著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看來自己今年的考績少不得是個優等,又巴結上了青衣衛的統領,若是他在給皇上的密件里替自己美言幾句,指不定能調任去京城為官了。

「劉府尹,你將這粉末交給衙役去弄好,用那蘆葦管慢慢將粉末吹進去,這樣才能灑得均勻,弄好後灑幾滴水,等著它慢慢的干了,再放在日頭上曬一陣子,那便做好了。」焦大將錦囊遞給了劉府尹︰「明日上午動身去滎陽,後日在滎陽知府衙門開堂公審。」

「一切都听焦統領的安排。」劉府尹笑容滿臉,苦主在滎陽,凶手也在滎陽,自然只能在滎陽府審案,自己官階也得比滎陽知府要高一級,便是去了滎陽那邊,錢知府還不得照樣尊著自己?所以也不必去計較這審案的地點了。

「劉府尹果然是個爽快人,我這就派人去滎陽去送信讓那錢知府知曉此事。」焦大笑著點了點頭︰「焦某還有事,先行告退。」

「哪里能耽擱焦統領的事情?你快些忙自己的去。」錢知府笑微微的站在那里,目送著焦大的身影離去,臉上一片興奮的神色,在洛陽也熬了幾年,今年總算逮了個升職的機會,這機會可怎麼也不能放過。

第一百六十五章急跳牆三房敗露

歸真園的大廳里頭坐了滿滿登登的一屋子人,鄭香盈坐在上主座,笑盈盈的望著那群鄭氏長輩,不住熱情的招呼著他們︰「各位伯祖父伯祖母請用茶,這茶水可是難得的,去年樹葉上收的雨水煮的茶,喝起來滋味不同。」

幾位鄭氏長輩忍著心里的怒火,不聲不響的端起茶盞,茫然的瞧著面前升起的水氣,心中十分憋屈,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竟然讓族里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前來說好話,可她臉上卻沒有一絲愧疚的顏色,竟然還是這樣落落大方的招呼他們喝茶,難道她就不覺得膈應?不該裝得謙遜一點點?

見眾人都不說話,鄭香盈毫不在意,只是伸手拿了一塊梅條慢慢的在嘴里,一點點酸甜從舌尖上涌了出來,十分爽心。

「香盈丫頭,我們今日是過來接你三伯祖父的。」鄭大太爺見著大廳里靜靜的一片,沒有人說話,忍不住開口打破了僵局︰「你昨日說兩個要求,只是在氣頭上,自然會將那口子大些,我們照顧著你那時心情不好,也沒多說什麼,睡了一覺起來,總該清醒了些,不會再想著這些苛刻的要求了罷?」

瞧著今日鄭香盈臉色比昨日和緩了許多,鄭大太爺懷著一絲僥幸的心理,看看七房這丫頭是不是識時務,若是能順坡下驢,那王知州來求娶,便授意鄭遠山不要答應,也別太坑了她。

鄭香盈听著鄭大太爺提出要求來讓她少收些銀子,抬起眼來望了望他,唇邊露出了一絲笑容來︰「大伯祖父說得極是,我睡一覺起來便覺得懊悔了。」

「香盈丫頭,你能這樣想果然就對了,做人要有良心。」鄭大太爺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光亮,七房這丫頭還是有藥可救,族里也就不去坑她了。

「鄭氏三房雖然比不得大房二房富庶,但管著族里的銀兩事務,哪里是沒有銀子的?我怎麼只要了十萬兩銀子,那不是小看三房了?」鄭香盈一邊嘆氣一邊搖頭︰「我原該要二十萬兩銀子的,可話已經說出口,現兒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話說得清楚有力,鄭大太爺听了手晃了晃,茶盞里的水差點全潑在了手上,他望著鄭香盈,怒目而視︰「香盈丫頭,你不要得寸進尺!」

