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上一陣疼痛讓齊峻猛地睜開了眼楮。(八%零/書%屋請推薦給你的朋友哦!)他已經躺在沙灘上,旁邊生起了篝火,知白落湯雞一樣跪坐在他身邊,正用湛盧寶劍在他手腕上劃開一條口子,里頭流出的都是紫黑色的污血。
「這是——」齊峻想說話,動了動嘴唇才發覺自己周身都有些麻痹,就連舌頭似乎都不怎麼好用了。
知白根本沒听見他的聲音,直接拿起他的手湊到嘴邊,對著傷口就重重吸了下去。
「唔——」一股鑽心的疼痛讓齊峻身子一顫,想不到知白會有這麼大勁兒,手臂里仿佛有什麼東西被他這一吸在往後倒退,所經之處一陣陣刺痛。
「殿下別動!」知白吐出一口黑血,含糊地說了一句,又湊了上去。
手臂里仿佛有條蟲子在鑽咬,齊峻額頭一層層冷汗出了又出,感覺那條蟲子從肩頭鑽到了肘彎,又從肘彎鑽到了手腕,終于傷口猛地一陣撕裂般的痛楚,知白一轉頭,呸地一口污血吐在沙子上。借著火光,齊峻看見那灘污血里有個透明的東西在一跳一跳,竟然是一根毒刺,雖然早離了觸手,仍舊如同活物一般。再看自己腕上,流出來的血色已做鮮紅,想來是毒氣已淨了。
「惹就號惹——」知白含含糊糊地蠕動著嘴唇,撕下自己的衣襟給齊峻裹傷。
「你說什麼?」齊峻現下渾身無力,只想躺著不動,勉強轉過頭去看他的臉,這一看卻嚇得他呼地坐了起來,「這是怎麼了!」
知白的兩片嘴唇都腫脹起來,顏色發紫,火光之下看起來說不出的嚇人,嚇得齊峻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看︰「這,這是中了海葵之毒?」只是吸了吸毒液而已!這海葵之毒,猶勝蜂蝮。
「無妨——」知白大著舌頭竭力把話說清楚些,「方才吸毒時被毒刺刺著了舌頭,過幾個時辰就好了。」
齊峻猛然想起手中的東西,連忙遞給他︰「這是我自那海葵體內挖出來的,你看是個什麼東西?」他充滿希望地又補了一句,「會不會——又是一塊星鐵?」
知白把那拳頭大小的東西拿在手里對著火光看了看,搖了搖頭︰「不像是星鐵……」
齊峻一陣失望,沒精打采地道︰「那就扔了吧。我原想著,這海葵只怕是得了這個才長得那般巨大,或許對你有些用處……」
知白卻對著火光看了又看,隨手抓起塊貝殼摳著上頭的粘液和泥沙︰「這倒是,這里頭確實有些陽和之氣,只是血氣重了些。」
齊峻一听,又有了精神,湊過來看他又磨又摳了半天,那東西漸漸由卵形變為三角之形︰「這倒像個箭鏃?」
「箭鏃?」知白仔細地看了又看,又握著那東西雙眼微閉,「果然中有陽火之氣,但火克金,若是普通金鐵箭鏃,早該被這陽火化去了……莫非……是射日之鏃?」
齊峻听得莫名其妙︰「射日之鏃?」
「不錯!」知白霍地張開眼楮,腫脹的嘴唇也靈活了,「堯時十日並出,釀成大災,羿以箭射其九,落于海中,這箭鏃便是九支射日箭之一!其上既有陽火之氣,又有血氣,便是日中陽烏中箭時精血所染而致!」
「對你可有用?」齊峻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自然!」知白雙手結印握著箭鏃盤膝而坐,片刻便見他臉上滲出一層烏黑的汗水。知白雙眼一睜,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方才還腫脹發紫的嘴唇已然恢復紅潤,他笑吟吟把箭鏃在手里一拋,「雖然比不上星鐵靈氣充沛,卻是中正陽和之氣,對修行也可算得頗有裨益。」
