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里寂靜如死,內外服侍的宮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內殿里更是山雨欲來的沉悶。♀半晌之後,御醫的腳步聲才算打破了沉默︰「殿下,娘娘,文繡姑娘傷勢雖重,但並無性命之憂,只要好生休養,當可無虞。只是——只是身上免不了要留下疤痕。」雖則行刑的嬤嬤們手下留情,但畢竟是三十板子——文繡不暈過去,說不定她們拖一拖,到太子來了這三十板子也打不完,誰知文繡一暈,太子妃大怒,派了貼身宮人親自出來監刑,結果後面的板子只得快快下去,到齊峻趕來,三十板子已然全部打完了——皮開肉綻,便是有再好的藥也不能完全不留疤痕,更何況文繡不過是個起居宮人,真正的好藥她也用不上。
齊峻擺了擺手,馮恩將御醫送了出去,香藥惴惴地抬頭看了一下齊峻的臉色,還想要留在趙月身邊。齊峻額頭青筋微迸,冷聲道︰「下去!若是不懂什麼叫規矩,就去宮正司好好學學!」
香藥哪里還敢說一個字,低著頭連忙出去了。內殿里空蕩蕩只剩齊峻與趙月兩人,齊峻才沉聲道︰「為何事責罰文繡?」
「她,她對妾身不敬!」趙月心里也有些發虛,卻還是梗著脖子。
「文繡是我的起居宮人,素來不到你面前伺候,是如何不敬的?」齊峻也有些惱怒了。文繡跟馮恩和幾名侍衛一樣,都是他的心月復,宮里陰人的小手段不少,也多虧有文繡跟在身邊,他才不必有後顧之憂,如今卻被趙月打得血淋淋的,只怕沒有一兩個月起不了身,許多事情都做不了,教他如何不怒?
「她——」趙月梗著脖子,一時卻說不出來。文繡的輕蔑掩藏在規矩的禮儀之下,她抓不到半點證據。何況齊峻說得十分尖銳,文繡平日是不會出現在她面前的,若不是她將文繡召過來問話,根本不會有什麼不敬的事發生。但她又確確實實感覺到了那絲輕蔑,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妾身只是想知道,殿下與仙師在議什麼事,文繡她,她竟說不知!」
「她確是不知。」敬安帝那里搜捕刑訊,太子卻在為殺的人超度,這話傳出去讓敬安帝怎麼想?若是葉貴妃抓住機會,還會將敬安帝的疑心引到東宮來。因此此事只有馮恩知道,文繡則根本沒有過問,「她規矩本分,不會問自己不該知道的事。」
趙月卻覺得這話簡直就是在指著她的鼻子說她不守本分,不由得惱怒起來︰「妾身是殿下的妻子,有什麼事是妾身不能知道的?」
齊峻反問︰「那身為太子妃應該做什麼,你知道嗎?」
趙月啞了。齊峻有些頭疼地看著她︰「該告訴你的事,我自然會告訴你,可是你都听了嗎?」最初他也曾把前朝的一些令他為難的政事說給趙月听過,可是趙月並不在意,或者說,她根本听不懂。趙鏑只有這一個女兒,愛如掌上明珠不忍苛求,趙月簡直就是不知人間疾苦,即使是對西北邊關的軍事她都一竅不通,只知道父親在邊關立了功罷了。久而久之,齊峻也沒什麼話好跟她說的了,可是偏偏不該讓人知道的事,她卻一定要問。
「妾身只是——」趙月委屈地哭了,「母後今日說,要把兩位良娣都接進宮來,妾身身子不適,去尋殿下,殿下又不回來……」
「好了,不要哭了。」畢竟是自己的太子妃,又還是個年輕姑娘,齊峻說了幾句重話也就不忍再多加責備,輕輕撫了撫她的肩頭,「有些事情不與你說便是與你無干,不要多問就是了。♀」
「可是母後說——」趙月充滿希望地抬頭看著齊峻,盼望他能像上次一樣去回絕皇後。
齊峻卻並沒像上次一樣替她擋回那兩名良娣︰「既然母後說要接進來,你就準備屋子吧。不過是兩個良娣,接進來陪你說說話也是好的。」若是有一個略微能干些的,能幫幫趙月也好。
趙月失望地看著他,聲音里不覺帶上了怨氣︰「殿下是早就盼著兩個良娣入宮了吧?」
齊峻皺了皺眉︰「你是太子妃,誰也越不過你。」想到皇後,他語氣又溫和了些,「你自己立得住,誰也不能怎樣。」當初趙月剛入宮的時候,他也曾期盼過與妻子琴瑟和諧,可惜兩人一直都是話不投機,不過有葉貴妃這前車之鑒,他是斷不會讓趙月也陷入皇後一般的困境中便是。
「你身子不適就早些歇著,我去看看文繡。」