「大伯祖父,我真沒有得寸進尺,這只是實話實說。」鄭香盈也不想與他說太多閑話,涼涼的看了三房鄭老夫人一眼︰「不知道老夫人將銀票帶來沒有?」

三房鄭老夫人听著鄭香盈索性不認自己這門親戚,只喊她「老夫人」,心中憋著一股氣,朝身後的管事媽媽呶呶嘴︰「去給她。」

管事媽媽顫著手模了模那個口袋,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走上前去將荷包解開,把一張銀票遞給了鄭香盈︰「小姐請收好。」

鄭香盈用手拈著那張銀票朝著光晃了晃,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來︰「老夫人,你莫非是欺負香盈年紀小,沒有見過十萬兩的銀票不成?竟然連夜趕做出了張假的給我,這點子不知道是誰出的,竟然這般沒見地!」

她現在已經四通錢莊的常客,前不久才轉手換了一張十萬兩銀票,當時出于好奇,還特地請教了伙計如何辨認銀票的真假。要知道在大周這種科技不達的朝代,銀子還好驗真假,可銀票就難了。沒有驗鈔機,不熟悉銀票模樣的,很容易受了蒙騙。

「鄭小姐,我們四通錢莊的銀票都是由特殊的紙張制作,你拿著銀票朝光透著看,能見里邊隱約有銅錢和元寶的圖案。」伙計拿著銀票向她指點,鄭香盈瞧了瞧,果然有著些許的印記,確實像一枚枚銅錢與一個個元寶,心中不由佩服這錢莊的人大手筆,舍得花本錢研制出這種不同的紙張來。

「另外,百兩的銀票上的印戳只有四通錢莊字樣,千兩上邊的則加有我們錢莊少東家的私戳,上了萬兩的面額,則還加印了我們東家的印章。」伙計向她指點著那印章的字跡︰「鄭小姐你瞧,我們東家印章上的字都是小篆雕刻,很有古意。」

現在這張銀票,一看就是張新做出來的,即使有人極力揉皺想要讓它顯得舊一些,可還是月兌不了那新鮮的底色,況且拿著銀票對著日影看了看,那里邊雖然透出一團團的影子來,可根本就不如四通錢莊的那種鮮明,而且看不出是銅錢與元寶的圖案來。再仔細看那印章,明顯也是仿得不到位的那種,這樣粗制濫造的假銀票也想來糊弄她?

「看起來我還真要問三房要二十萬兩銀子才行了。」鄭香盈拿了那張銀票在手,朝三房的鄭老夫人晃了晃︰「老夫人好膽色,竟然敢做假銀票出來哄人,或許該不是第一回做這樣的事兒了罷?若是四通錢莊告去官府,那又會如何呢?老夫人與鄭三太爺可真是伉儷情深,舍不得見鄭三太爺獨自去牢房受罪,也趕著想去里邊陪他?」

三房的鄭老夫人眼中出現了一絲驚懼的神色,望著鄭香盈有氣無力道︰「你在胡說些什麼,我這銀票哪里是假的?你不要不知好歹!銀票已經給了你,你自然要快些放人!」

「若老夫人堅持說這銀票是真的,那我現兒就去派人請四通錢莊的伙計過來,讓他來鑒定這銀票的真假。」鄭香盈眼中一片平靜︰「魯媽媽,你趕緊去趟四通錢莊,和他們說歸真園捉住了一個制作他們錢莊假銀票的人,讓他們快些來幾個人瞧瞧。」

三房鄭老夫人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旁邊幾位鄭氏長輩也紛紛朝她側面而視。鄭老夫人抖著聲音道︰「三弟妹,這事是真是假?」

難怪昨日她那般胸有成竹的說「十萬兩銀子可不是那麼容易拿的」,原來她竟是存了這個念頭!可是三房既然會做假銀票,那族里庫房里的銀子銀票是否也有假的呢?她狐疑不定的看著三房鄭老夫人,一時間只覺得頭腦有些暈。

鄭三太爺自從因著貪墨革職回了滎陽,與鄭二太爺一道管著族里的族田銀兩的事情,可不是一年兩年了,這里邊他們究竟做了多少手腳還未可而知。鄭大太爺與鄭老夫人兩人互相望了一眼,心中的擔憂越來越重,眼中出出現了驚慌的神色。