齊峻舒了口氣,這才覺得渾身上下沒一根骨頭不在吱嘎慘叫,忍不住閉目往後仰倒,口中道︰「有用就——」最後一個字尚未出口,忽覺身下一空,剎那間仿佛自高處墜下,驚得他低呼一聲,霍然又睜開雙眼。
雙眼一睜,齊峻就是一怔。目光所及之處已然不是浩瀚夜空,而是東宮前殿那熟悉的雕花承塵,身下也不再是起伏的沙灘,而是窄窄的床榻。齊峻下意識地剛想伸伸腿,便覺腰上一股橫力襲來,撲通一聲,有人將他一腳踹下了床榻,而系在他腕上的湛盧寶劍也跟著翻下床來,正好砸在他臉上。
床榻上傳來悉悉率率的聲音,片刻之後,知白的腦袋從床榻邊上伸了出來,心虛地嘿嘿一笑︰「殿下——」
齊峻躺在地上,面無表情地慢慢抬手,將湛盧寶劍從臉上推開。他現在渾身上下都像被奔馬踩踏過一般叫囂著酸疼,被知白這一腳踹下來,不但骨頭都要跌散了,腰還扭了一下。
「殿下——」知白趕緊翻身下床,「你怎麼掉下來了?我扶你起來——唉,這床實在太窄了……」
齊峻嘴唇動了動。倘若還有力氣,他非給知白一個栗子吃不可,可惜他現在實在懶得動,只能讓知白把他扶到床上,任由知白那兩片紅潤的嘴唇在眼前一個勁兒地在動,說著些顛倒黑白的話︰「殿下真是有點不小心……哎,殿□上還疼嗎?想必是在海里用力過度扭了腰,叫人拿些跌打的藥油來,揉一揉會好些。」
齊峻不吭聲,由著他睜眼說瞎話。知白說了幾句,漸漸心虛,不敢再提這茬兒,先把湛盧寶劍解了放到一邊去,然後把齊峻胸前的紗兜拿下來,取出驪珠笑道︰「雖然好一番折騰,總算不虛此行。」
齊峻的目光也就跟著移到了驪珠上,此珠色做深黑,滴溜滾圓毫無瑕疵。此時殿中燭火已將燃盡,光線昏暗,便見這驪珠放出瑩瑩光華,猶如一輪小小明月。雖然個頭比葉家進貢的玄珠只大不了多少,但這光華一見便可分高下了。♀
拿到這顆驪珠,齊峻的心事才算是全部放下了。他惡戰一夜,此時只覺得眼皮沉重如墜鉛塊,勉強撐著眼皮道︰「只是這驪珠從何而來,還要向父皇解釋一番。」
知白嘻嘻笑道︰「這個殿下無須擔憂,我早已想好了。」
齊峻听他說早已想好,最後一絲心事也沒了,知白後面的話他都沒听清說了些什麼,眼楮一閉便沉沉睡去,朦朧之中想著︰等睡足了,再來跟知白算這一踹的賬……
敬安帝的萬壽節真是恰逢其時,又是四十整壽,又是邊關大捷,又是祥瑞降世,早十幾天,宮中就已經熱鬧起來,到了萬壽節正日,更是前朝後宮齊聚,叩賀皇上萬福萬壽,德澤四方。
既是生辰,自然該有生辰賀禮。百官的不過是上些賀壽的奏表,極盡華美奉承之能事,後宮便是要真正獻賀禮了。
若獻賀禮,自然中宮與東宮是頭一份。齊峻排眾而出,手捧一只錦盒,至階下跪拜之後,朗聲道︰「兒臣恭賀父皇萬壽。」將錦盒獻上。王瑾接過來捧到敬安帝面前,將錦盒打開,便听座上百官們一陣低低驚呼,盒中正是那頂九珠朝冠,赤金龍形冠身上瓖著九顆玄珠,日光下寶光瑩瑩。朝冠擺在玄色軟緞繡座上,緞面上繡著鳳戲牡丹,遠遠望去,便是龍鳳對舞之形。那鳳凰也是金線繡成,與赤金龍冠相映成色,光華燦爛奪人眼目。齊峻含笑道︰「此繡座是母後與太子妃親手繡成,盼我大盛九州一統,龍鳳呈祥。」
正午陽光直射下來,照得那朝冠金碧輝煌,敬安帝看著也歡喜,正要伸手去拿,葉貴妃在旁忽然輕噫了一聲︰「臣妾怎麼瞧著,這最大的一顆珠子不是原本的那顆呢?」
葉貴妃本來提足了精神要找出這朝冠上的紕漏。以她猜想,若不是齊峻將碎掉的珠子又粘合了瓖上來,就是魚目混珠地找了顆假貨來,因此這錦盒一打開便覷了眼楮只管看。只是這朝冠上的珠子換得實在太明顯,個頭都大了一圈,竟然是明目張膽地告訴眾人換了珠子,倒讓她有些模不準東宮打的是什麼主意了。
齊峻穩穩地站著,含笑道︰「貴妃說得不錯,這原是另一顆珠子。」
