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吉,宜嫁娶,宜沐浴,宜出行,宜祈福,宜祭灶……
天氣倒是不錯,風和日麗,當霞染紅了天空時,宮里來的車仗停在天師府的正門口,天師府正門前鋪著紅毯,兩邊是一翅溜的人,端是熱鬧。
宣禮官宣完旨,水月微裝模作樣向老道行禮拜別,扶著春喜的手裊裊婷婷走出大門,走向輦車,身後跟著豆綠與金碧,金碧高興得一路直搖頭擺尾,甚是可愛。
因為水月微要進宮,按律可帶兩個丫鬟,天機老道便令人把水月微的三個弟子召回。
水月微挑了豆綠和雪青,胭脂的長處是廚藝,但入了皇宮中,還缺吃的不成,廚娘自不須帶。
對于春喜,水月微雖然覺得可惜,但她也是有分寸的人,在天師府玩玩可以,自不能再把人帶進宮去,春喜是一堂之主,要說也不是太得閑。
就提早解除賭約罷,反正入宮後她又不缺人侍候。
沒想到春喜居然拒絕了,表情冷漠的說自己是重諾守信之人,不會賴掉剩下的二個多月時間。
所以最終水月微帶入宮的便是春喜與豆綠。
水月微無意中看到一旁的春喜神色有異,不由得有點奇怪,低聲問道︰「你怎麼啦?」
春喜瞥她一眼,眼光復雜,半晌才小聲道︰「你可尊榮了,坐的是七鳳車,全套可是皇貴妃的儀仗。」
紅杖,清道旗,縫引……儀旗招展;吾杖,儀刀,斑劍,立瓜,臥瓜……禮器林立;青方傘,紅繡傘,方扇,圓扇,金銀交椅,腳踏,香合……令人眼花繚亂,還有一對對的美貌宮女執著紅紗燈籠。
水月微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管她是皇貴妃還是皇後的儀仗,與她也沒什麼相干的。心中頗不以為然,老道士是國師嘛,再怎麼著她名義上也是老道士的女兒,這番做派不過是皇帝給老道士的顏面。
水月微上了輦,金碧倒是機靈,一躍而上伏在她的裙邊。春喜豆綠以水月微隨身丫鬟的身份進宮,是沒有資格坐車的,只能跟在車輦的旁邊走。
二僕,一狗,就是水月微帶進宮的全部。
其中二僕還是臨時工,實際上她就得一狗,老道士還真是無情,至少名義上還是父女,好歹也給點好東西帶進宮嘛。
水月微模模頭上沉甸甸的九翟七鳳冠,上面有飾珠的牡丹、翠葉和無數的珠翠,七只金鳳口餃垂下的珠結,珠子有成人拇指蓋大小,粒粒光華圓潤。身上是流雲飛鳳圖案的紅色的絲衣裙,織金雲霞鳳紋的霞帔,腰上的玉革帶掛滿金玉飾件,頸上是龍眼大小的夜明珠串項鏈,墜著一塊碧瑩瑩的鳳形玉佩,足上是描金雲鳳紋的青襪舄,整個人裝扮得金碧輝煌,流光溢彩。
這一身裝扮全是宮中送來的,還有腕上的瓖嵌寶石的龍鳳金鐲,手上的各色寶石戒子,皆是極品貨色,這行頭怕要值上幾萬兩銀子,雖然墜在身上重了些,但這種豪華貴重的壓力,水月微表示根本不在話下,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說過怕首飾太多壓到修長美麗的脖頸的話。
皇帝還不算小氣,水月微心想,只是不知道自己出宮的時候能不能打包帶走。
這個按皇貴妃例入宮的昭妃娘娘,猶如雷聲大雨點小,在天師府門前無比隆重的場面,到了皇宮是冷冷清清,形成無比大的反差。
估計這是吃晚飯時候,各宮的人都躲在自己那旮旯用飯呢,不然偌大的皇宮里竟沒見著幾個人,不但沒有妃嬪在閑逛,連宮人都少見,就是偶爾遠遠見有一個,也是一旦發現她這一行人就如受驚的兔子般消失不見,仿佛見到鬼般。♀
沒見到皇帝,沒有繁復冗長的禮儀,昭妃娘娘只是頂著無比貴重的一身服飾頭面從天師府到皇宮的儀門,到了儀門連儀仗都撤了一半,然後換了步輦進了關睢宮。
皇宮地方倒是挺大,而且路上沒有觀眾,水月微都快睡著了,才到了關睢宮門口。
一溜兒的宦官宮女在門前迎接,恭敬中帶著誠惶誠恐,見她下了步輦,忙跪下行禮,齊聲高呼︰」昭妃娘娘吉祥。」
「都起來罷。」水月微看著一地跪拜的人,被這種場面一捧,不由自主端出一副威嚴的架勢,恍惚間自己真是這宮的主人。
「謝娘娘。」眾人方才起身。
宮中的女官引導水月微進入正殿,在紫檀三屏風寶座坐下,然後關睢宮眾人依次入內拜見,水月微也也懶得記宮人的名字,耐著性子再次受完禮,便道︰「你們以後听本宮身邊春喜和豆綠的安排便好,只是沒有本宮吩咐,誰也不得進入寢殿,否則打死無赦。」
她最後這句說得冷厲,宮人們嚇得忙跪下齊聲道︰「遵娘娘諭令。」
水月微滿意地點頭,她可不想做什麼說什麼都有幾雙眼楮盯著,至少得保留一點私人空間。