「大伯祖父,你有閑工夫在這里與香盈來計較,不如先去族里清查下,看看庫房里的銀子銀票是真的還是換成了鉛胎假票呢。」鄭香盈瞧著眼前這情形,有幾分幸災樂禍,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只覺爽快得很︰「老夫人若要還說這銀票是真的,那只能便等著四通錢莊的伙計來鑒定了。」

三房的鄭老夫人臉色有些白,嘴唇都在不住的哆嗦,她伸出手在自己袖袋里邊模索了好一陣子,這才掏出了一張銀票來,悉悉索索的打開來交給管事媽媽︰「你去給她。」

鄭香盈拿到手里瞧了瞧,這銀票卻是真的了,可她依舊卻不肯松口︰「都已經出了一張假的,我如何能相信這銀票是真的?不行,還是得請四通錢莊的伙計過來一趟才行。」

「你去請罷,這銀票假不了。」三房鄭老夫人有氣沒力的擺了擺手︰「你放心,不會是假的,大周通用。」

「可我確是不敢相信了。」鄭香盈拿了那張銀票翻來覆去的看了看︰「麻煩老夫人在銀票上寫一句話,就說這是你今日給我的,簽上名字蓋了私戳。萬一這銀票是假的,我也好拿了這個當證據來找你。」

這丫頭的眼楮可真是毒,怎麼就被她看出來是一張假銀票?這張假銀票拿出去,便是在外行走的男子也不一定看得出來,怎麼就被這一個深閨里的丫頭給看出來了?也怪自己著急,昨日吩咐那專門造假的管事連夜趕制了一張,銀票面子瞧著是顏色新鮮了些,若是做得舊了,未免她就會懷疑。

三房的鄭老夫人咬了咬牙,自己可真是栽在這丫頭手里了,可現兒自己被她捉住把柄,也不敢再拿喬,只能乖乖的提起筆來照著鄭香盈的吩咐在那銀票背面添了一行字,並且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銀子到手了,咱們也就兩訖了。」鄭香盈將銀票收了起來,望著三房鄭老夫人只是笑︰「我本來還想問老夫人再要十萬兩銀子,就不替老夫人到外邊去宣傳你有這做銀票的絕技了,可現兒瞧著老夫人一副肉痛模樣,想著多多少少還是沾親帶故,也就算了。」瞧了鄭大太爺一眼,鄭香盈笑得更是舒坦︰「大伯祖父,我想你現兒還有的是事情要去做,香盈也不留大家,你們領了人便回去罷。」

將鄭三太爺放出來,鄭大太爺恐怕不會放過他,肯定會趕著他去族里查賬,這幫老家伙走了便沒有人來打擾她,耳根清淨許多了。

鄭三太爺蹣跚著跟著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三房鄭老夫人瞧著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便覺心疼,對鄭香盈恨恨的盯了一眼,見她目光銳利的看著自己,想到假銀票的事情露了餡兒,還不知道鄭三太爺會如何責怪自己呢,心中不免又提心吊膽起來,哽咽著走上去扶住鄭三太爺的手︰「老爺,你受苦了。」

「老夫人,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只是請了鄭三太爺在我歸真園做客一日,好飯好菜的供著他,他又哪里受苦了?你快莫要亂說,香盈可不承認。」鄭香盈兩條眉毛豎了起來,指著屋子外邊道︰「若真是想要他受苦,就會將他與那姓金的關在一處了。」

「你還關著那姓金的?」鄭三太爺心中顫了顫,一雙眼楮嚴厲的望著鄭香盈︰「難道你還想去告官?」

鄭香盈朝他淺淺一笑︰「鄭三太爺,你們答應了我兩個條件,我便答應不將你送官,既然你的道歉書也寫了,十萬兩銀子也到手了,我自然便不會將你扭送官府了。至于那個姓金的,我自然是要將他送了去見官的。」