趙月看著他走出內殿,抓起手邊的杯子就要砸,被沖上來的香藥險險接住了︰「太子妃,殿下才出去!」這里砸杯子,他立刻就听見了。
「怎麼辦!」趙月眼淚橫流,「母後嫌我沒有消息,這,這又要接進來兩個狐媚子!」
「殿下不是說了,您是太子妃,誰也越不過您去。」香藥心里也擔憂,嘴上卻還要安慰趙月,「就是接進來了,殿下不許,她們也生不了兒子。」
「那又怎樣?母後也生了嫡長子,可是還不是葉貴妃得寵!」
香藥一頭冷汗︰「娘娘,慎言!這,這都是皇上的家事呀!」做兒媳的哪能妄議公公,別說是皇宮,就是平常人家里也不行。
「我知道,這不是只有你在嗎?」趙月拭著淚,「我也就在你面前能說說真心話了,殿下他——」
「娘娘——」香藥小聲道,「依奴婢看,那兩個良娣不算什麼。奴婢打听過了,她們出身平平,也說不上是什麼天仙一樣的美人,縱接進宮來,殿下不去臨幸,她們也只能呆在屋子里。倒是這個文繡,是貼身伺候殿下的,對殿下的脾性都熟悉,不得不防呢。」
趙月煩惱地皺著眉︰「怎麼防?看殿下這樣護著她,今日險些就要跟我翻臉呢!」
香藥低頭想了半天︰「御醫不是說她難免要留疤嗎?奴婢去想法子,讓她的疤留得再大些,想來殿下再寵愛她,也不會喜歡一個身上有疤的女子。只要沒了殿下的寵愛,她一個小小宮婢,還算什麼?只是娘娘千萬不要再這樣沉不住氣了,將來兩位良娣入宮,娘娘面上也要過得去,不然就是平白招了皇後娘娘和殿下的厭煩。」
趙月低著頭,半晌終是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既這樣,你去叫人收拾兩處屋子出來吧。」
齊峻出了正殿,就去了文繡住的下房。一進屋就是一股藥味混合著血腥氣,文繡伏在床上,身後的傷剛剛包好,疼得滿臉的冷汗,看見他掙扎著還要起身行禮︰「殿下。」
「你躺著吧。」齊峻按住她,「今日是怎麼回事?」
「奴婢……」文繡的眼淚也像斷線珠子一樣滾了下來,「是奴婢沒有答上太子妃娘娘的問話……」
齊峻嘆了口氣︰「也不是你的錯。」可是那邊是眼淚,這邊也是眼淚,他實在有些疲倦了。♀這些日子要忙春耕之事,還要每天抄兩個時辰的經文,回了東宮也不得安寧,反倒不如在觀星台呆著了。他頗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覺,口氣也就直白了些︰「太子妃總是太子妃,便是你不知的事,也要細細給太子妃解釋清楚才好。如今日這般,不但你受苦,傳出去也叫人說東宮里不安寧。」
文繡的眼淚掛在臉頰上,怔怔看著他︰「殿下,奴婢並沒有——」
齊峻按了按眉心︰「太子妃或有做得不合宜之處,但她終究是太子妃。」看看文繡的臉色,他放緩了聲音,「如今宮里是什麼情形你也知道,多虧秀明仙師,算是漸漸有了起色,萬不可功虧一簣。此時此刻,東宮絕不能後院起火,你是我身邊最得用的人,該是明白這個道理。日後——」他略一猶豫,「總不會虧待了你。」
「是。」文繡心下稍安,柔順地低下了頭,「奴婢都听殿下的。」
齊峻舒了口氣,站起身來︰「你好生歇著,把傷養好了再出來當差。」
東宮這場小爭吵並沒有傳出去,因為人人都被延英殿的好消息吸引了注意力。敬安帝雖有四個兒子,二皇子妃肚子里這個卻是頭一個孫輩,因此這場後宮的大清洗終于告一段落,宮人們也可以不必終日提心吊膽了。自然,這樣做說起來未免有些對不住太子,畢竟刺客到現在都還沒有抓到,所以敬安帝對有了喜訊的延英殿沒有賞賜,倒是轉手對東宮大賞了一番,什麼時新的綢緞、大顆的寶石、、貴重的藥材、新樣的陳設,應有盡有,光是抬箱子的中人就快站滿了一條宮巷。其名義一是慰勞太子的傷勢,二是嘉獎太子妃管理東宮有功,三是慶賀東宮又新添兩位良娣。
當然,這些理由都是借口。太子的傷並不重,雖然刺客那一擊正中心口,但被陛下賜的長命鎖擋住,所以只有臂上那一處皮肉傷而已。當然,那長命鎖已被太子命匠人修復後又戴在了身上,滿宮的人都在說是敬安帝的福緣幫太子擋了一災。哦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三個借口之中有一個很讓太子妃不喜,因為這意味著敬安帝的賞賜里有一部分必須要分給兩名新入宮的良娣,太子妃雖然不心疼那些東西,但她不願意兩名良娣有這個臉面。于是一時之間,東宮氣氛沉重,宮人們個個噤若寒蟬,走路都不敢出聲音。