「我乏了,先去歇會,你們且在這等著,讓春喜賞你們。」水月微覺得自己恩威並行,做得很好。
眾人歡喜地謝恩,水月微無視春喜充滿殺氣的目光,裝出一副嬌弱不勝的樣子,讓豆綠扶她進內殿。
一入內殿只得兩人,她也不裝了,哈哈笑著對豆綠道︰「快幫我下這頭勞什子,脖子酸死了。」
這麼一頭珠翠,真是貴重,既貴也重。
豆綠才幫她卸完妝,春喜就黑著臉進來,水月微得意地一翹嘴角,幸災樂禍道︰「賞錢都派完麼?」
「讓我發賞錢,你也說得出口,你什麼時候給過銀子我了?」春喜咬牙切齒道。
「我的金子,我的寶石,都在你那里了,我也沒錢啊。」水月微懶懶地說,很沒形象地趴在寢床上研究剛卸下的那堆首飾。
「沒錢賞什麼人。」春喜冷哼。
「你有啊,你現在是我的丫鬟,你的就是我的,分那麼清干嘛。」水月微抬頭嬉皮笑臉道,她知道春喜身上永遠都揣著銀子,可能除了洗澡才離開一會兒。
春喜惡狠狠地瞪水月微,水月微反而輕佻地吹了聲口哨,春喜知道她厚顏無恥,只得哼了一聲︰「當你借我的啊。」
水月微只當沒听到,扭頭問豆綠︰「小綠子,我剛才表現還不錯罷,有娘娘範兒不?」
豆綠自然奉承,笑嘻嘻道︰「師傅就似真的娘娘一樣,好有威勢。」
春喜淡淡道︰「就這麼著,傻子都會。」
「就知道你沒好話,不過你就算想裝,也沒這個機會,看我的一身,多值錢吶!羨慕吧。」水月微翻身坐起,笑眯眯地研究著手中這頂九翟七鳳冠,數著上面有多少塊寶石,估量著寶石的價值。
還有這串夜明珠,這碧瑩瑩的玉佩,這些金啊玉啊,值錢的都得收起來,不然磕啊踫啊,萬一壞了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俗氣,就似八輩子沒見過好東西似的。」春喜剜她一眼,諷刺道。
「嘖嘖,你有本事也讓皇帝封個妃子你做啊!」水月微沖她扮個鬼臉。
水月微又低頭搗鼓了好一會,也沒听見春喜的回應,抬起頭來,見春喜的神情惘然,仿佛沉浸在什麼思緒中。
水月微隨手把一朵金花向春喜彈去。
風聲近了,春喜倒也反應過來,隨手一抄就接住了。
「小呆瓜,賞你朵花兒帶。」水月微一瞪她,揚起下巴,「還不快去傳晚膳,想餓死本宮不成。」
春喜︰……
水月微用了一頓豐盛的宮膳,泡了個澡天色便黑透了。
按例入宮第一夜皇帝會召見,可紫陽宮派人來說皇帝已移駕去了京郊溫泉宮,景清也同行,約一個月後才回。
水月微不禁火大,你妹的,你去逍遙就就不要趕著讓我入宮,讓老娘蹲著在宮里長蘑菇啊。
有意見歸有意見,既進了宮,也沒有又立馬出宮的理,水月微也只得既來之則安之,可在入宮的第一個清晨,她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用完早膳見無事可做,便差遣豆綠清點關睢宮的財物。
關睢宮的擺設多是上等貨色,皇帝讓內務府給她準備的衣裳和首飾不少,水月微昨晚對皇帝的怨言隨著豆綠念帳冊的聲音已消散得無影無蹤,還興致勃勃地把衣飾試穿試戴一番,得出結論,做皇帝的女人待遇真不差,怪不得民間女子想入宮做妃子,好吃好住好穿戴。
如果讓宮里妃嬪知道她這樣想,少不了要吐血,要知道水月微宮里的份例可是要比她的份位高得不止一個檔次。
皇帝雖然不算小氣,可對妃嬪也不見得有多大方,節日什麼的賞賜也多是平平無奇,很少賜下特別珍貴的東西。
但是這回對水月微可真是特別,光是她入宮的披掛,已經是秒殺後宮諸人,就是份位最高的趙德妃和最受寵的韓昭儀,也沒有從皇帝手上得過這等好東西。
別人可能是不太清楚,趙德妃卻是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她眼線甚多,自然知之甚詳,憑什麼啊,昭妃份位比她低,皇帝不讓她插手昭妃入宮事宜也就罷了,居然讓內務府辦得如此隆重,可不是打她的臉麼。
還好皇帝移駕溫泉宮養病去了,六宮的宮務她還是大部分握在手中,各處的總管對她也要賣幾分面子,若不給昭妃一點顏色看,當她德妃是吃素的不成。
各宮的妃嬪宮人都不敢出來瞧熱鬧,宮人都得過警告,誰敢出來對昭妃行禮,過後少不得一頓板子。一番安排之後,總算在宮內給昭妃個沒臉,再招搖也怎的,到了宮內也還不是一路蕭條,收到手下的宮人回稟後,德妃的臉色才緩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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