「你!」鄭三太爺怒目而視,一只手指著鄭香盈的面目︰「出爾反爾,著實可惡!」

「我只說了不將你送去見官,可沒說不將他送去,這又有什麼好氣憤的?」鄭香盈睜大了眼楮很是吃驚的望著鄭三太爺︰「莫非這姓金的與你有什麼關系不成?」

「老三,別再說了,咱們速速回族里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鄭大太爺臉色鐵青的望著鄭三太爺,背著手走了出去,鄭三太爺莫名其妙,望了鄭二太爺一眼,只見他也是一臉沮喪的模樣,更是覺得奇怪,再看看自己的夫人,一臉心虛,扶著管事媽媽的手都在打著顫兒,似乎都快要站不穩。

「姑娘,焦大爺讓人帶信兒過來了。」門口傳來一把歡快的聲音︰「明日滎陽與洛陽兩府一道同堂審理那樁謀殺案了!」

「是嗎?湯大夫終于回來了?」鄭香盈站了起來,一雙眼楮閃閃兒亮。

第一百六十六章兩府聯合公審時

三月初一的早晨,天色中還未大亮,日頭也只在樹梢上露出些許影子,一點點蒙蒙的暖黃在樹葉間跳躍,顯得格外輕快。滎陽知府衙門前邊便圍了一群閑人,正候在那里議論紛紛︰「今日是洛陽滎陽兩府聯合審案,想來定是精彩。」

「喲喲喲,滎陽鄭家今兒可得了個沒臉,佷女兒狀告伯父!」有人一邊嘆息一邊搖頭︰「這百年望族,怎麼也出了這種事情,真真讓人想不通!」

「百年望族又如何!」有人冷笑著道︰「那些所謂的世家大族,外表瞧著光鮮,里邊男盜女娼的事兒可一樣沒少,只是他們有大把的銀子能讓人閉嘴罷了!滎陽鄭氏算到如今也已經歷了幾百年,早就有強弩之末的勢頭,這次不過是爛根子被挖出來罷了。」

「不管怎麼說,佷女兒狀告伯父,總歸不太好。」一位白老者滿臉皺紋,一雙眼楮里滿是怒意︰「哪有這做小輩的如此肆無忌憚?怎麼著也該交到族里處置,私下將這事兒揭過不要傳到外邊來,她自己莫非便不是滎陽鄭氏的小姐,不要名聲了?」

「這可是殺父殺母之仇,怎麼能不告?」有人很不贊成的搖著頭︰「告到族里又如何?大不了便是陪些銀子便是,可那血海深仇可是被壓下來了,不好,自然不好。」說話間就听身後傳來轆轆的馬車聲響,大家回頭瞧過去,就見四人抬著一頂官轎正往滎陽府衙這邊搖晃著走了過來,旁邊走著無數衙役差人,走在最前邊的還舉著「肅靜」、「回避」的牌匾。

「是洛陽的劉府尹來了!」大家紛紛閃開了一條路來,就見那大轎在府衙門前停下,從里邊走出一位圓胖的官員來,頭戴烏紗帽,身上穿著緋色常服,上邊打著雲雁紋的補子,生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瞧著便是一副為官之相。

「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瞧著便是有官威的!」見著劉府尹四平八穩的朝滎陽府衙里走了去,閑人們跟著往前走了去,滎陽府衙的公堂很快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公堂後邊擺著兩張椅子,大周以左為尊,所以關于誰坐左邊那張椅子,劉府尹與錢知府作揖打拱的謙讓了好一陣子,劉府尹這才受之不卻的坐了下來,錢知府坐定身子以後,手執驚堂木重重的拍了下︰「帶原告被告。」

公堂上的人立刻騷動了起來,後邊的人踮起腳尖趴在前邊人的肩膀上,探著頭往里邊張望︰「讓開一些些,給我留條縫兒!」

鄭香盈、鄭信隆與張阿大和另外一個家僕岳小五被帶了上來,先驗明正身,錢知府輕輕咳嗽了一聲,端著臉開始審案。

鄭信隆被按著跪倒在地上,頭胡子將眉眼都擋住了,那模樣十分狼狽,可是她依舊十分堅持,口口聲聲喊著自己是被冤枉的︰「兩位大人,鄭某與死去的鄭信誠乃是堂兄弟,又怎麼會去謀害于他?鄭某真是被冤枉的,鄭信誠的女兒一直對我有意見,此事是她串通了我的家僕來陷害我!」