「殿下新接了兩位良娣入宮,怎麼不在溫柔鄉里呆著,跑到觀星台來做什麼?」知白抱著湛盧,笑嘻嘻地蜷在榻上看著齊峻。
齊峻伸手作勢要敲他的頭︰「取笑儲君,罪該殺頭!」
知白頑皮地吐了吐舌頭︰「我好怕呀……殿下饒命!」
齊峻雖然滿心煩惱,也不由得笑出了聲,隨便往榻上一坐,端詳了一下知白的臉︰「怎麼瞧著這幾日你臉色不大好看?前日二月二,怎麼叫你去外苑踏青都沒出來?」
知白懶懶地笑︰「那時候殿下不只要陪著太子妃,還要照看兩位良娣,我怎麼好去添亂呢。」
「胡說八道!」齊峻屈起手指輕輕給他來了一下,「你跟太子妃和良娣們如何相提並論!」說完了,他又不無擔憂地追問了一句,「究竟是哪里不適,為何不傳御醫?」自打抄完經文之後,觀星台內殿的怨氣終于煙消雲散,那似乎能鑽入骨髓的寒氣也消散殆盡,加上已是二月,觀星台的園子里也是春暖花開,整個宮里的人都像又活過來了似的,偏偏只有知白反而懨懨的,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不管什麼時候他過來,都只看見他抱著湛盧蜷在榻上似睡非睡。
「御醫無用。」知白蠕動了一下,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縮著。四下里燈燭的光落在他臉上,卻缺了從前那種玉雕一般的潤澤光彩。齊峻俯□去仔細看著他,發現他眼下也微微有一片青黑︰「是抄經累著了?」在冤魂陰冷的怨氣中每天抄兩個時辰的經文他都覺得格外疲倦,更不必說知白一抄就是六個時辰。
「唔——」知白又有些犯懶,含糊地答應一聲,眼楮就又想閉起來。
「這才什麼時辰就睡?」齊峻輕輕搖搖他,提高聲音問外頭,「仙師這幾日用膳如何?」
觀星台的小中人頓時一顆心提到喉嚨口,卻又不敢不答︰「仙師……用膳不香,今晚只用了半碗粥……」秀明仙師素來好伺候,再說也沒听說仙師還會生病的,所以雖然連續幾天都吃得少,他們也沒在意,難道這一時疏忽,今天要挨罰了?
齊峻頓時惱了︰「仙師不用膳,你們就干瞪眼瞧著?統統拖下去,一人二十板子,扔到宮正司去!這里重新換人伺候。」
小中人們嚇得跪倒了一溜 地磕頭,正要開口求饒,就听仙師在內殿里含著笑說了一句︰「殿下別跟他們生氣,都是伺候我的,自然我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了。你們都下去吧。」
小中人們還不敢就走,悄悄抬眼都去看馮恩,卻听太子怒道︰「仙師說的話沒听見?還是都想挨板子!」連忙一個接一個地滾了。
齊峻回頭皺眉看知白︰「這樣不經心的奴婢,還要來做什麼?馮恩,快去傳御醫!」
「不用。」知白懶洋洋地伸手扯著他的衣袖,「仙師生病傳御醫,說出去該多丟臉啊。想來國師在宮里這些年,也是不敢生病的吧?」
齊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覺得他說得實在尖刻,只得道︰「我私下里請人來,不叫父皇知道就是了。御醫處我也有一兩個信得過的人。」
知白睜開眼楮沖他一笑︰「多謝殿下,不過真的不用,我並無大礙,御醫縱然來了,也不過是脈相正常,殿下逼死他,他也只能開個太平方兒吃吃。」
齊峻不相信︰「脈相正常何以這樣沒有精神?」
他刨根問底,知白被他問煩了,只得道︰「不過是前些日子超度費了些修行,自然沒有精神。」
齊峻頓時把眉頭皺得更緊︰「不是有湛盧麼?」
「湛盧之神與星鐵靈力大相徑庭,」知白懶洋洋地解釋,沒精力去詳細說明,說實在的他也沒有料到超度這些冤魂最後竟耗費了那許多靈力,一塊星鐵等于是白廢了,現下都還有些補不過來,委實的不大劃算,「總之此次為了殿下大計,貧道真是鞠躬盡瘁——」他裝哭,「不但耗損修行,只怕還要折去幾年壽命,殿下——」
「折壽?」齊峻臉色大變,一把抓住他的手,「如何還會折壽!你還說並無大礙?已至折壽如何還是並無大礙!這要如何是好?快傳御醫來!」