葉貴妃心里疑惑,臉上不露聲色地笑道︰「這倒奇了。當初陛下看了這九顆珠子,說九是大吉之數,所以才叫用這珠子瓖成朝冠,以兆九州一統之象。如今珠子都不一樣了,這樣的好意頭不要,不知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是何用意呢?且這顆珠子似乎不是內庫的寶物,可莫不是要魚目混珠吧?」說著,故意掩口而笑。
齊峻卻把臉色一整︰「貴妃慎言!今日是父皇萬壽,只宜吉言,貴妃切莫為了一時口舌之快,倒擾了父皇的好日子。九州雖則一統,冀州卻是京城所在之地,自然比它州不同,若是九顆珠子一模一樣,如何顯得出父皇坐鎮之處地位尊崇、與眾不同呢?」
葉貴妃想不到齊峻居然敢如此理直氣壯地斥責她,不由得噎了一下。齊嶂在旁忙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壓低聲音道︰「母妃不要說了,皇兄大約是不知那玄珠好處,只當珠子大些便珍貴些也就是了。」
他說是壓低聲音,其實聲音並不低,恰好能讓旁邊人都听見。敬安帝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便道︰「這玄珠還有什麼奧妙不成?」
齊嶂微有幾分得意,起身道︰「父皇有所不知,這九顆玄珠皆為珠母,珠母者珠之母也,若周圍有其它珍珠,便皆會追附珠母而來,正如萬民追隨父皇一般,故而葉將軍才敢以此珠進獻。」
這一番話說得底下眾人紛紛驚嘆,不少人都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葉貴妃含笑道︰「口說無憑,陛下著人取一斛珍珠來,一試便知。」
敬安帝內庫的珍珠無數,只點了個頭,王瑾便去捧了一斛珍珠過來,倒在大銅盤中,又將朝冠小心放入銅盤之中,便見那四下滾動的珍珠都聚向中央,緊緊圍在朝冠四周,可見齊嶂之言不假,若非玄珠瓖在朝冠之上,這些珍珠必然都會聚到玄珠身邊去。
王瑾不由得就捏了把冷汗,果然齊嶂得意地看了齊峻一眼,笑道︰「皇兄雖是好意,但這珠子也不是越大越可寶貴,還是快將原本那顆取來換了罷。」
葉貴妃心中一喜——齊嶂這話說到了點子上,只要敬安帝說換回來,而中宮拿不出原本的珠子,罪名一樣能扣上去的,當即附和道︰「正是,不知那顆玄珠現在何處?這九珠兆九州,可萬萬更換不得呢。」
敬安帝也抬頭去看齊峻。皇後坐在一邊,臉色已經微微有些變了,齊峻卻不慌不忙地道︰「九珠兆九州不假,可卻也未必是葉大將軍進獻的玄珠兆九州呢。」
齊嶂撇嘴道︰「皇兄且說那顆玄珠究竟在哪里呢?」
齊峻淡淡道︰「碎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一旁的真明子忽然露出恍然之色,隨即面露驚慌之色,欲言又止。他就坐在敬安帝下首,這樣擠眉弄眼的敬安帝如何會看不見?當下便開口道︰「國師有什麼話要說?」
真明子故做遲疑之色,只拿眼楮去看齊峻。敬安帝微微皺眉,又問了一遍,真明子方嘆道︰「今日陛下萬壽,昨夜貧道夜觀天象,見紫微帝星旁有八星相連,以帝星為首,成九星連珠之形,正兆陛下一統九州之意。」
這听起來純是好話,但眾人觀他方才面有驚色,便知道話猶未完。齊峻冷笑道︰「國師還有什麼話,一並說了就是,何必吞吞吐吐,在此吊眾人的胃口呢?」
真明子不防他有這樣大的膽子,將話說得這般明白,老臉也不禁微微一紅,干咳一聲道︰「後來……後來突有一道赤紅之氣沖過,直犯紫微,沖散九星連珠之相。貧道本以為是凶兆,當時大驚,不想原來是應今日玄珠碎裂之故,倒是貧道杞人憂天了。」