「鄭信隆我來問你,」劉府尹皺了皺眉,這人真是會裝,事情都已經很分明了,可他還是煮熟的鴨子嘴硬︰「本府調了那日貢院的記載,出事前一晚你出了號舍,究竟去做了什麼,你可能說個緣由?」

「回大人話,鄭某那晚實在覺得心慌意亂,有些睡不著覺,所以才出了號舍散心,並未走遠,只得片刻便回來了。」鄭信隆听著提到貢院里的記載,心中也是撲撲一跳,可依舊十分強硬的回答︰「大人不會因著這個便給我定罪罷?」

「定罪不是你能過問的,還不住嘴!」錢知府在旁邊叱喝了一聲︰「這片刻時間,已經足夠你去鄭信誠號舍,趁他不備,在他的茶盞投入兩包神仙粉了。」

鄭信隆抬起頭愕然的望著錢知府,頃刻間將頭磕著地面「咚咚」作響︰「大人,你可不能冤枉我,鄭某沒做過的事兒,堅決不承認!」

「你又怎麼會承認?我們也不會平白無故便說指著讓你認罪,還有確鑿的人證和物證哪。」劉府尹一張臉上堆著和藹可親的笑容,朝旁邊的衙役吩咐道︰「帶錢劉兩位舍正與湯大夫上堂。」

先是錢舍正和劉舍正來作證,錢舍正是看管鄭信隆當時住的那排號舍的,而劉舍正卻是管著鄭信誠那一進。兩人皆說得明明白白,錢舍正說他記載有鄭信隆出號舍的時間,而劉舍正則說他親眼瞧見鄭信隆曾在他這一進號舍出現過。鄭信隆听了這兩人的說辭,望著劉舍正只是冷笑︰「當時那麼多考生出出進進,你卻獨獨記得我?分明是已經被人收買了罷。」

劉舍正端著一張臉道︰「這科考期間,號舍禁令森嚴,哪有什麼人出出進進?每晚上不過十余人罷了,你們鄭氏是大族,當時來了不少人,可晚上出來走動的也不多,你這張臉也不難記住。」

鄭信隆心里知道劉舍正定然是已經被收買了,可他說得一本正經,公堂上听審的人個個都是點頭︰「這科考,人人緊張,哪有心情出去溜達?既然出來溜達,肯定是有目的。出來溜達的人少,劉舍正記得也是情理中事。」

「可不是嗎。」旁邊的人紛紛點頭,有人還氣憤的指著鄭信隆罵道︰「你這黑了心肝腸肚的人,趕緊伏法,替你那堂弟償命!」

「兩位舍正還請到證詞上畫押。」一個衙役拿著一份證詞走過來,錢劉兩位舍正簽字畫押以後便被帶出了公堂。劉府尹轉身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湯大夫,笑微微的指著地上跪著的兩個人道︰「湯大夫,這鄭信隆的家僕供認,他曾經受了鄭信隆的指使在你那里買了兩包神仙粉,你來看看,可否還記得是誰?」

「回府尹大人話草民回去翻了下那買藥的冊子,前年貢院科考,來我藥堂里買神仙粉的人一共有三百零六人,其中我在旁邊做備注的有十二人,這十二人皆是我覺得開始有疑不願意賣,但經過調查以後知道確實是來赴考的士子才賣了的。」湯大夫朝劉府尹拱了拱手,從懷里抽出了一卷顏色陳舊的本子來︰「大人盡可以查看科考前邊十天的記載便知。」

劉府尹拿了冊子與錢知府一道細細看了下來,兩人看到一半,在那冊子上敲了敲︰「這個便十分可疑了。湯大夫,還請你去瞧瞧,看能不能認出是誰在你那里買了神仙粉。」

湯大夫走上前去,瞧了瞧兩個家僕一眼,不假思索指著張阿大道︰「回大人話,就是此人在我那里買過藥粉,雖然現兒看得不太清楚,可若是讓人將他的鼻子擦干淨,一側有一小塊黑斑。」

