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村右輔記得事情發生在三年前,那時他剛被安排去父親所在的一歧醫院實習。♀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他和父親河村耕造下班後一起從醫院回家,在路上他們踫到了一個女人,一個沒有打傘、臥倒在路邊哭得傷心欲絕的女人。
他們自然匆忙上去詢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那個女人只是在哭,不停不停地在哭,在他們的再三詢問下,她才暫緩了哭聲抬頭看了他們。
那是個約莫三十歲的女人,身穿黑色的振袖和服,但已被完全淋濕,而在散亂的發髻下是一張蒼白如紙的臉,卻襯得她更為成熟美麗、淒楚可憐。
而那個女人看著河村父子半晌後,只是掩面抽泣道——
「我的孩子……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之後發生了什麼河村右輔完全記不得了,再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倒在地上,而父親也在一邊不省人事。
自此之後他沒再見過那個女人,但自己的身邊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常人不能發現,但他卻看得無比清楚——自己的父親變了,不是容貌性格,而是給人的一種感覺。
自幼沒有母親的河村右輔很了解自己的父親,所以只是一點細微的變化他都能察覺到,很多次河村右輔看著河村耕造都覺得自己在看另一個人。
……到底是誰?
河村右輔的疑慮越來越重,他開始在醫院里也時不時去找與自己不同科室的父親,但他始終找不到什麼奇怪的地方,一定要說的話也只有父親日益變大的胃口,往常只要吃一碗半飯的他現在竟可以吃上四五碗。
這樣的生活勉強過上了一年,向來不信鬼神的河村右輔在朋友勸說下去了次神社,將自己的苦悶寫到了祈願繪馬牌上掛到了神社,雖然後來之後又听說他所參拜的毘沙門是武神,像這種事不應該去她的神社。
但也無所謂了,他本來就沒有抱什麼希望,可事後的發展卻完全出乎他意料。
雖然僅僅只有一天,但是他看到了——另一個世界,還有生活在那里的居民。
不安、恐懼,甚至連三觀都碎了個干淨,但是河村右輔還是盡可能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而也是多虧了這樣他才終于看清了自己的父親到底做了什麼。
河村耕造養了只鬼,又或者說是鬼驅使著他。
河村右輔親眼看見自己的父親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將于生死間的人類靈魂抽出喂進了纏在他背後的黑影嘴里,但在常人眼里他仍舊在盡自己最大努力在救人。
不光是在急救室,那些在醫院因病離世的靈也全成了他的口中餐,而晚上回去以後就像是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睡睡。
雖然那些靈都已踏入死域,但與生死間推人入鬼門關的正是河村耕造,這種方式無疑于殺人。
河村右輔知道身為醫生的父親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他試圖去阻止過,但是他的眼楮又看不見了,找借口為父親請假不去醫院,可情況往往更糟。
河村右輔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將自己的父親拉回來,他甚至想過去報警或者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去祈求神明的幫助,但當下定決心的時候,他又看到了父親越發消瘦的身形,和每每停不下來的眼淚——
「右輔……爸爸真的好辛苦,可是不听她的話,我會死的……我會死的……」
「……我知道了,爸爸。」
河村右輔最後還是選擇了親情——他要保護自己的父親河村耕造,但那個黑影卻變本加厲,醫院的死亡率一直在刷新新低,有時甚至會牽連到活人的性命。
河村右輔只得又開始向外散播關于這個醫院各種怪談,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效果,但也希望可以起到警示作用,不要去幾個黑影最喜歡的角落。
噩夢。
一直做了兩年的噩夢終止于去年十一月,連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連哪天都無法確定,自己的父親似乎又正常了,氣色也變得好了起來,而關于這兩年的記憶也漸漸得變得模糊。
醒了。
噩夢醒了。
一連幾個月,河村右輔發現所有的事都又恢復了正常,或許真的是神明開眼吧。
可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就在上個月噩夢又開始了,沒有任何預兆的。
雖然間隔時間比較長,但一直留心于父親工作的河村右輔發現所有的事又慢慢變得同之前一樣了,可河村耕造看起來卻沒有任何異常。
或許只是多心了……又或者這次他憑依的對象已經不是自己父親了。
河村右輔這麼告訴自己,但以防萬一,又在本就瘋傳的醫院怪談上加了最近又出沒的傳聞,可這種茶余飯後的閑聊談資根本沒能起到作用,一歧醫院的醫療技術和專家醫生依舊吸引了很多患者前來醫病。
河村右輔會神奈喜也是因為她會對空氣自言自語這點,她的精神狀態很好,那種聊天的神態口氣也完全不是裝出來的,身為醫生的他看得很清楚,那麼她就是在跟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在打交道。
但是除了這點以外,其他都沒有任何異常,直到昨天晚上他習慣性地去那幾個黑影喜歡的地方巡視時,意外發現了神奈喜獨自一個人來了停尸間。
不知死活。
河村右輔沒有當下露面,但事後已經幾次三番警告過她了——不要離開房間,可惜對方是完全沒有听進去。
真是個令人頭疼的病患。
不過到了此時此刻,看著被不知名力量拍飛的神奈喜還有隱約能察覺到的黑影,河村右輔至少已經得到了兩個訊息——
神奈喜確實是陰陽眼,而他所擔心的事確實又發生了。
「……爸爸,是你嗎?」河村右輔對著壓在自己身上的黑影問了句,但是對方可沒有任何想回答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河村耕造,就一定不會對他出手。
河村右輔看不見眼前的東西,卻透過他看到了更刺激的一幕——
被拍飛的神奈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手上高舉一凳子用力地砸了下去,更可怕的是那凳子在離他一個腦袋的地方憑空被打凹了進去,而他的身上也緊跟著一輕。
「現在這種時候還認什麼親戚!叫爸爸都沒有!快走!」
「……誒?」沒等他回過神,眼前的短發少女已經甩下了凳子,拉起自己向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