他嘴上自稱杞人憂天,臉上神經卻全不是那麼回事,在座之人哪個听不明白?皇後大怒道︰「如此說來,國師是說玄珠碎裂沖犯紫微?本宮倒不知道,一顆珠子便能沖犯紫微?這般的珠子,葉大將軍是從哪里尋來的?」
這番話還沒說到點子上去,但倒也讓人難以回答。葉貴妃腦子轉得快,起身款款一福︰「臣妾也不懂天象,只是事關我盛朝國祚,還是請皇後娘娘先說說這玄珠是如何碎裂的,也好讓國師知道如何化解才是。」
皇後怒沖沖還要說話,齊峻看敬安帝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便道︰「貴妃說得是,合該先將此事弄明白才是。國師方才說,是一道赤紅之氣沖犯紫微,國師可看準了?這赤紅之氣又是什麼?」
真明子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已經商議好的話到了嘴邊竟有些不敢說出來︰「那赤紅之氣來得太快,貧道瞧著倒像是血氣,只是一閃而逝,貧道也未及看得清楚。但也好在此氣並不長久,雖沖散了九星連珠的瑞象,卻未傷及紫微,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後面這幾句卻是他自己臨時補上的,葉貴妃和齊嶂如今在宮中不比從前了,從前他是無往而不利,可如今——底氣卻是有些不足了,不得不事事都想著為自己留一線了。
皇後再不聰明也听出來了。什麼赤紅之氣,前幾日齊峻的病不就說是在西北被血氣所沖了嗎?如今又是赤紅之氣沖犯紫微,這又是沖著齊峻來的啊!
齊峻眼看皇後滿面怒色,連忙搶在前頭︰「這便有些奇了。國師可知這玄珠是如何碎裂的?」
真明子如何會知道。敬安帝眉頭緊皺︰「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赤紅血氣沖犯紫微的天象未免來得有些太過湊巧,但他素來篤信鬼神,事關國祚,那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自然要先問此事。
齊峻忽然跪了下去︰「兒臣有罪,有一事欺瞞了父皇。」
「哦?」敬安帝眉毛一揚,葉貴妃和齊嶂已經又驚又喜,莫不成今日真能釘死了齊峻?
「兒臣自西北歸來身體不適,其中原因,兒臣一直未曾稟報父皇,請父皇治罪。」
「不是說為血氣所沖麼?」敬安帝這時候哪顧得上治罪,「莫非是另有蹊蹺?」
「是。」齊峻低眉垂目,「當日天降祥瑞大敗羯奴,當夜兒臣得了一夢,見一條黑影蜿蜒而來,頭生雙角,爪有五趾,至兒臣面前便將口一張,一道玄光自兒臣口鼻而入,並有一聲在耳邊道‘天佑之兆,以此為示’。那聲音如洪鐘牛吼,兒臣一驚而醒,便覺得胸口有一物梗噎,吐之不出咽之不下,遂不思飲食。」
敬安帝听到那黑影頭生雙角爪有五趾,神色便微微變了,忙道︰」何以回來之後你未曾提及此事?」齊峻低頭道︰」兒臣當時只以為自己日有所見夜有所夢而已,何況喉有隔噎不思{吐出這,兒臣或竟飲食分明是病,哪里有什麼吉兆呢?因此不曾提起。言情誰知前日仙師為兒臣作法,便覺有物上沖,顆珠子來一入正殿,兒臣想起前夢,便攜此珠到母後宮中同觀。誰知母後正在觀賞朝冠佑今茶r妥朝冠上的一穎玄珠便應聲碎裂,讓出了冀州之位。兒臣至此方知所謂‘天音幼孟,復.沖件瓖不古日瀚令卜獻不廿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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