人群皆是訝異起來,這可真是人證物證分明了,湯大夫不認得張阿大,可公堂上還是有幾個識得他的,有人鼓噪著大叫了起來︰「果然是他,沒錯,張阿大鼻子上邊確實有黑斑!看來這事真錯不了!」

「兩位大人!」湯大夫轉過身來向劉府尹與錢知府拱了拱手︰「那茶盞里投兩盞神仙粉泡水,雖然當時查不出什麼毒性的來,可時間久了,特別是沉了一年兩年的,那干了的粉末便能顯出毒性來了,若是大人還留著那茶盞,便可以拿來將內壁的粉末刮下來,草民願拿銀針試上一試,看是否有毒。」

听了湯大夫這話,鄭信隆的身子不斷的抖了起來,一雙手幾乎要撐不住地面,就听劉府尹吩咐衙役︰「快些去將那茶盞取來。」

一只陳舊的茶壺和一只茶杯被放在桌子上邊,見來了物證,公堂上的人開始群情激憤起來︰「湯大夫,快試試看,究竟那茶盞里有沒有毒!」

湯大夫將隨身掛著的一個小袋子打開,從里邊取出一把小小的刮刀,伸進茶盞里邊輕輕刮了幾下,些許粉末便飄在了桌子上墊著的紙上,將那些粉末放到一個杯子里邊沖上水,湯大夫將一支銀針探了進來,不多時將銀針取出,上邊已經有了一層淡淡的黑色。

「果然有毒!」湯大夫將銀針遞給劉府尹與錢知府看了看︰「大部分茶水已經被鄭信誠喝下,這藥粉又年代久遠,所以毒性還不強,這黑色還不太深,可總歸是有毒性的。」

「真是歹毒!就連自己的堂弟也能下得了手!」公堂上听審的人指著鄭信隆放聲罵了起來︰「還若無其事的在滎陽逍遙快活了兩年,一點愧疚之意都沒有!若不是那位故去的鄭爺托夢給張阿大,若不是張阿大還有點良心,那鄭爺可不就白死了?」

「鄭信隆,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劉府尹盯住鄭信隆,圓胖的臉上有一絲不屑︰「你再狡辯也月兌不了這罪名!」

「我……」鄭信隆癱軟在地上,說不出話來,這時站在一旁不言不語的鄭香盈緩緩走到了公堂中央,慢慢的跪倒在地上︰「府尹大人,知府大人,小女子對母親橫死一直也心存疑慮,求兩位大人調查下小女子母親的死因!」含著淚,鄭香盈一五一十的將鄭夫人死去的那情景說了一遍,那日的事情她怎麼也不會忘記,就如在眼前一般清清楚楚。

話才說完,公堂上的圍觀人眾便叫喊了起來︰「定然是這鄭信隆下的手!還用調查?平白無故的走入內院,必有企圖!」

「肅靜,肅靜!」劉府尹拿了驚堂木拍了兩下︰「鄭信隆,你是自己說,還是由著本府來查案?」

鄭信隆癱坐在地上,沒有答話,只是不住的在喘著粗氣。身後的衙役上前一步,將他的反剪住身子,迫使他的頭抬起來望著劉府尹與錢知府,一面大聲呵斥道︰「大人與你說話,你竟然敢不理不睬!」

公堂上的人停住了喧囂,只是睜眼瞧著鄭信隆,就見他一臉憔悴,頭胡子將半張臉給遮掩住,但依然能見到一絲絕望的神色從他眼中一閃而過,他緊緊的咬著嘴唇,一點聲息也無,沉默著不肯說話。

就在眾人凝望而鄭信隆不言不語的時候,從公堂的人群里擠出了一個人,拱手朗聲道︰「兩位大人,若是不嫌棄焦某無才,焦某願意帶著仵作去開棺驗尸,將鄭夫人的死因再重新查一查!」

劉府尹與錢知府見了焦大現身,兩人心中都很高興,連連點頭道︰「焦統領願意出手,這可真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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