「呃——」知白不過是一時興起想開個玩笑,沒想到齊峻反應如此強烈,情知裝過了頭,張口結舌片刻連忙叫馮恩,「慢著慢著!這個——這個,並不會折壽,我是——我是與殿下玩笑的……」
「你——」齊峻氣結。知白連忙低頭做听話狀︰「一時口誤,殿下莫要生氣……」眼看齊峻抬頭,硬著頭皮閉上眼楮準備挨一下重的。
只是這一下到底都沒落下來,知白悄悄睜開一只眼楮,見齊峻已然收回手起身就要往外走,臉色陰沉得如鍋底一般,連忙撲上去抱住齊峻的腰鬼哭狼嚎︰「殿下,我知錯了……」
「放手!」齊峻冷著臉。知白雖然在敬安帝面前吹噓自己已經活了幾百年,但其實不過才十六七歲,別看宮里人人視他如神,在齊峻看來,他不過還是當初那個髒兮兮的泥猴兒,與常人無異,因此說到折壽,實在把他嚇了一大跳,此時還覺得胸口里砰砰亂跳。自然,究竟是嚇的還是氣的,這就不大好說了。
「殿下——」知白死活不放手,「我知錯了,殿下別生氣啊……再說,我當真是損了修行啊,當初從星鐵中吸取的靈力已全部耗費了,就連從前的修為也損了些,若是真這樣損耗下去,十幾年的修為耗盡之後,就真要折壽了……」所以他只是夸大了一點而已,並不是全部說謊啊。
齊峻狠狠吐了口氣,回手毫不客氣地在他頭上鑿了個暴栗︰「你該打!」
知白被他這一下鑿得頭昏腦脹,模著腦袋眼淚汪汪︰「殿下,我說的都是實話……」
齊峻瞪他片刻,返身坐下︰「星鐵中的靈力都耗費殆盡了?這要如何是好?」
知白繼續捂著腦袋,悶悶地回答︰「這卻無計可施,星鐵乃是千百年難見的靈物,又無處再尋一塊……」他靈機一動,悄悄從眼角覷著齊峻,「不然——殿下若是能設法讓我跟在陛□邊……」
齊峻抬手嚇唬他︰「父皇正在殺人,你去了,小心再被那些冤魂纏上!」
「陛下如今已經不殺人了……」知白小聲嘀咕,見齊峻一眼橫過來,連忙咧嘴陪笑。
齊峻拿他毫無辦法,嘆道︰「除了父皇,還有什麼能助你修行的?」
「還有二殿下——」知白一句話說出來,連忙又補充,「不過二殿□上的龍氣近來頗有些減弱,跟著他也無大用。」
齊峻倒沒有注意他的後半句話,只道︰「他恨不得殺了你呢,哪里能讓你跟在他身邊,還不如我另外設法替你尋些古物來可有用?」
知白模模頭︰「古物雖多,內有靈力可用者卻少之又少,只怕難尋。罷了,此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殿下不必格外在意。如今已近亥時,我得去露台上服氣修行,殿下也該回宮安置了吧。」
齊峻根本不想回東宮。這兩位良娣也只是進宮的頭一夜他去陪了陪,後面就再不曾過去。畢竟他還是想要嫡長子,並不想讓側室先生子。只是去了正殿,趙月又總是一臉的不高興,不然就是要哭不哭的樣子,活像他欠了錢一般,教他實在不願過去︰「我也去露台上瞧瞧。」
露台在宮殿後面更高處,是漢白玉鋪就的一個圓台,四周有雕著青鸞白螭的護欄,中心處又有更小的一個圓台,僅容一人盤膝而坐,上頭放著個蒲團,乃是知白打坐之處,伺候的宮人是萬萬不敢踏入的。
齊峻在台子上轉了一圈,倚著欄桿仰頭看上去。這里是皇宮最高處,天空似乎都近了許多。今夜晴朗,夜空澄明,一輪弦月遠遠掛在天際,倒顯得明星爛爛,仿佛舉手就能摘下來一般。一道銀河自東而西橫跨中天,望之似有銀光流動,再看上片刻,便覺胸中濁氣全消,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起來。
知白已經盤膝坐上了蒲團,看齊峻看得出神便笑道︰「殿下——」話猶未了,忽然夜空之中一顆大星自銀河中月兌了出來,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向西北投去,在天空中劃出一條明亮的弧線,沒入西北邊的地平線下。齊峻心頭猛地一動,轉頭看向知白︰「這個——會不會也有星鐵?」
作者有話要說︰推薦朋友的一個文,當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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